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吳叛黨洛陽起事

第90章 吳叛黨洛陽起事

時值半夜,風聲嗚嗚如泣如訴,沒人願意在這裏多做停留。官差把劉駒往墳地里一扔,慌慌張張地就跑了,躲藏在這裏的劉陵手下就出來將劉駒抬走了。劉陵做事甚是小心穩妥,知道朝廷對淮南王府暗中早有監視,便讓人直接把劉駒抬到春滿酒樓去了。

“我們翁主吩咐過,人已經給你送回來了,你可要信守承諾,否則我們淮南王府也不是好惹的。”手下對那掌柜的轉告道。

“人是送到了,可是明明都已經……”掌柜的指着臉色青白沒了呼吸的劉駒,露出為難的神色。

“放心好了。他服下的並不是致命的毒藥,只是會暫時讓人假死,給他服下這瓶解藥,半個時辰之內他就會醒轉過來的。”手下人留下解藥就走了。

太皇太后薨逝,全國大喪,大漢以孝治國,皇帝也要為太皇太后披麻戴孝七日。劉徹服喪期間,仍需應付繁忙的國事,先不說遠的,就是洛陽榆莢錢的事,就讓他很頭疼。

張翼德從牢裏和使君告別後,當即帶人前往洛陽調查此事,至今已有幾日,收穫甚微。唯一有點價值的線索就是查到這些私盜鑄幣好像是從西域地區流進來,而不是洛陽本地的私盜鑄商人所為。

這讓事情變得更加棘手了!

自大漢建國初期,匈奴就像鐵釘一樣釘在大漢的北方,對大漢形成巨大威脅。這些年,經過兩代皇帝勵精圖治,大漢的國力不斷提升,可匈奴的實力亦逐年壯大。匈奴人時常騷擾大漢北方邊境,戰亂不斷,民不聊生。劉徹繼位之前就暗下決心,絕不能再任由匈奴肆意侵略下去,他一定要除掉這個隱患。

“如果有精通錢幣之人能助屬下一臂之力,查明此案指日可待。”張翼德通過手下傳信,暗示皇帝如能藉此機會讓使君將功補過,便可免於死罪。

劉徹順水推舟,在朝中宣佈,若誰能查明洛陽榆莢錢一事,必定重重有賞。在這之後,朝中對處置使君仍持兩方不同的意見。丞相韓安國就是力主先人罪名不可一概而論,應該給使君機會戴罪立功的那一方,向劉徹力諫釋放使君。為此,他還私下拜謁劉徹,說他和使君在獄中相識,算是一對忘年之交,所以他願意去獄中傳話。

韓安國坐在牢門外,一面給使君添些酒菜,一面拉扯些家常。韓安國重重地嘆了口氣說:“我知道你放不下血海深仇,但是身為大漢的子民,你捫心自問,自先帝以來,到如今的皇上,我大漢如日方升威儀遠播。這說明他們都是明君,是真正在為大漢、為百姓着想啊!為這樣賢明的君主盡忠,亦是報國,亦是造福黎民蒼生啊!難道非要推倒他們去效忠桀、紂和秦二世那樣的昏君嗎?你是個正直的人,家國之間應以大局為重,當年吳王起兵反叛,令天下民不聊生,不該受到責罰嗎?”

使君端着酒杯沉默良久,終於將酒一飲而盡,嘆息一聲說:“大人您說的這些,晚輩其實都明白,也仔細想過。我若真想復仇,當時在東甌我就不會幫着張兄弟調查聶宗義,也不會害得我二哥……”使君一直因劉駒被抓而內疚不已,如果他沒有幫助東甌,沒有告密,沒有幫忙剿滅聶宗義,或許東甌和閩越的局勢會大為不同,二哥也不會落得如今這般下場。不久前,他聽聞二哥劉駒服毒自盡的消息,痛不欲生,當即噴出一口鮮血,幾乎暈倒在地。

“我生父、養父、師祖爺爺,他們雖然都不在了,可是他們卻留給我做人的道理。他們不希望我復仇,要我用一身本事去報效大漢,彌補我父親當年犯下的過錯,也是承擔一個大漢子民應盡的責任。皇上對我用心良苦,使君不是不懂得感恩,只是接受也是需要時間的。”使君對劉徹的那點恨意,早就在一次次地接觸中慢慢消磨減退。

