第8章 生死相隨

第8章 生死相隨

史天章夫婦送走了史子硯,回到屋裏,對坐在桌子邊,以手支頤,共剪燭花。史天章問道:“小瓊,我怎麼不知道你還有個姐姐。”小瓊道:“她不是我親姐姐,她叫小瑤。不過,她生的真的好美。”史天章一笑道:“能跟你比嗎。”王敏道:“她才是真正的仙女,其美不在容貌,而在與天地同根,日月同輝的氣質。”史天章道:“這樣一個人物,怎麼去世了。”小瓊說:“我也不知道,我離家時,她還好好地呢。”史天章又問道:“那你是怎麼認識九弦師太的。”小瓊站起來正色道:“二哥,其實有件事,這麼多年我一直瞞着你。”史天章伸出手拉着王敏抱在懷裏,在她耳邊細語道:“你不告訴我,自然有你的道理,我總是相信你的。”小瓊蹭着他道:“十年前的那次遇襲,你救的是小瓊並不是王敏。”史天章一愣,腦子一片空白,愣愣的問道:“小瓊不就是你嗎。”小瓊說:“我姓葉,葉瓊。在九弦師太還是竹音時,她和爹爹、金龍嘯、劍閃、病金剛是結義兄妹。竹音後來嫁給金龍嘯,他們有一個兒子,還收養了三個孩子,就是我姐姐,二哥,和我。我們這一族叫神鳳族。至於王敏,在遇襲時就被我替換了。”王敏回頭看着一臉錯愕的史天章。史天章愣了一會,問道:“那為什麼還要刺傷你。”王敏說:“那是苦肉計。”史天章腦子有些靈光了,問道:“他們的目的是什麼?”王敏嘆口氣道:“就是為了曲匙劍。我也不知道那劍有什麼秘密。我只知道,早些年,主上金龍嘯和爹爹為了太祖皇陵,鬧翻了。曲匙劍可能就是一個關鍵。主上打不過爹爹,就想用美人計。原先選定的人不是我,是我姐姐。本打算盡誅玉鳳門,讓姐姐假扮王敏逃到你家,以姐姐的姿容,沒有誰能抗拒。到時你們兄弟反目,手足相殘。主上再適時重傷爹爹。那兩柄曲匙劍就會傳給你們,也就到了姐姐手裏。可姐姐不願意,為此就和大哥私奔了。因此耽擱了一年,剛好趕上你們兩家聯姻,就讓我李代桃僵。那時,我始終不明白姐姐為什麼要走,直到遇見了你。”史天章靜靜地聽着,想了一會兩行淚水就滑了下來。王敏替他沾沾眼淚,柔聲道:“我的心一直都是屬於你的,從未想過要害你。”史天章伏在王敏身上哭道:“我是哭我不孝。想來爹爹已經過世多年。九弦師太是一時仁慈不願告訴我們真相。”小瓊安慰他道:“或許爹爹並沒有事情,爹爹放我們走時,行為怪異,一定早有計謀,再說史家現在依舊鼎盛,不會有事。”史天章抹了淚水問道:“像他們那樣處心積慮,我們帶着曲匙劍怎麼能逃出洛陽呢?”小瓊道:“自是不能,那晚我們睡在樹上時,是我故意迷暈你,在破廟用計殺了他們,我們才安穩脫身。”史天章道:“原來我有這麼多不知道,真是苦了你了。”小瓊道:“能跟你在一起,做什麼都值得。”史天章嘆道:“不知道這一次能不能脫險。”王敏道:“只要我哥哥不來,以你的功夫我們還有什麼好怕的。”史天章點頭道:“說的也是,我還是不放心硯兒。“小瓊道:“師太既然承諾了,就一定會保全硯兒的。“史天章沉思了一會道:“不知道他們是怎麼發現我們的行蹤的。”小瓊道:“這件事糾纏了幾十年,不是一朝一夕能弄明白的。”

