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他們不願皈依

房屋全被燒掉，只剩下一截截焦黑的木樁，襯托出草叢間的白骨。這裏發生過大事，而且是出慘劇。

“此地發生了什麼事？像經歷過兵禍。”李義表查看了四周情況后疑道，並下令全體警戒。

這種山中小村，盜匪都不屑於光顧，嫌翻山越嶺困難。是村裡人惹上仇家了么？王玄策思索。屍骨上只有兵器劈坎痕迹，不似妖怪所為。那麼什麼人會跟一個與世隔絕的小山村過不去呢？

“李正使、王副使，快過來看！”有人發生了東西，喊起來。

眾人聚了過去。

只見一面殘壁上寫着烏色的一行字，不是不駝子，也不像西域國家使用的文字，由彎曲的線條和小點兒組成。

“是大食國的文字。”跟隨使團的安西軍統領說道，“這幾年在西域很常見了，寫的什麼，我們看不懂，但感覺不是好話。”

“這麼說屠村的是大食國的人？”李義表問，“他們為什麼這麼干？”

“未必是大食國人。”統領說，“這些年改信了大食教的西域人喜歡用大食國文字。”

“那就是大食教信徒乾的了？他們什麼目的？”李義表問道，“他們和村人起了衝突嗎？”

統領冷笑，“類似的事在西域其它地方也有發生，其實沒什麼衝突，或是一方犯了大食教的忌諱，引來教徒報復；或者乾脆因為拒絕皈依大食教，就遭到大食教信徒的攻擊。”

“西域竟有如此兇徒？你們安西軍就坐視不理？”李義表驚道。

統領笑對，“李正使呀，無論大食教徒，還是受害方，身份都是平民老百姓，我們是軍人，不是俠客，別國老百姓打架，我們插不了手啊！要是他們在大唐境內，在安西都護府管轄之內行兇，定斬不饒！”

李義表嘆氣，“如此發展下去，大食教必成西域一害。”

使團在此地不願久呆，準備上路了。王玄策和滿胄招來些人手，掩埋了村民的屍骨。王玄策長嘆，不知該作何表態，生吞活人的紅鱗大蟒沒有滅亡村莊，村莊卻毀在凡人刀下。

七絕山的另一面便是朱紫國。

上次出使獅駝國，朱紫國國王熱情招待了王玄策率領的使團，王玄策對他印象頗好。當時國王正被妖魔所擾，後來受三藏師徒幫助，困擾得解，相信國王將更加崇信佛法。

可使團進入朱紫國后，已全無佛宗跡象，到處是藍白配色的大食教寺廟，國人皆穿寬鬆長袍，男子留起大鬍鬚，女子戴上黑面紗。王玄策頓覺不喜，沒想到大食教在朱紫國如此鼎盛。

國王未來迎接，只派來個大臣。

大臣躬身笑道：“真是不巧，現在正逢禱告時間，陛下脫不開身，唐使毋怪，毋怪！”

“國王陛下改信大食教了？”王玄策問，“上次我來時，他信佛的。”

大臣回答：“是呀！自獅駝國開放后，來了許多大食阿訇，向國人傳授真主的真理。想啊，獅駝國那樣的鬼國都被大食人佔了，他們的真主得有多大神力呀！因此國人都信起大食教。信的人多了，我們陛下也就順應民意，把大食教立為國教，跟着改了宗。”

獅駝國哪是真主滅的，是佛祖做的好事。佛祖滅亡了獅駝國，自己的西域佛國跟着岌岌可危，佛祖是否預料到這種後果了呢？以西域佛國的滅亡換取真經東傳，是否值得？王玄策心中感慨。

過了朱紫國，可見崇山峻岭，名曰盤絲嶺。行於山下，向上望，可見一座漢式建築。附近居民說那是座道觀，以前有道長住裏面，頗有法力，後來道長失蹤，道觀便破敗了，現已是無人荒屋。

盤絲嶺素來有“七仙女”的傳說，倍受山民崇拜，仙女形象繪於牆上，都是裝扮妖冶的女子。今日路過一處山民住宅，仙女的畫像還在，只是在其身子上繪了層黑色長袍，又塗上面紗遮蓋面容，只露出眼睛。哪還看得出是仙女啊，看上去就是七隻黑色的幽靈！

一山復一山，一山更比一山高，比盤絲嶺更高的獅駝嶺出現在使團眼前。

統領說道：“各位，李正使、王副使，末將只能護送你們到此了，前面是大食人的地盤，大唐軍隊不能過去。”

“辛苦諸位了，不必擔憂我們，請回吧。代我問候都護。”李義表客氣道。

統領向使團辭別，率領手下策馬東返。

“我們走吧！大食人也是人，吃不了我們。”李義表說道。

一路上見了那麼多大食教信徒的暴行，使團成員多是來自民間的匠人和下級官吏，對大食人起了懼意。

王玄策和滿胄仰望山峰，舒了口氣，他倆到是輕鬆，從前的獅駝國比現在恐怖多了。再說城主阿卜杜拉是舊相識，正好敘舊，探得些大食國的虛實。

獅駝嶺各險要已被大食國軍士駐守，守住此地，想攻上山，已近乎不可能。山上的大食人並未為難使團，一面派人回城稟告，一面送使團下山。

走過一段荒野，獅駝城的輪廊再度顯現在王玄策眼前，還是那麼寬大巍峨。王玄策向李義表談起他上次所見的景象，懂漢話的領路人立刻提醒，此城已改名撒馬爾罕，請使用新地名。

獅駝城繁榮的市場，撒馬爾罕城將其保留下來。使團從市場穿過，來自西域各地，甚至更遠處的客商匯聚於此，使團前進緩慢，就連大食軍士都難以開出條路來。

王玄策左右張望，市場除了各色人種，還混合著各種氣味，香料、禽畜糞便、汗水，說不出什麼味。那些駭人的鐵籠子還擺在市場中，王玄策對它們印象深刻，當時裏面裝的都是待宰的活人。如今鐵籠仍舊沒空着，裏面裝的還是活人。買家如挑牲口般挑選人口，這裏已成奴隸市場，奴隸販賣是大食國的一項重要貿易。如此看來，人之國與妖之國，本質上並無區別。

到達王宮大門，王玄策抬頭看，王宮還是從前那樣宏偉，只是外觀重新裝飾過了，最醒目的是大殿頂上豎立着的一彎新月，純金打造，稍有陽光便閃閃發光。

“歡迎啊！我的朋友！”阿卜杜拉在寶座上一陣大笑，他走下王座，與王玄策擁抱，“想不到我們還有見面的一天！”

“阿卜兄，莫非你沒打算與我再見？我知道，你騙了我，說要回大食，卻沒回去，反把獅駝城佔了。所以沒臉見我了是吧？”王玄策開玩笑道。

阿卜杜拉尷尬笑了兩聲，“其實小兄弟你還不是一樣，你當時沒想過帶軍隊回來？只是我搶先了而已。現在此城已重新命名。”

“撒馬爾罕，對吧？要是唐軍先到，這地方估計該叫‘某州’了吧？”與阿卜杜拉聊上幾句后，王玄策才猛地反應過來，“阿卜兄，你會說漢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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