他明白劉徹所做的一切也不過是為了他的江山,而他身上有劉徹所需要的東西。使君也懂得感恩,然父仇不共戴天,使君始終無法說服自己就這麼放下。這次劉徹又煞費心機想為他脫罪,為了自己,也為了關心他的人,使君都必須要承情。

韓安國點點頭:“你有這份心,皇上也會倍感欣慰。當務之急,是儘快將你弄出這大牢,你可別辜負了皇上的一番好意。”說著,和使君幹了一杯。

使君辭別韓大人,就埋頭研究榆莢錢了。

鑄造錢幣是使君的強項,但是要如何遏制劣質錢幣,卻非他所擅長。這不僅僅是針對榆莢錢,朝廷和百姓都深受偽劣錢之苦,也該想個辦法,解決市面上那些猖獗的私盜鑄幣了。上次幫聶宗義鑄造不足值的錢幣,也對他是一種啟示,即站在私盜鑄商人的角度去解決這個問題。

他時常琢磨,能不能有一種技術,讓這些盜鑄幣者都無法模仿,徹底斷絕他們的念想,讓盜鑄幣現象完全絕跡。使君想起小時候,養父英卓每每談到此事,總是一臉惆悵,時光荏苒,物是人非。如今他要做的,也是父輩所未完成的心愿。

夜幕降臨,洛陽城裏卻並不寧靜。

張翼德正在官府的後院研究榆莢錢。近來他一直在調查此事,但始終沒有太多進展。他手裏拿着錢幣翻來覆去,感覺還是無從下手。忽然,有一官差就慌慌張張地飛奔進院子,沖他喊道:“張統領,大事不好了!”

“出什麼事了?你慢慢說。”張翼德心中有不好的預感,如果不是情況嚴重,應該也不至於這般慌張。

官差大喘了幾口氣,趕忙回道:“張統領,外面有一群暴民打砸官府,人數眾多,眼看着就要攻進大門來了,洛陽令大人讓小的趕緊來稟告您,趕快帶人先從後門離開,等事態平息一點之後再回來。”

“我身為朝廷命官,豈能此時離開?我去看看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暴民為何聚集。”張翼德說著就要往前門走,卻被官差一把拉住。

官差對他搖頭說:“不行啊!張統領,這些暴民知道您專程來查辦榆莢錢,說您和那些奸商是一夥的,根本就不是真心想解決問題,正要過來興師問罪呢。您還是趕緊去避避風頭吧!”

“什麼?”張翼德聞言大吃一驚。

不等他反應過來,那伙人已經攻入官府,而一群官差此時退到了後院門口。因為對方人數眾多,又情況不明,洛陽令怕傷及無辜百姓引起更大暴亂,命官差們先退一步,希望能夠讓事情和平解決,可那些民眾根本不聽洛陽令的解釋,顯然是積怨已久。

“張統領,趕緊走吧!這裏我來處理。”洛陽令親自過來勸說張翼德。照目前這情況,張翼德等人先行離開才能避免更大的衝突。

為了大局考慮,張翼德只好帶人從後門溜走。

暴民們早已料到的,張翼德他們剛出後門,就遇到等候在此的暴民們堵截。

“兄弟們,上啊,殺了這些朝廷來的狗官,就是他們縱容奸商,害得我們吃不上飯、養不了家,殺了他們報仇啊!”

“殺死狗官!”

“讓朝廷給我們一個交代!”