史天章和小瓊正說著話,史天章忽然警覺起來,抱着小瓊一轉身躲進裏間,揮動的衣裙,熄滅了蠟燭。小瓊輕聲道:“怎麼,他們已經來了嗎?”史天章凝重的點點頭。“史天章,二小姐,好久不見呀。”一人冷冷的在院子裏道。小瓊猛地跳了下來,驚道:“楊殘,他怎麼還活着。”史天章問道:“楊殘是誰?”小瓊心神不安的說:“怎麼會這樣。就是那個臉有刀疤刀客,他是追風堂的堂主,當年在破廟,我明明毒死他了。”史天章道:“不能和他們硬拼,想辦法騙他進屋,擒住他。”小瓊向外邊喊道:“楊堂主,多年不見,武功又精進了。”楊殘道:“二小姐,真沒想到你還記得我,當年你沒毒死我,很驚奇吧。”小瓊道:“當年是一場誤會,我也經拿到第二把劍了。”楊殘道:“你休要胡說,當年要不是我早有準備。早被六縷斷魂毒死了。現在,你還想故技重施。”小瓊道:“難道我的話你一點都不相信,那你不想知道今天主母來說了什麼。”楊殘道:“二小姐,你拿着劍走出來,我會在主上面前替你求情,可免你一死。”小瓊哈哈笑道:“楊殘,你竟敢拿着雞毛當令箭。我看你有幾個膽子敢動我。”楊殘道:“主上有命,殺無赦。”小瓊道:“那這兩柄曲匙劍你不想要了嗎?”楊殘道:“多說無益,放箭。”話音剛落,兩隻羽箭從窗戶中射了進來,扎在牆壁上兀自在震顫不已。緊接着羽箭就像下雨似的從四面飛進屋裏。史天章聽着羽箭進屋的間隔和聲響,心想竟然有五十多人,這下可難辦了。“史天章,你是逃不掉的,趕緊出來,饒你不死。”楊殘在外面喊道。小瓊輕聲對史天章說:“他戒心太重,不上當,怎麼辦。”史天章默然不應。“史天章,你再不出來,我就燒屋子了。”說完兩支火箭就射進屋來,燒着了窗帘。接着又是八九支。史天章拉着小瓊,一腳踢開門,立在門口。兩支箭就朝他而去,史天章盡皆打落。楊殘一揮手,箭雨立即止住了。

房子一會就燒的火焰衝天,濃煙滾滾。山下的村民見着火了都趕來救火。一見幾十個人個個凶神惡煞,不禁一驚。那大叔站出來厲聲問道:“你們是哪裏來的強盜。”史天章忙道:“那大哥,你們快回去,他們都是殺人不眨眼的惡魔。”楊殘一揮手,十幾支箭就扎在村民腳前。那大哥上前兩步道:“以為我會怕你。”史天章忙道:“那大姐,快把他拉回去,這邊我會處理。”眾人忙拉了他回去。楊殘道:“史天章,我可是給夠你面子。你要不要我再把他們一個一個抓過來。”史天章望了一眼匆匆下山的村民狠心道:“與我何干。”楊殘道:“史天章,今天你是插翅難逃,不要說我以多欺少,我給你個機會,只要你贏了我,我今天就下山。”小瓊道:“輸了又如何。”楊殘一揖道:“誰敢動二小姐,只將你們綁縛,交於主上。”王敏看向史天章以眼色相詢。史天章笑道:“連蔣羽你都需用毒,還有什麼資格跟我叫囂。”楊殘氣道:“蔣羽那個老匹夫,怎配和我交手。”史天章在劍上輕輕一彈道:“準備做我劍下亡魂吧。”楊殘道:“都退開。”眾人立即退開。史天章不等他出刀,挺劍直衝過去。楊殘身子一側拔刀相向。史天章經過幾十年刻苦鑽研,已經算的是少有的劍術名家。這些年間又苦心孤詣的自創一套劍法,從未在人前用過,今日正好拿楊殘試招。楊殘早年經歷生死之戰,刀法已經出神入化,快如閃電,又經數年磨鍊,功力更勝往昔。兩人可以說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才。史天章的劍招都是新創,劍勢宏大,劍風飄搖凌厲,使將起來縱橫捭闔,霍霍生風。‘大漠飛沙’、‘長河落日’、‘將出玉門’、‘馬踏燕山’、‘黃沙穿甲’、‘滴汗成冰’,一招招使將出來,漸漸逼退楊殘。楊殘一生都在鑽研刀法,幾十年來終於有所成就,自信天下無出其右,今日卻被史天章逼得畏手畏腳,漸處下風。小瓊看的眼花繚亂,刀劍相併之聲不絕於耳,其間夾雜大火的噼啪之聲,更讓人心焦。小瓊手心冒汗,雙手緊緊握着十枚毒針,她倒不是怕史天章打不過楊殘,只是怕其餘人突下黑手。小瓊心想,當前形勢,只要不出意外,肯定能化險為夷。她這一晃神,史天章已經勝券在握,再過數招就能制住楊殘。小瓊不禁笑了起來。這時,遠處草叢中忽然飛出一條渾黑鐵杖,卷着一股勁風,呼嘯而來,直直的擊向史天章。“二哥小心。”小瓊聲未出人已經撲了過去,鐵杖擦過雙掌,直中胸口,瞬時肋骨全斷,五臟皆傷,鮮血直涌。但那鐵杖去勢不消,小瓊被那鐵杖帶着直撞在史天章懷裏。史天章一聽到小瓊的聲音就不顧一切轉過身子,小瓊卻已在懷中。楊殘手中的刀收不住,重重的砍在史天章背上。

