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山窮水盡
第十七章山窮水盡
妘公子奔出一陣,便即聽到遠處的喝叱聲與打鬥聲,他知道劉宸已與敵人交手,戰況十分激烈。待得聽見那一陣歷嘯,心知來了勁敵,不禁為劉宸捏了一把汗。
自與劉宸分開,他有一種丟了魂魄般的感覺,此刻心中似有一塊巨石,壓得透不過氣來。山風在耳邊呼嘯而過,打鬥聲已越來越遠,但他心中卻始終惦記着那邊的戰況。
突然間,他剎住了腳步,一個念頭湧入腦海:“我不能丟下他!”
這個念頭一起,他忘記了自己的傷勢,忘記了劉宸的囑託,忘記了一切,心中只想立刻趕過去。他驀地轉身而起,飛奔而去。
循着打鬥的痕迹追了一陣,他隱約聞到了一股煙火之味,看來敵人就在前方。
他毫不猶豫,發瘋似的往前疾奔,果不其然,耳中很快就傳來打鬥之聲,那是掌勁掃過草木的嘩嘩聲,還有烈火焚燒的噼啪聲,聽着像是火蓮教的路子。
此刻每靠近一步,便多了一分危險,然而他心中卻多了一絲喜悅,他心中明白,打鬥聲還在,戰鬥便沒有結束,劉宸便還活着。
劉宸確實還活着,不過離死只有一線之差了。他受陣法的浸染,腦中儘是各種幻象,整個人如發了瘋一般在陣中央猛磕猛打。到得此時,他的內力即將消耗殆盡,真氣幾近衰竭,精神陷入了極度混亂之中,抵抗的意識已到了崩潰的邊沿。
木然站在陣外,眼睛死死盯着劉宸,嘴角已露出笑意,他心中正估摸着,對方已撐不了多久,只等收網揀魚便可。
劉宸所練的寒冰真氣,在混元宗的武學典籍中喚作“地龍真氣”,屬北冥之氣,始於足少陽經脈,生於足厥陰經脈。他內力極度消耗之下,此二經脈中皆真氣空虛,周圍經脈為之牽動,腰腿間一陣脹痛。更甚者,鎖骨窩驀地傳來劇痛,正是“缺盆穴”所在位置,他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從混亂中驚醒過來。
這缺盆穴正是他數年前封印“天龍真氣”的所在,此氣始於手少陰經脈,生於手陽明經脈,屬祝融之氣。此刻,他的地龍真氣耗損嚴重,已無法封印住那股天龍真氣,缺盆穴處正一陣激蕩,似有一條魚兒在那裏左衝右突,便要鑽出來一般,令他難受之極。
霎時間,陽維脈一陣灼熱,腰腿間似有無數股細小的氣流在來回亂竄。
他一陣焦急,心道:“這可如何是好?莫不是要被自己封印的這股天龍真氣反噬而經脈爆裂?這可是練武之人天大的笑話,我可不想這麼窩囊的死去。”
在這生死關頭,他倒冷靜了下來,腦中突然浮現出師門秘籍中那幅殘缺的經脈圖。他默運口訣,意守缺盆穴,依着圖中的經脈運行路線,把那股激蕩的天龍真氣引往上腹“日月穴”。可是不管他如何嘗試,卻引不下去,更奇怪的是陽維脈越發的灼熱,驀地生出了一股熱流,往缺盆穴蔓延而去。
劉宸做事向來果敢精明,他心道:“既如此,我便把真氣引往陽維脈試試。”他剛有此念頭,那股激蕩的天龍真氣竟真的順着他的心意往陽維脈流去。奇怪的事情發生了,他只覺陽維脈內一陣抖動,無數股熱流直往四肢百骸里鑽去,胸、背諸穴同時一熱,頓覺真氣充盈,霎時間如百流匯川般沉往胸腹,直往日月穴聚去。他全身一陣舒暢,之前的難受感覺立刻減輕,當下便專心將這股真氣納入日月穴去。
待得腹中一陣滾熱,他按口訣依法施為,引着真氣在經脈內往複行走。過了片刻,腹中傳來一片清涼,真氣自行運轉,折而向下,行至“京門穴”,而後繼續下行,直至小腿“光明穴”,微微停頓一下,便即入了足厥陰經脈。
進入足厥陰經脈之後,這股真氣越來越寒,便與地龍真氣無異,他心道天助我也,當下摒除雜念意守“曲泉穴”,將真氣盡數吸納,驀地曲泉穴微微一脹,真氣皆往上行,便即匯入胸腹沉入丹田,正好補充了極度耗損的地龍真氣。
劉宸喜出望外,他無意中已得窺了由陽生陰的上乘法門,解開了困擾他多年的武學難題,這可是練武之人夢寐以求的瑰寶,能有此機緣,當屬造化。
他當即猛轟了幾掌以試威力,這一下竟把整個陣法都牽帶得晃動起來,他有些難以置信,心道難不成自己的功力竟然在這麼短短的時間內恢復到了巔峰狀態?