這些憤怒已不是一朝一夕積累起來,一旦爆發,難以平息。民間飽受私盜鑄幣的困擾,朝廷雖然頒佈的法令不少,卻都沒有更好地解決問題,反而讓情況愈發嚴重。這次榆莢錢在洛陽泛濫,百姓生活日益艱難,張翼德等人來了這麼多天,調查一點成效都沒有,終於激起了城中百姓的反抗。

張翼德等人被暴民左突右擠,好不容易掙扎出一條路來,趕緊往城外跑去。

不過一夜時間,小半洛陽城都已淪陷在暴民手中,而張翼德等人只得藏身於城外,暫避風頭。

手下們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一時六神無主,不知所措。還是張翼德穩住心神,安撫道:“這次洛陽動靜這麼大,相信朝廷已經收到風聲,很快就會加派人手處理此事。咱們先在這裏繼續查探情況,這次暴亂絕不簡單。單單是榆莢錢導致百姓生活困頓,還不足以引發這麼大規模的暴亂。我懷疑這些暴民裏面,有一部分人用心不純,可能就是他們故意挑起暴動。這背後,或許有什麼陰謀!”

有張翼德發話,他的一干手下暫時平靜下來,一心應付當下的境況。

洛陽暴亂的消息,很快就傳到長安。

巍巍皇城尚在清晨的薄霧中熟睡,啟明星剛剛升起,還不到早朝時間,劉徹正在安眠。

腳步聲響起,屋外有人高聲稟告。

“啟稟皇上——皇上!”

睡榻上的劉徹驚醒過來,頗為不悅地起來披上外衣,呵道:“有話直說!”

內侍公公連忙回稟皇上,幾位朝臣有要事啟奏,等不及早朝再奏。

劉徹命人宣幾位大臣覲見,擰眉看着眾大臣,也沒料想是多麼大不了的事情。“何事要奏?”

一大臣慌慌張張地說道:“昨夜洛陽發生暴亂,暴民受到挑唆,聚眾滋事,打砸官府,說是朝廷和姦商勾結,無視百姓死活,任由盜鑄幣橫行,這些暴民竟然揚言造反呢!”

“造反?”劉徹陡然睜大眼睛,心中暗覺不對。

“洛陽百姓受榆莢錢的影響絕不至於暴動,定是有人煽風點火。臣等聽說,這背後挑唆之人,乃是……乃是吳國餘黨。”大臣們猶豫着稟道。

劉徹微微皺起眉頭,最近這麼多事情都牽涉當年的吳國叛亂,心生厭煩,他沒好氣道:“這吳國餘黨是有什麼天大的本事,能攪得洛陽城天翻地覆?各位愛卿切莫先亂了方寸,還得仔細求證才是,不然天下百姓還不得更加慌亂了?”

“皇上,吳國餘黨潛伏多年,早有預謀,這一次他們是有備而來啊!”

“微臣聽說他們打出的旗號是擁立吳王幼子,推翻我大漢王權,興改革之制,那吳王幼子乃是鑄幣高手,百姓本就因私盜鑄幣生活苦不堪言,極易被蠱惑。微臣斗膽請求斬草除根,處死任使君,以絕後患。”

“皇上,您一定要儘快決斷啊!”諸位大臣苦口婆心地勸告。

劉徹恍然大悟,原來這件事是衝著任使君來的。可是這次連他也不知道,任使君此人,是保得還是保不得了!

“上朝!”

此事關係重大,劉徹也不能擅作主張,決定提前早朝,召集眾大臣商議對策。很多大臣都已聽說這次暴亂是打着吳國的旗號,要擁護吳王幼子。這一點就被無限放大了,不斷被人提起,最後朝臣的辯論都圍繞着到底該不該殺了使君來平息暴亂。

朝堂之上沸反盈天,大臣們爭論不休,吵得劉徹心煩意亂,不由得厲聲道:“諸位愛卿爭執甚久,可有平亂良策?”

大臣們沉默了片刻,最後還是公卿出來伏地拜道:“回稟皇上,臣等認為這次暴民滋事,主要是吳國餘孽煽動,若是不儘快除掉吳王幼子,此事恐怕一發不可收拾。”

“是啊,皇上,當年吳國勾結其他六國反叛朝廷,氣勢兇猛,最後我朝雖僥倖得勝,卻也元氣大傷。如今我大漢正與匈奴邊關對峙,若是任由國內亂黨滋事挑釁,恐怕會疲於應付,應當快刀斬亂麻,儘早解決亂黨,徹底斷了他們的念想。”