史天章丟下見劍,抱着小瓊,淚水模糊了雙眼,史天章忙擦着眼淚,以免看不清小瓊的樣子。小瓊此刻眼睛微閉,鮮血不停地從口中湧出。史天章心中忽然空了,什麼都不知道,只一下一下的擦着血。小瓊身子顫着,睜開眼睛,張口想說什麼,湧出的卻是鮮血。史天章握着她的手道:“你,怎麼這樣傻。”小瓊不知哪來的力氣,微微一笑道:“不知道怎的就撲了過去,你說......二哥......二哥.....”就再也說不出話,只是吐血。史天章摸着她的臉龐,早已成了淚人,只一聲一聲的叫着她的名字。

楊殘也是大吃一驚,忙命兩人去查看。兩人遠遠地向草叢射了兩箭。那箭沒入草從再無動靜。兩人探查一番,沒見任何東西,就回來稟報。一會兒,史天章強忍淚水,哽咽道:“你不是想要曲匙劍嗎,好,我現在就告訴你。”楊殘道:“你快說。”史天章抹了淚水道:“雲南境外有一個百葉族,劍就在族長李清佑手中,你去取回來。”楊殘道:“那信物呢。”史天章把腰間的一塊佩玉扯下,丟給他。楊殘見那玉鳥卵大小,滑潤如脂,就信了。史天章抱着小瓊溫柔的笑道:“小瓊,別怕,我就來。”說著,就拿劍自刎。他緊緊地抱着小瓊安然的躺在地下,靜靜地的融入大地。

楊殘忽見史天章自刎,看着那玉道:“果是個至誠漢子。”然後向前兩步對着草從拜道:“不知是哪位高人相助。”草叢一動,從黑暗中走出一個高大的獨臂老人,他走到史天章身前撿起鐵杖,在史天章劍上一擊,那劍就支離破碎。楊殘一驚,暗自戒備。那老人環視眾人,足下一頓,碎劍就向眾人射去。楊殘蹦高竄低的躲了過去。後邊的人卻無這般本事,都倒在地上,再站起來的也是屈指可數。那老人轉過身一陣風似地走了。楊殘舒了口氣,招呼眾人走了。