恰在此時,不知出於什麼緣故,包裹他的“火蓮”出現了一絲鬆懈,他哪肯放過如此良機?當下聚起全身功力,猛地一掌往那處推去。
他如同撞上了一張牛筋巨網,遇到的阻力異常強大且彈性十足,然而這一掌實在是他畢生功力所聚,力道何等強勁,竟然穿透“巨網”,撕開了一道口子。
他清嘯一聲疾撲而出,猶如猛虎出籠,雙掌迭出重重氣浪,向兩邊連環拍出。
佈陣的那十二人,耗了這許久,雖佔盡上風,但也十分不易,內力虧虛明顯,與此刻生龍活虎般的劉宸相比,高下立見,首當其衝的兩人立刻被震飛了出去。
劉宸剛衝出陣來,便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定睛一瞧,一時驚詫莫名。
妘公子竟然來了,他正手執紫鞭,把一名佈陣之人卷上了半空。劉宸一陣感動,心道原來是妘公子突襲而至,使陣法出現了空隙。
事情變化得太快了,木然怎麼也想不明白,劉宸剛才還像只病貓般在那裏掙扎,怎麼突然就變得生龍活虎了一般?又半路殺出一人,從陣外突襲,以致功敗垂成。他怒不可遏的沖向劉宸,凌空一掌斜劈而出,他不信對方陷陣如此之久,還能剩下多少功力。
劉宸聽聲辯位,單手連翻,招招料敵先知,頗有高手風範,輕鬆寫意地便擋住了木然的搶攻,只顧朝妘公子道:“你怎麼來了?”
妘公子道:“來都來了,還需要什麼理由么?”
劉宸為之語塞,笑道:“也罷,咱們並肩作戰,把這段臭木頭揍個痛快。”他一掌逼退了木然,凌空一個翻騰,往妘公子掠去。
妘公子笑道:“正該如此。那段臭木頭着實討厭,一直對我窮追不捨,便給他點厲害瞧瞧,讓他長點教訓。”
劉宸雙掌一揚,朝着圍攻妘公子的其中兩人就要拍落,那兩人知道厲害,如見瘟神般閃了開來。他卻只是虛晃一招,哈哈一笑落於妘公子身旁,抓起對方手腕往木然衝去。
木然急道:“關長老,你怎麼還不出手!”
關子陽依然負手而立,訝然道:“這小子沒有逃跑啊?需要我出手了嗎?”
此時,劉宸和妘公子已奔至木然身前丈許,劉宸斜斜拍出一掌,攻他左路,木然急竄向右,人還沒有着地,眼前突然紫光一片,一時勁風拂面,他心叫糟糕,雙足一點,猛然一個空翻,險險避過要害,屁股上卻傳來一陣劇痛。
他“哎喲”一聲,捂着皮開肉綻的屁股,急往人群中逃去,回頭吼道:“關長老快快出手,使鞭子的這位,正是我們要找的人。”
關子陽微微錯愕了一下,便即往劉、妘二人追去。
妘公子見自己一招得手,出了口惡氣,當下歡叫了一聲,劉宸笑道:“這次抽屁股,下次該抽臉了。”妘公子聞言大笑,心中一陣得意,他卻還沒打過癮,正待追過去,見關子陽前來助陣,心下惱怒,一鞭往追來的關子陽捲去。
與關子陽同追而來的還有兩名大漢,他二人只覺紫光閃了數下,一陣清風迎面而來,正自詫異間,胸前陡然風聲大作,剛想舉掌格擋,卻慢了一線,一齊中招落地。
關子陽則身形一沉,左掌往前疾探而出,劃一個弧圈套往那團紫光,右掌從下穿出,往外橫削,隨着啪啪幾聲脆響,他已與妘公子拆了數招。
關子陽邊打邊道:“你剛才那招「清風掛露」在招式上已使得非常到位了,不過意境卻差了點。若是你師父使將出來,我便接不住。”
妘公子道:“你這老頭,倒是有點本事,再瞧瞧這一招如何!”