一干朝臣紛紛出來進言,要皇帝殺了使君。劉徹心亂如麻,有心想要護着使君,卻又不得不顧全大局。

使君乃吳王幼子的身份是事實,也正是暴民滋事的由頭。自古以來,師出有名,如今大漢幣制混亂,百姓深受其害。而當年吳王富甲天下,治下百姓安居樂業,所以他一直深受百姓擁戴。使君作為吳王之子,又是鑄幣高手,只要稍微有人煽動,民心自會產生偏向。何況人心難測,焉能保證使君就沒有一統天下的野心?加之使君還背負着血海深仇,要是藉此機會與叛黨暴民勾結,後果恐怕不堪設想。

就在劉徹糾結萬分之時,韓安國再也坐不住了。他一直在旁邊一言不發,聽着朝臣們的進言,無一不是主張即刻處死使君。目前情況之嚴峻,韓安國心知肚明,可是他更清楚使君的秉性,若說使君會謀反,反正他是不信。

“皇上,請聽老臣一言。”韓安國一說話,其他人都紛紛肅靜下來。韓安國朝皇上拜了一拜,說道:“諸位同僚憂國憂民,實在讓老臣欣慰,不過諸位是否太過在意任使君的身世,而忽略了這次暴亂的真正由頭?若不是當下幣制混亂,擾亂民生,即便是吳王幼子尚在人間,吳國叛黨也找不到機會滋事。諸位同僚該從根本上解決問題,以平復民心,還百姓以安居樂業天下太平方是正理。”

“韓愛卿的意思是……”劉徹心頭本就猶豫,聽韓安國這麼一說,就更下不了決心了。

“老臣以為,雖然叛黨打出擁護吳王幼子的旗號,卻不能說明任使君就是他們的同夥,殺掉任使君也不見得就能解決問題。這件事的癥結,還是私盜鑄輕薄錢幣充斥行市所致。只要咱們能解決榆莢錢一事,暴民自會散去,叛賊亦不能成氣候,這事當能以最穩妥的方式解決。”韓安國不緊不慢地說道。

“韓大人,您這是什麼意思?”

“難道您要皇上放了任使君?這可萬萬使不得啊。那任使君可是吳王的兒子,要是把他放出去,豈不是放虎歸山?”

韓安國字字鏗鏘地說道:“老臣願以性命擔保,任使君絕無反心,不可將前人的過錯歸罪於他,這樣豈不是濫殺無辜,何以服眾啊!”

“韓大人這樣說可就有失偏頗了。任使君身為吳王之子,先不論他是否有反叛之心,單說他存在於世的影響力。當年吳國叛軍來勢洶洶,攻城略地多麼強悍,想必韓大人比我等都更加清楚。叛黨之所以可怕,其實並不在於其兵馬有多強大,財力有多充裕,真正可怕之處,在於他們會籠絡人心,顛倒是非黑白,讓不明真相的人肝腦塗地為他們賣命。如今,任使君的存在,就是一個被叛黨利用的借口,只怕會有更多民眾受到慫恿成為暴民,叛軍也會愈加壯大,這難道是韓大人想看到的結果嗎?”公卿反過來詰問道。

“可使君他是無辜的……”韓安國急欲辯解。

“國家大勢面前,有什麼無辜不無辜?即便他是無罪的,為了國家大義而犧牲,又有什麼不可?況且人心隔肚皮,那吳王幼子身負血海深仇,韓大人又如何知道他沒有反心?如果今日我們聽你的話縱容了他,來日他和吳國舊部匯合,興兵造反,這責任,韓大人又能擔待得起嗎?”公卿咄咄逼人地一番陳詞,韓安國被駁得啞口無言。

他一人性命是不足為惜,可要賭上大漢未來的安寧,他卻不敢妄言。劉徹聽他們七嘴八舌,好不耐煩,最後大手一揮,道:“朕意已決!當年吳王聯合七國叛亂,被判誅滅九族,任使君既是吳王嫡親幼子,自當受連坐之法,朕判他午時處決,即日執行。”

“吾皇英明——”

一干朝臣俯首叩拜,唯有韓安國面色灰白地頹坐下來,長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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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漢錢潮悠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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