九弦師太帶着史子硯走到山下一片密林之中,就停下歇腳。九弦師太坐在樹底對史子硯說:“硯兒,你去那邊摘些果子。”史子硯放下包袱,就跑開了,忽然回頭問道:“師傅,你喜歡吃哪一種。”九弦師太道:“果子是花木精華,哪一種我都愛吃。”九弦師太等他走遠了,看看四周,幽幽的道:“出來吧。”個俊朗的青年從樹上飛身而下,跪在地上道:“追風堂副堂主蕭虎,拜見主母。”九弦師太道:“我早已經不是了,你跟着我做什麼。”蕭虎道:“我特奉主上之命,恭迎您回去。”九弦師太道:“你回去告訴他,我是不會回去的。”蕭虎說:“主上時常挂念您,望您早日回去替主上分憂。”九弦師太道:“他的事我是不會管的。”蕭虎道:“主上這些年身子一直不好,您一回去,主上說不定就好了。”九弦師太道:‘那是他自找的。這隻會讓他安穩幾年。”九弦師太又問道:“你們是怎麼知道史天章在這裏的。”蕭虎道:“不敢欺瞞主母,是一個獨臂老翁。聽楊堂主說,他獻上了一條鐵杵,得以覲見主上。不過主上好像龍顏大怒,又將史鴻鷹臭罵了一頓。”九弦師太道:“好了,你退下吧。”蕭虎道:“楊堂主讓我......”九弦師太打斷他道:“你回去告訴他,他的事我不會管,我的事他也別插手。”蕭虎還一直跪在地上。九弦師太回頭喊道:“硯兒,別跑遠了。”史子硯聽到聲音就跑了回來,袍子裏兜着十幾個果子道:“師傅,這些都是我最愛吃的。”史子硯遠遠就見有個人在一旁,就好奇的瞧着他。九弦師太道:“你怎麼還不走?”蕭虎聽師太話中已有些不樂,心裏盤算道,有主母護着他,我不好下手,只要這個小子落單,我就有辦法。當下說道:“是,屬下告退。”九弦師太道:“你等一下。”然後對史子硯說:“硯兒,這幾個果子你給他拿去。”史子硯忙拿了三個跑過去遞給他。蕭虎接了過來連道謝。蕭虎看向九弦師太,卻見她已經開始入定。心下疑惑不解,就一拜之後,靜靜地走了。史子硯道:“師傅,他走了,這些果子,你怎麼不吃。”九弦師太道:“我等一下再吃,今天我們就走到這,你呆在我身邊,不要亂跑。我言盡於此,一切都看你的造化。”說畢又閉目靜坐。史子硯坐在一旁甚是無聊,一會就坐不住,不是摘果就是爬樹。

眼見夜已深了,九弦師太還是一動不動。史子硯也有些困了,但沒處躺也沒處卧,就小心的問道:“師傅,你不冷嗎?”九弦師太道:“真是少年不知愁滋味。你坐在一旁想怎樣就怎樣吧。包袱里有衣服,你冷了就穿一件,跟着我,這些苦是沒邊的。”到了後半夜,有幾人從樹旁經過。九弦師太不想見到他們,就抱起史子硯躲在一旁。等他們走後,九弦師太道:”硯兒,有些事我也是無能為力,你不要怨我。”史子硯迷糊的看着她道:“師傅你說什麼?”九弦師太嘆道:“沒什麼,我們走吧。”九弦師太帶着史子硯沿路上山了。

剛到村口,史子硯就見山上濃煙冒起,火苗竄動,知道那是自己家,就大叫起來:“師傅,我家着火了。媽。”說著就跑開了。九弦師太默默地跟着他。史子硯到家時,最黑暗的時刻已經過去,東方天空已經劃開一線亮光,白雲已經在淡藍的天空慢慢飄蕩,平靜安詳。一片飄渺的白霧,縈繞在山前。青青草地,已經被露水清洗的鮮脆欲滴。若再過上幾年,這裏的一切都將如這些青草一樣,神聖純潔。眼淚和露水一樣,都會清理掉世間的污穢,哪怕是潔白衣裙上棕褐色的血跡。平靜往往是要打破的,心愿往往是要落空的。伴隨淚水的往往是痛苦的悲鳴。

史子硯見到的只是斑斑血跡,片片狼煙。他只知道父母的眼睛再也不會睜開,嘴角再不會有微笑。自己的人生永遠失去了一角。九弦師太只默默的看着,忽然覺得心裏似乎開朗了,糾纏着自己多年的心魔似乎也飄得遠了。壓在心裏的一件舊事,也慢慢浮了上來變得輕了。九弦師太見小瓊項上戴着一串珍珠,潔白無瑕,晶瑩圓潤,難的是一樣大小,就取了下來。放在史子硯手中道:“這個,你拿着,也好有個念想。”

山中的村民聽到史子硯的聲音,這才敢出來,都道:“昨晚上有土匪。”九弦師太讓村民在山上兩棵大樹旁打了墓穴,埋葬了史天章夫婦。九弦師太從琴座下拿出一柄青光閃閃的寶劍,在一顆大樹上削掉一大塊樹皮,在樹上寫道:“慈父史天章慈母葉瓊之墓,孝子史子硯立。”九弦師太取出一錠金子交給村長道:“若遇上大雨天氣,別沖壞了他們的墓,每到忌日清明,別忘了給他們燒些紙錢。”村長接了說:“這本是應該做的,只是可憐了這孩子。”那大哥衝出來道:“這孩子,我養。”九弦師太道:“他們臨終前把這孩子託付給我。你們儘管放心。”一切安定了,九弦師太就抱這史子硯下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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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鳳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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