他長鞭一抖收了回去,驀地一個轉身,兩隻腳尖先後點地,輕盈地飄了起來,一雙素手不斷揮動,朝關子陽輕拍漫拂,動作閑雅飄逸,宛如靈獸起舞。
關子陽登時臉色凝重,雙掌左格右擋,不斷閃避,彷彿正在一團藤蔓中掙扎。
消失了的長鞭突然從妘公子的袖中鑽出,行至中途,驀地分作兩團,同時襲向關子陽胸、腹要害,速度快如閃電,行跡變幻無定。
關子陽聞得風聲,如臨大敵,他好似見到了兩朵紫色的花蕾,正向自己奔襲而來,當下左掌下切右掌上翻,各種精妙手法層出不窮。
一陣脆響過後,紫光消失,妘公子將長鞭收於右手,正一陣喘息。關子陽身軀一晃之後勉強立定,雙手兀自一陣抖動,他嘆道:“不錯,不錯。這招「芙蓉並蒂」倒使得十分精純,不過內力略顯不足,火候便差了一點。”
木然正被劉宸追得抱頭鼠竄,他鐵青着臉道:“關長老,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閒情逸緻評點武功?”關子陽尷尬一笑,道:“嘿,瞧我老毛病又犯了。”
妘公子聽見木然說話,心中惱他,提着長鞭往他衝去。劉宸剛擊退圍上來的兩人,立刻跟了過去。木然見妘、劉二人追來,心中惶急,竟不顧身份,逃得沒了蹤影。
劉宸一把拉住妘公子的手腕,往側前方躍出,在他耳邊沉聲道:“走啊!”
妘公子納悶道:“怎麼,不揍他了?”
劉宸低聲道:“你這呆瓜,我剛才只是虛張聲勢而已。咱們一時僥倖佔了點便宜,趕緊見好就收啦,等人家緩過神來,就麻煩了,現在不走更待何時?”
妘公子“哦”了一聲,不再說話,任由劉宸抓着自己的手腕,隨他往前奔去。
劉宸只顧拉着妘公子向前疾奔,在這密林中亂竄了一陣,也分不清方向了。木然等人依然在後面窮追不捨,不時傳來一陣叫罵聲。
又往前奔出一陣,側前方忽地傳來陣陣轟鳴,那是流水從高處下落時的聲音,他與妘公子四目相對,二人均面露喜色,逕往發聲處躍去。
行得片刻,劉宸陡然眉頭一鎖,猛地剎住身子,他感覺到前方有危險,密集的殺氣正從前方的草木中散發而出,這是他歷險多年磨礪出來的靈覺。
事情來得太突然了,妘公子兀自前沖,手腕卻被劉宸拉住,整個人往後仰跌。恰在此時,弓弦聲響,前方傳來尖銳的破空之聲,單從聲響便知勁道十足。
寒星一閃,一隻羽箭貼着妘公子的額角呼嘯而過,他頭上的髮髻應聲掉落,三尺青絲如雲般灑落下來,在風中一陣飄揚。
妘公子發出一聲女子般的尖叫,軟倒下去,他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一箭嚇懵了。劉宸驚出一身冷汗,也不知妘公子受傷了沒有,心中又急又怒。
弓弦聲再響,這一下可不止一聲,劉宸臉色大變,左手攬住妘公子的腰際,瞬間盤旋而起,右掌劈砍不斷,擋開箭矢。
慌亂中,劉宸只覺懷中之人溫軟綿綿,貼在身上甚是舒服,呼吸間更有一股芬馥之氣繚繞鼻際。他一陣詫異,不禁低頭望去。
這一望之下差點令他呼吸停止,因為秀髮襯托之下,懷裏赫然便是一名女子,一名美得令人窒息的絕色佳人。他心中暗贊一聲:“好美!”
但見她螓首蛾眉,香培玉琢,杏臉桃腮,下頦尖尖,雙目微閉如海棠醉日,小口輕張似石榴含珠,簡直美得令人忘記憂愁和煩惱,美得令人厭倦這個庸俗的塵世。
劉宸一時瞧得痴了,就在他呆傻發愣之際,懷中之人已醒轉過來。她幽幽睜開雙眼,見劉宸正張大着嘴巴,傻傻地盯着自己,當下雙頰生紅,嗔道:“還沒看夠么?”這一聲輕叱卻是嬌柔婉轉,再也不是以前那個低沉的聲音。
劉宸“啊”的一聲,回過神來,囁嚅道:“你……你是位姑娘。”
她道:“是便是了,你待怎樣?”
