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烈火情天
第十六章烈火情天
劉宸在樹林中一陣疾奔,只盼快一點趕回山洞。
此時,天已經亮了,雨後的早晨,空氣特別的清新,趕早的鳥兒已唱起歡快的曲子,迎接着新的一天,林風拂面而過,只覺馨香撲鼻,令人無比愜意。
眼看就要到了,他飛鳥般滑下樹枝,口中歡叫道:“妘公子,早膳帶來了。”
鑽入山洞,裏邊卻是空空如也,妘公子早已不知去向。數個念頭登時浮上心頭,他一陣焦躁,喃喃道:“莫不是火蓮教的人尋上來了?抑或是妘公子不辭而別?”
他把野果放到木榻之上,抓起一個猛咬了一口。不知怎的,他心中泛起了陣陣酸楚,彷彿失去了一件重要的東西,一時僵在那裏,暗自傷神。
過了片刻,他長嘆一口氣,緩緩走出山洞。驀地里,身後風聲遽響,霎時間勁風襲體而來,力道散而不亂,宛如一陣颶風席捲而至。他不及回頭,身體往前急竄而出,借勢一個扭身,橫飛開來,左掌聚起真氣,往身後掃去。
掌心和手腕隨之傳來一陣微痛,他竟被敵人的兵器擊中,還好那兵器不是刀劍之類的銳利之物,且蘊含的力道不大,因此他並未受傷。
他剛才正值心神不寧之際,偶然遇襲便有些措手不及,此刻定睛一瞧,卻見妘公子一臉壞笑地站在那裏,手中正提着一條紫色的長鞭。
他正待發火,妘公子嬉笑道:“哎呀,生氣啦?跟你開個玩笑嘛,你出去了這麼久,人家悶得慌。”不待劉宸答話,他又道:“瞧你剛才的神情,似乎挺關心我?”劉宸沒好氣地道:“我呸,就你這狗屁德行,我正後悔沒把你扔在馬車上一走了之。”
妘公子失笑道:“你說話能斯文一點么?我的劉公子。”他一言甫畢,臉上似乎微微一紅,瞧得劉宸有些莫名其妙。
劉宸始終感覺對方的言行舉止有些怪怪的,但又難尋其源,漠然道:“瞧你這麼上躥下跳的,莫不是傷勢好得差不多了?”妘公子噗嗤一笑:“你這人說話總是這麼有趣。我剛調息完畢,傷勢已無大礙,差不多恢復了五成功力。”
劉宸佯怒道:“怪不得哩。閣下真是好脾性啊,剛恢復了五成功力便來揍我這個救命恩人了,若是功力盡在,還不把我的骨頭都拆了?”
妘公子見劉宸生氣,有些急了,脫口道:“你這人說話別這麼誇張好罷?不就是抽了你一鞭子么?若是心中惱我,讓你打上一拳便是。我聽青兒把你說得那麼厲害,便想試試你的身手,斷然不會傷到你的。”
劉宸瞧了他這副摸樣,不禁心中一軟,心道人家只是小孩家脾性,一時好玩罷了,遂笑道:“好罷,我便信你這回。對了,青兒是誰?”
妘公子道:“就是鍾鐵衣身旁的那位姑娘啊,她漂亮罷?”
劉宸呆了一下,腦中浮現出那女子純樸而嬌羞的俏臉,口中吱吱唔唔地道:“哦……原來是她。真好笑,對方漂亮不漂亮,和我有什麼干係嗎?趕緊去吃野果罷,我費了好大一番功夫哩,差點把幾座山峰都跑了個遍。”
妘公子喜道:“我去瞧瞧。”說著一溜煙地鑽進了山洞。他抓起一個果子,在眼前晃了晃,道:“好臟啊,怎麼沒洗?”劉宸道:“我的公子爺,這荒山野嶺的,一時去哪裏找水來洗?別這麼講究了,我幫你擦擦。”一把搶過野果,在自己的衣服上蹭了蹭,然後遞了過去,道:“快點吃罷,吃飽了咱趕緊離開這裏。”
妘公子陡然發出一聲驚叫,嚇得劉宸一跳而起,四處張望道:“又怎麼了?”前者赧然道:“我忽然想起,吃完果子就得儘快趕去廟會,大家都在等我哩。”
劉宸瞪了他一眼,道:“就你現在這個情況,自身都難保,去了也是白搭。不如先找個舒適的地方,好好養傷再說。”
妘公子道:“不成,我一定要去。你也吃啊,吃完一起出發。”
劉宸咽了一下口水,道:“我已經吃飽了,你快吃罷。”
妘公子“哦”了一聲,將手中野果輕咬了一口,忽又皺眉道:“怎的這麼酸?這果子沒大熟透,你把熟透的都吃光了是不是?”
