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將就
想要弄清商景昀之所以會任由清音公子，鳴琴公子等人留在賢王府里原因，必先要從他們進入賢王府的原因里下手。
程雪宜清楚的記得自家公子曾經提到過，賢王府里的這些清俊少年郎都是被別有用心的人硬塞進賢王府的。
而這些別有用心的人里首當其衝的便是恨不得賢王馬上死去，又要在世人面前惺惺作態的帝后二人。
清音公子，鳴琴公子就是例證。
商景昀身為大昭賢王，身份在尋常百姓的眼裏自然是尊貴無匹，但放到朝堂之上也不過是皇帝腳下的名臣子。
俗語云：君為臣綱；又云：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商景昀再如何不願，面對他家穿着龍袍的哥哥一臉關切殷殷的往自家府里塞少年，縱使咬着牙，捏着鼻子他也只能認了。
清音公子入府就是像一個開關，隨後皇后往裏府送的人自然也就不好拒絕了。
再然後，即然已經把帝后兩人相中的少年接進府里來，賢王府也就跟一座放下弔橋的城池沒什麼差別了。左右人已經放進來了，多一個，少一年實在沒那麼大的區別。
幾年下來便陸陸繼繼的弄了這一後院的少年出來。
不得不說，當程雪宜認真的去想某一件事情的時候，她的腦瓜子還是很夠用的。
腦子裏轉出來的雖然不是全部的真相，但大體上已經差不多了。
只是還有一細節需要在捋捋。
商景昀不急，靜靜的等着自家小廝的答案，也不知是對自己有信心，還是對程雪宜有信心，他並沒有催問。
窗外有鳥啾鳴，帶進一室花木清氣。
程雪宜瞄了眼邊上的商景昀。
光線打在他的半邊臉上，眼睫與幾根髮絲被照的反出金白的光澤，瞧着輕輕軟軟的。很容易的便擊中了程雪宜的心。
程雪宜與自家公子相處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又曾同生共死過，對於處家公子的手段謀略自然也是清楚的。
在她的認知里，若是自家公子願意，即使不能明目張胆的與帝后二人對着干直接把人掃地出門，也總能想出些讓人挑不出錯的法子來給清音公子，鳴琴公子點教訓。總不會讓一群心懷叵測，居心不良的人在賢王府活的滋潤洒脫。
從清音公子，鳴琴公子敢帶着眾少年找上聽瀾閣這件事情，程雪宜相信這群肯定是活的太過輕鬆了。
而放任他們這麼輕鬆過活的就是陪着自己一同從瑞王手下的手底下死裏逃生的公子。
瑞王的手段程雪宜見識過。
‘公子即然也覺得那些少年被人當成棋子可憐，為什麼還要剝奪他們被稱為公子的權利呢？’
商景昀等了許久，不成想等出這麼句話來，臉色立時一沉。
“本王等了你半天，你便想出這麼句話來？”
程雪宜硬着頭皮“景一知道公子不是心狠之人。”
商景昀冷哼一聲“哼，景一你又對本王了解多少？”
程雪宜“公子是個好人。”
商景昀“除了這句話，你便沒有別的話了不是？”
“不管王爺是不是好人，都是景一的主人！”
程雪宜的話如同一塊石子投入心湖，終於令商景昀臉上的冷意稍融“話不能說的太滿。”
程雪宜態度誠肯“景一是認真的！”
商景昀盯着她看了半晌，終於嘆了口氣“陪我出去走走。”
自家公子終於不再口稱‘本王’了！
程雪宜鬆了口氣，馬上殷勤道‘公子準備去哪裏？都需要準備些什麼？景一這就去通知德管家！’
商景昀抬頭看她一眼，神情微有些不言難盡。
程雪宜立進有些汗顏，頗為尷尬的摸了摸鼻子“景一對王府的事物不熟”
商景昀“行了，別遮掩了。你家公子我都不計較你胳膊肘往外拐，總想把我給氣死的事了，你還彆扭個什麼勁！”
程雪宜馬上獻媚道“景一就知道公子是最好的了。”
商景昀白了她一眼“出去了可別這麼沒出息。不知道還當本王怎麼著呢，找個馬屁精當寶貝。”
明知道那聲“寶貝”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含意，程雪宜的心還是砰的亂了一下。
“景一畢竟是小門小戶的出身，沒見過什麼大的世面。要不公子先幫景一列個單子？景一也好知道什麼是景一該做的，什麼是景一不該做，也省的在人前穿幫。”