此時,劉宸剛好雙足着地,前方卻又射出一片羽箭,他心道:“對方多為弓箭手,應該是散佈各處的哨探之人湊起來的,斷然不會施展火陣,只管硬闖過去就是。”當下螺旋般躍起往前疾沖,氣貫長袖上下一卷,已把幾隻來箭兜住,順勢一甩,箭矢飛回,樹叢中登時傳來幾聲悶哼,跟着便是重物落地的聲音。
驀地左前方寒光一閃,一把利劍不快不慢地遞出,直指“妘公子”的後背,所取角度十分高明,這正是劉宸當前防守上的一處空隙。
這一劍偷襲,拿捏的時間也大有學問,恰好是劉宸甩箭擊殺樹叢中那幾人之後,新舊之力相交替的剎那,對方尚未着地,若要閃避亦是不能。
劉宸正要出掌將來劍震開,卻發現後背有異,原來另有一名強敵從后偷襲。他這一掌若是勁力一吐,後背必然難以顧及,若是撤掌回擋,妘公子料難倖免。
劉宸心道:“苦也,苦也!”當前形勢不容他多所思量,他猛地把心一橫,真氣聚往右掌,往劍刃上劈去。一聲悶響,掌力盪開了長劍,跟着又是砰的一聲,他後背結實地受了一掌。他就勢往前滾落,卸掉敵人部分掌力,右掌在地上一撐,向前滑出。
他胸中一陣翻江倒海,喉頭一甜噴出一口鮮血,這一掌差點震散了他的護身罡氣,已傷及他內腑,偷襲之人功力不弱,是木然那一個級數的好手。
“妘公子”嬌呼一聲,口角滲出血跡,為剛才那一掌的余勁所傷。她臉色越發慘白,表情十分痛苦,顯然被引發了舊傷。
劉宸抱着一個人,行動有所不便,此刻受了傷,情況更加不堪,剛衝出不遠,已被剛才偷襲他的那兩名好手先後攆上。
使劍的是一名臉型狹長的中年人,使掌的則是一名肥碩的矮漢,年紀稍輕。雙方交戰片刻,劉宸身上已有數處劍傷,妘公子苦於傷上加傷,無法動彈,哀求道:“你放下我,自己逃命去罷,這樣下去你會死的。”
劉宸慘然一笑,胸中湧起一股浩然之氣,一時熱血沸騰,豪言道:“姑娘莫慌,能殺我的人,還未出生哩!”話一說完,不知哪裏來的一股勇氣,竟將二敵逼退了幾步。
瞥眼間,卻瞧見木然等人已經追至,同來的數名大漢正把手上的火器朝向這邊,他心叫糟糕,大驚失色之下拔腿便逃。
身後呼呼之聲不斷,幾股火焰已銜尾燒至,猛然間聽得一聲巨響,他抬頭望去,空中有五道火焰撞在了一起,霎時間漫天碎火如雨而下。
他身陷陣中之時早已見識過此招的厲害,當下抱緊“妘公子”,將她護在身下,猛提一口真氣,疾竄而去,也顧不得前方有何危險了。
轟鳴聲越來越響,他此刻已逃至離斷崖五十餘丈的距離。
木然大吼一聲旋即撲上,雙掌拍往劉宸後腦,叫道:“莫讓他們跑了。”
使劍的那人搶上幾步擋在前面,長劍一抖斜斜刺出,使掌的矮漢則猱身而上,一掌橫掃出去,二人分攻劉宸左、右兩側,配合十分默契。
劉宸心中一凜,他心道生死存亡的一刻到了,當即面容一緊,驀地把懷中的妘公子拋向半空,口中低唱一聲:“風雪漫天。”
他略一俯身,雙掌虛按,而後上下狂舞,帶起一陣嘶鳴之聲,一時之間,周圍數丈之內真氣激蕩,寒流如潮。木然知道此招的厲害,立刻撤回雙掌,護住胸前要害,另外那兩人則是不知就裏,繼續撲了上去。
使劍的那人只覺一陣寒風襲體而來,盤旋攪動之下,令人站立不穩,身體失衡,劍招便也失了準頭,他立刻變招,回劍橫掃,改用大開大闔的招式,卻不料眼前掌影如牆,迅如閃電,一連拍在他的手腕和劍柄上,嚇得他駭然而退。
那矮漢離劉宸更近,一時之間只覺下盤浮動身形一滯,彷彿身處湖底的暗流之中,他一連拍出數十掌,卻全都擊在空處,對方的招式實在太快了,處處佔了先機。