劉宸苦笑道:“都一樣,我吃的也酸。你將就着吃點罷,有點吃的就不錯了。”
妘公子想想也是,便朝劉宸笑了笑,猛吃了起來。可能他也是真的餓壞了,雖然吃得一臉苦相,卻一口氣吃了好幾個,劉宸只忙得一個勁地給他擦拭果子。
“吃飽了,咱們走罷。”妘公子拍拍手,往洞口走去。
劉宸一把抓起剩下的兩個果子,塞了一個到嘴中大嚼起來,口齒不清地道:“真好笑啊,我幹嘛要和你同去?”妘公子一回頭,瞧見了劉宸那副饞相,啞然失笑道:“難道你不想再見到青兒姑娘?”
劉宸忽覺心中一甜,嘴角不經意地流露出了一個笑容,一瞥眼間,卻見妘公子正似笑非笑地瞧着自己,遂漠然道:“見她做什麼,我和她很熟嗎?我還有要事去辦,這便追蹤那個帶骷髏面具的人去。”他話雖這麼說,腳卻不聽使喚,半步也沒捨得離開。
劉宸自己並不知道,他自幼被師父收養,平日裏沒什麼親人,孤寂慣了,自與青兒姑娘及這位妘公子相遇,發生的事情充滿了驚險和刺激,令人回味無窮,他已對這二人生出了感情,心中把對方當成了親近的朋友,突然便要分開,自然十分不舍。況且那位青兒姑娘對他頗有好感,眉目間情意綿綿,他自然地也對人家倍感親切。這位妘公子雖然任性、古怪了一些,倒也並未把他當做外人,這令他有幾分感動,二人患難相處了一個晚上,感情便更加深刻,特別是妘公子受傷后對他的依戀之情,讓他實在不忍離去。
妘公子瞧了劉宸好一會,忽道:“但我看得出來,她似乎挺喜歡你。”
劉宸紅着個臉道:“真好笑啊,你胡說什麼!”
妘公子一本正經地道:“我自小和她一起長大,還從未見過她如此興緻盎然地談論起一個人,從她的語氣中,我感覺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興奮和喜悅。”
劉宸白了她一眼,哂道:“你感覺錯了,我看她是喜歡你才對。”
妘公子掩口一笑,道:“你在吃醋?”劉宸正要反駁,妘公子突然臉色一變,一把扯着他伏在草叢中並打出禁聲的手勢,指着山坡下道:“火蓮教的人來了。”劉宸順着方向一看,果然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不是木然是誰?不過卻沒有羅姑娘的身影。
劉宸皺眉道:“大事不好,他們一定是對我起了疑心。沒想到這麼快便尋到這裏,看來這次出動了不少人手,為了對付你可謂勞師動眾啊,嘿嘿。”
他側臉望去,妘公子似乎沒有聽到他的說話,眼睛只顧盯着山下,一隻手仍緊緊地抓着他的手腕,顯然十分緊張。此時,二人貼得很近,幾乎可以聞到對方的呼吸聲,劉宸不覺多看了幾眼。他之前亡命奔逃,都沒大留意對方的容貌,細瞧之下才發現妘公子真是俊得很吶,雖然滿臉污漬,鬢髮散亂,卻掩蓋不了那白嫩的肌膚和清秀脫俗的氣質,還有那丹唇秀頸,當真皓質無雙。
妘公子回過神來,見劉宸正獃獃地瞧着自己,生氣道:“有什麼好瞧的?”後者嘿嘿一笑,道:“我正納悶,你是不是投錯胎啦,你若是個女兒家,定然比青兒姑娘還要美上幾分,美得連我這種胸懷廣闊之人都有些妒忌了。”
妘公子聽得對方誇獎自己俊秀,似乎挺高興,眉目生輝地望了劉宸一眼,低下頭弱弱的道:“之前從未有人評論過我的容貌是美是丑,我真如你說的那麼俊么?”
劉宸白了他一眼,道:“當然,若連你都丑,那這個世上便沒有俊的了,嘿嘿。我這個人說話向來都是有一說一,絕無虛言的。”
此言一出,豈料妘公子卻面有怒色,他道:“好啊,你和那位祁姑娘的事我本來將信將疑,這麼說是真的了?你既然心有所屬,卻為何又打青兒姑娘的主意?”
劉宸被戳中痛腳,急道:“不,不,不。祁姑娘的事卻是假的,我還不是為了救你才編個故事,信口胡說地騙木然那個渾蛋的,當真不得,當真不得。”
妘公子面容一緩,笑道:“瞧你緊張的,似乎真的挺在乎青兒?”
“真好笑啊,怎麼一說起青兒姑娘你就沒完沒了的,我拜託你,先別扯這些沒用的好不好?我剛才所說的話你有沒有聽到?”
“你剛才說了那麼多話,哪能保證句句都還記得?”
劉宸感覺心好累,他無奈地呼出一口悶氣,道:“我說,對方一定是起了疑心,帶着大隊人馬密集地搜過來了,咱們是不是坐在這裏等人家摸上來啊?”
他聽出了劉宸言語中的譏諷之意,當下尷尬一笑,道:“你腦子壞了啊?還不快想脫身的辦法。”劉宸稍一思索,已有了主意,沉聲道:“你一直往南走十來里,會聽到嘩嘩的水聲,尋到一條小河,往下遊走,不遠處有一斷崖,咱們便去那裏會合。”
“我沒有聽錯罷?你要把我往絕路上帶?”
“大爺我還有幾麻袋鹽沒吃完哩,哪會蠢得去送死?到了那裏,咱攀崖而下,沿水路遁走。附近幾座山峰肯定都已被火蓮教的人佈下了眼線,我們沿着山澗走水路,這是最快最安全的法子了,多虧我采果子的時候發現了這條退路,嘿嘿。”
“難道水路便沒有埋伏?”
“即使有,也不足為懼。我看了山澗兩邊的地勢,那是非常險峻,派多了人手也無濟於事。在水中,我有信心面對任何敵人。”
他將信將疑地瞧了劉宸一眼,道:“你有把握就好,那趕緊走罷。”
劉宸道:“等等,若是咱們就這樣出去,走不了多遠准被敵人發現。我先引開敵人,之後你再往南邊走,到那裏等我。”
妘公子憂慮地道:“你應付的了嗎?對方火陣厲害,咱還是一起殺出去罷。”
劉宸道:“你真是笨得厲害,就你現在這個情況,跟我一起反是累贅。不要羅嗦了,本公子去也。”說完便拔地而起,往東疾奔。
警嘯聲四起,暗處的敵人相繼發出訊號,木然等人聞訊追去。
妘公子伏在暗處一動不動,心中對劉宸料敵先知的本事佩服不已。過了片刻,敵人的聲音已經遠去,他知道機不可失,迅速躍起往南奔去。
劉宸才奔出去不遠,便聽得左右附近傳來異響,霎時間刀光交錯,幾道人影從樹上疾撲而下,他剛避開側面的兩刀,一把鐵矛已從前方刺來。如此緊要關頭,他手下也留情不得,真氣一引之下帶歪了長矛,順勢一掌震開了前方的兩人,縱橫幾步雙掌迭出,已把幾人盡數震飛。中掌之人皆重傷不起,有的掛在樹上,有的倒在草叢,兵器散落了一地。他受此耽擱,後面木然等人又追近了不少。
劉宸慌不擇路,只顧沒命似的往前狂奔,時有敵人阻截都被他數個照面便即放倒,所幸一路遇到的都是些放哨的嘍羅而已。
驀地一聲歷嘯震人耳鼓,回聲在群山間來回激蕩,有如猛獸長嚎。
他心中咯噔一下,喃喃道:“這是何人?內力如此深厚。莫不是火蓮教四長老到了?如此便糟糕之極,今日之事怕是不能善了。”
嘯聲越來越近,似乎已到跟前不遠。疾奔了這一陣,又經過數次激斗,他的體力已經透支,腳下明顯慢了少許,忽聞衣袂聲急,前方一道火紅的身影倏地擋住了去路。
他可管不了對方是誰,藉著前沖的姿勢,雙掌猛推而出,正是一招『雙龍吐珠』,一時異聲大作,寒風凜凜。那人扭過頭來,臉露肅穆之色,迅即雙掌一迎。
劉宸見對方掌心通紅一片,心知此人已把『凈蓮天火』練到爐火純青的境界了,當下哪敢大意?寒冰真氣運至巔峰,猛地透掌而出。
四掌相觸,發出“嗤——”的一聲巨響,劉宸搖晃了幾下勉強站穩身子,那紅衣人則飄飛了出去,又退了幾步方才止住跌勢。
紅衣人的內力似乎要比劉宸高出少許,但吃虧在立足未穩倉促應戰。
劉宸佔得一點便宜,剛想趁機跳開,霎時間已有數人從頭頂掠來,將他圍住。他瞧對方法便知都是高手,與剛才阻截他的崗哨相比根本不在一個級數。
一聲大笑從身後傳來,木然也恰在此時趕至,劉宸暗嘆一聲,心道今日敗局已定凶多吉少了,不過他自幼便喜歡混跡江湖,磨練出了一種超強的意志力,早已習慣了逆境中求生存,越是身處險境越能激起他的鬥志。
此刻,他心中似乎有個聲音在道:“我倒是要瞧一瞧,這火蓮教的火陣究竟有何厲害之處。”他索性拋開一切,泰然道:“敢問前輩是火蓮教的哪一位長老?”