他忽覺左臂一緊,已被人搭住,一股冰寒之氣循着經脈傳了過來,大驚之下忙手腕急翻想反拿對方,卻是慢了一線,對方招式一變,當胸一掌擊了過來,他唯有抬起雙臂往上一架,砰的一聲悶響,他往後急退,心中氣血翻騰,一口鮮血差點噴了出來。
掌影消去,空中灑下一片絢麗的雪花,剛才的激斗,只是眨眼間的功夫而已。劉宸伸出左手,剛好接住落下來的妘公子,旋即騰空而去。
但沒走幾步,木然等三人又已旋風般撲上,令他脫身不得。他心中一怒,索性豁了出去,猛一回首,臉上紫光隱現,右手一陣擺動,如龍游江海。
隨着一聲低吼:“雪飄萬里。”他右掌一伸,朝衝過來的三人拍了過去。
驀地異聲大作,如北風呼嘯,木然三人只覺前方雪白一片,挾着一股極寒之氣猛地席捲而來,強勁而迅疾,宛如冰山中的峽谷驟起朔風,所過之處,草木凝霜。
他三人硬是身形停頓了一下,就似被定住了剎那,眉發間竟然結下了一層薄冰,只這一下,便已受了不輕的內傷,對方如此真氣簡直寒如玄冰,實在太霸道了。
其實他們不完全是被劉宸那冰寒的真氣所傷,有一大半傷勢,是因為自身真氣在經脈內凍結的剎那,逆行反噬造成的。
三人既驚且怒,齊聲暴喝之下,將真氣運轉數周,這才行動如常,但受此耽擱,已與劉宸拉開了好一段距離,當下發瘋一般追了過去。
紅影閃現,殺氣瀰漫,關子陽已趕在三人前頭,凌空一掌往劉宸當頭擊落,後者苦笑一聲,側身避開對方掌力的正鋒,右掌斜劈而出,身體橫移數尺。
劉宸剛才使出那一招『雪飄萬里』,已是迫不得已,因為此招極耗內力,實在不宜在這種逃命的情況下使用,他這會明顯地感覺到有些氣力不濟,差點一頭栽在地上。
關子陽剛一落地,便即隨形而上,劉宸只覺重重掌影紛沓而至,中途不斷變化,不斷加速,着實玄奧無比,讓人避無可避,唯有以攻代守,轉身與他對了一掌。
兩掌相觸,發出噗的一聲低響,劉宸噴出一口鮮血,往後飛跌。
令他驚奇的是,對方掌力並未像之前那麼剛猛,而是帶了一股綿力,似乎故意要送他一程。他一時想不明白對方的用意,便暫不理會,見機不可失,遂摒除雜念,意存丹田,勉強聚起一點真氣,加速往那邊的斷崖飛掠而去。
眼看已到了懸崖邊,他低頭一瞧,見滾滾山溪自此而斷,沖入崖下深谷,谷中水霧瀰漫,深不見底,若是從這跳下去,天知道會是什麼結果。
他見木然等人又已追近,心中惶然,低頭問道:“你敢不敢和我跳下去?”妘公子正六神無主,聞言幽幽道:“你敢我便敢。”說完已是淚珠瑩然。
劉宸仰天大笑一聲:“好!”當下衝天而起往懸崖下投去。
木然等人趕至,早已不見劉宸的蹤影,耳邊唯有那轟鳴的水聲。
他瞧了關子陽一眼,搖頭嘆道:“關長老,你這一掌要得了他的命么?”關子陽鬍子一翹,淡淡一笑道:“若不出意外,應該活不長。”
這關子陽是火蓮教中的前輩,為人剛正不阿,在教中威望頗高,又身為傳功長老,教中稍有身份之人,大多受過他的指點,便是羅師煌都對他禮讓三分。
木然欲言又止,似乎對關子陽頗為不滿,但礙於對方的身份,也不便發作,仰天吁了口氣,吩咐左右道:“大家四處搜尋一下,瞧瞧有沒有下去的路,務必要找到他二人,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若是讓他二人逃了出去,我火蓮教顏面何存!”
各教眾齊應一聲,轉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