紅衣人是一位長須飄飄、鶴髮童顏的老者,他一捋鬍鬚,發出一聲長笑,道:“你小子倒也不笨,猜出了老朽的身份。告訴你也無妨,老朽執掌敝教傳功之事。”
劉宸抱拳道:“失敬,失敬。原來是關老前輩,難怪掌力如此雄厚。”
他心下嘀咕着,沒想到這位老人家便是火蓮教的傳功長老關子陽,瞧着倒有幾分道骨仙風,卻怎的入了魔門,實在令人扼腕嘆息。火蓮教四大長老當中,除了最負盛名的執法長老胡不癲,武功最厲害的當數這位傳功長老關子陽了。
木然冷哼一聲,道:“劉昭凌,你小子真是膽大包天啊,居然窩藏我火蓮教要追拿的人,卻還敢編一段瞎話來消遣你木大爺。快說,你把馬車上的人藏到哪裏去了?”
劉宸哂道:“馬車上有什麼人嗎?我怎麼不知道?”
木然怒極而笑:“你小子真能裝!實話告訴你罷,我後來覺得事有蹊蹺,又特意回去尋你,卻不見你的蹤影。馬車內有一股奇特的香味,正是那人留下的,絕對錯不了。”
劉宸心中暗嘆一聲:“他爺爺的,早知道就把馬車推到河裏了。那妘公子也真是,一個大男人卻用哪門子的香料?真是害人不淺。”
他心知再也瞞不下去了,厚着臉皮笑道:“木兄息怒,我確是在那裏等我的菱妹,這事不假,不過也巧得很吶,忽然來了個陌生人,硬要塞給我一百兩金子,想借我的馬車用一下。你想啊,誰跟錢有仇啊?這白撿的金子若是不要,那我豈不是比那人還傻?嘿嘿,我自然不笨,便答應了。你看,這……”
木然怒道:“我再也不會相信你的鬼話了,今日便將你燒成焦炭,讓你知道本教的厲害!”他身後那十二人便即散開,將劉宸圍住。
關子陽則退了開去,顯然自恃身份,不屑圍攻一個後輩。
木然朝關子陽躬身行禮道:“關長老,此人便交給晚輩來對付,你老人家請在一旁掠陣,以防他逃跑就是了。”關子陽大袖一揮,負手道:“好。”
劉宸正待再行辯解,木然大聲道:“佈陣!”
那十二人同時向陣中央出掌,口中低聲吟唱。霎時間,劉宸只覺周身熱浪涌動,四面八方暗勁如潮,他有一種身處沸水之中的難受感覺,更要命的是這沸水還澎湃洶湧。
他不得不運足真氣,與之相抗,心中嘀咕道:“對方未曾施展半點火焰,這熱浪卻是從何而來?似乎還會不停地變換方位,當真邪門得緊。”
目光掃掠間,他發現各人都緊繃著臉,似乎在運功吐息。
他腦中突然靈光一閃,心中暗喜道:“我明白了,此陣是周圍各人以內力佈下的一個真氣場,這熱浪便是被炙熱的真氣激發出來的,卻不知道後面還有什麼變化。”
木然忽地一聲大叫:“流火飛濺。”
陣型突然一變,各人都踏着玄妙的步法,穿梭遊走,五道火焰倏地噴出,分從不同方位射向劉宸,這正是對方手中那圓桶里弄出來的古怪。這五道火焰縱橫交錯,組成了一道羅網,暗含着五行八卦之變數,時機和角度的把握無不恰到好處。
對方這才算真正地發動陣法,劉宸終於知道了此陣的厲害,不過事已至此,也由不得他選擇了,唯有隨機應變。
他竄高伏低,一陣閃避,雙掌急翻震開余焰,卻陡然聽得一陣爆響,身側兩道烈焰撞在一起,碎焰四下濺射開來,一時來不及避開全部火點,衣裳被燒着了幾處。
這火焰似乎吸附在了身上一般,揮之不去撲之不滅,他一時狼狽之極。
木然一陣大笑:“今日便把你的頭髮和眉毛都給燒光了,看你還敢消遣木大爺?小子誒,現在說出那人的下落還來得及,我大發慈悲尚可饒你一命。”
劉宸冷哼一聲,猛吸了一口氣,意念所至,真氣循着經脈一陣急轉,他全身立刻現出一層薄霜,身上的火焰便即熄滅。
木然見了劉宸這等本事,無不驚詫莫名,一時氣得臉色焦黃。
劉宸見了木然氣惱的模樣,心中好不暢快,這會輪到他發出一陣大笑,狂言道:“貴教的烈火,不過如此,令人好生失望。”
木然冷笑道:“別高興得太早,能闖出去再說罷。”他猛地暴喝一聲,甩指向陣中的劉宸彈出幾道火焰,口中叫道:“怒焰烈雲。”一言甫畢,陣型再變。
劉宸連出數掌震開火焰,剛想喘口氣,卻發現陣中的暗勁突然消失了,幾股無形的烈焰隨之而來,讓他有如身處火爐之中,一時燥熱難當,唯有運起護身罡氣方才抵住。
他正自詫異間,已有兩人隨着陣法的變幻移到了近前,揮掌往他擊來。霎時間,他已與對方拆了數招,對方果然內力充沛,身手不凡。
此二人隨陣移走,另有二人向他攻來。他卻也絲毫不懼,時起時落掌影連連,一邊與陣中的無形烈焰相抗,一邊與敵人拆招,算是勉強撐住了場面。
豈料陣法又變,無形烈焰突然消散,之前的暗勁又出現在陣中,對他生出推卷之力,又時有火焰從各人手中的火器射出,令人防不勝防,確是讓他叫苦不迭。
陣法如此反覆地變幻了幾次,劉宸已累得筋疲力盡,他越戰越驚,心下駭然:“此陣果真棘手,若不儘快想出破陣之法,吾命休矣。”
他便找准一個方位,往前急沖,一掌轟了出去。卻不料這一掌如同擊在了一團棉花之上,陣法不但沒有受到絲毫影響,還生出了一股強大的反震之力。
原來此陣的外圍,已被那十二人佈下了一道厚實的氣牆。
他心下惱火,加了幾分力道,再一掌轟了過去,首當其衝的那人只是稍稍一晃便即無事,陣法依然未受影響,反震之力卻更大,把他震得退了幾步。
他不由怒火飆升,卻苦於無處發泄,一時憋屈到了極點。
木然見劉宸已到強弩之末,大笑道:“不要掙扎了,這便送你上天。浴火蓮華!”
佈陣的十二人齊聲一喝,同時探雙出掌,向陣中央緩緩推出,口中吟唱道:“願熊熊火蓮與諸天同在,一切隨緣隨心,方可涅盤重生……”
劉宸只覺炙熱之氣從四面八方襲來,周圍火光隱現,有如殘陽,其紅似血。霎時間,洶湧而至的暗勁,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不斷向中央擠壓,他感覺到周圍的“紅色”正不斷向自己收縮,到得後來,便似一朵火紅的蓮花把自己包裹在其中。
他心中生出了一絲懼意,聚起全身功力,拚命揮掌向周圍擊去。
勁氣交擊,發出了一陣陣沉悶的聲響,宛如巨鍾長鳴,在這荒野中尤為驚心動魄,如此怪聲加上那妖艷的“火蓮”,場中的情景實在詭異到了極點。
時間正一點點地流逝着,他始終沖不出“火蓮”的束縛,一切只不過是徒勞。
他的意志正被一點點地消磨,之前的信心早沉到了江海之底,隨着護身罡氣的衰弱,身體上的苦楚越發清晰,但出奇的是,精神上卻興奮到了極點。
這是一種令人抓狂的際遇,就好似前面有一片刀山火海,你明知道過去就會死,但你的潛意識卻在支配你過去,當火燒刀割的痛苦出現在身上的時候,你的精神上卻很滿足這種殘酷的折磨。這是一種怎樣的情狀?恐怕只能用“邪門”二字來形容。
片刻間,他的思維開始漫無邊際地擴散,最終一瀉千里,之前生活中的無數片段在眼前斷斷續續地閃現,酸、甜、苦、辣的感覺遍臨全身。
他似乎見到了自己的父母,見到了長輩們那慈祥的笑容,但瞬間卻又消散了……他正處於或悲或喜的極度興奮之中,情感的洪流一發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