商景昀掃了她一眼，眼裏的輕笑令程雪宜的自尊心頗為受搓。
“就你？列了單子你能做的來，還是怎麼的？！”
程雪宜立馬豪情萬丈‘請公子相信，景一可以的。’
商景昀‘這聲公子可省了，叫聲昀郎來聽聽。’
昀，昀郎？
程雪宜嘴角抽抽“呃……”
她‘呃’了半晌，最後還是商景昀瞧不過，怕自家小廝把自己給憋死，沒好氣的問了句“你真覺得列單子有用？”
程雪宜的豪情壯志直接被自家公子一句話給削沒了，多少有些灰溜溜的。
“景一會努力的！”
商景昀對於自家小廝努力后的成果如何關沒存多少的希望。不過他也沒敢太過打擊她“走了，今兒個不出府。”
程雪宜還沒做好以賢王的寵侍出現在眾人面前的準備，聞言輕舒了一口氣，對於接下來的行程充滿了期待。
***
聽瀾閣共三層，一層便是程雪宜住的地方外加一間大廳。二層是商景昀的寢室，三層是一間書房。
真正的書房。高高的書架從地上一直頂到屋頂，程雪宜盯着那滿牆滿牆的書忍不住吞了吞水。
“這些都是公子的藏書？”
商景昀則頭望着自家小廝那雙亮晶晶的眼睛笑着點了點頭。
“想看什麼自己去找吧。”
程雪宜聞言驚喜的望着自家公子，有種被肉餅突然砸到的幸福。
要知道，大昭的造紙術與印刷術雖然都發展的不錯，畢竟還有時代的限制。書可不是誰都能買的起的，買的着了。
反正在程雪宜的認知里，能在市面上的找到的書基本上都是面對丫鬟，僕從等底層人的傳奇，風月一類的話本子。
至於那些相對高端正統的書，程雪宜來大昭這麼久只看過一本名為〈天工開物〉的舊書。
那天她剛在如意樓里把幾盒胭脂換成了銀子，路過道邊的舊書攤時一時興起的看了兩眼。
在一眾傳奇，風月情之流的書名猛的冒出個〈天工開物〉這種看着眼熟又清流的名字，引得程雪宜忍不住就拿起來隨便翻了兩頁。
這一翻還不打緊，程雪宜立馬被書里包羅萬像的知識含最給震住了。
從五穀種植到織布紡棉，從製鹽到制火藥但凡程雪宜所能想到的東西可說是無所不包。她當時便起了將書抱回家的念頭。
不過張口一問價錢，她直接傻了眼。
“哎喲，小兄弟你還真是識貨。平日裏少二十兩銀子不賣，今兒俺這還沒開張呢，就當是是討個彩頭了，十八兩八錢銀子這書就是小兄弟你的了。”
攤主爽爽快快的聲音里程雪宜直拉傻了眼。
這麼一本書就要十八兩八錢的銀子？
“那這些呢？”
她隨手指一本放在《開工開物》邊上的話本。
“三文錢，小兄弟若是買的多的話少算你點，五文錢兩本。”
三文錢與十八兩八錢的銀子差的可不是一星半點。
程雪宜掂掂兜里還沒捂熱的一點散碎銀子實在沒膽氣講價，不過臨了還是沒忍住問了一嘴“老闆，同樣是書怎麼就差了這麼多呢？”
小販倒是個爽快人並沒有因為程雪宜不肯搖銀子而覺得多她事“小兄弟，這個你可就不懂啰。這些話本隨隨便便哪個書齋老闆找兩個捉筆的書生三五天就能趕出來一批。像小兄弟手裏這種書，且不說它耗時費力，人力物力消耗巨大，它的印刷得經朝廷審批，由專門的印刷局印出來的，經由專門的渠道流通，像咱們這樣的平頭百姓根本就沒機會接觸。我這兒這本書還是年前的時候，一位路過的書生因為路費被偷，自己又病重無力負擔住宿及看病的診金，沒辦法才出手的。”
打那程雪宜才知道，人分三六九等的大昭，書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眼前這滿牆的書顯然都是小販口裏那種平頭百姓沒機會接觸到的那一種。
“景一真的可以把它們拿下來？”
商景昀點了點頭‘想看哪本隨你便，若是夠不到就說聲’
程雪宜馬上興沖沖的奔尋離自己最近的書牆就過去了。
一本本將釘好的書在書架上碼的整整齊，程雪宜可以很容易的將自己視線所及範圍內的書名看個一清二楚。
只是還有個問題，雖說她現在已經能基本通順的看完一本話本，但那也僅限於話本。
話本原就是寫給識字程度不高的底層老百姓的，裏面所用到的自然是最常用的字。
而這間書房裏的書顯然是寫給商景昀這樣自小就受過良好教育的文人子弟的。
程雪宜的視線掃過一排書之後便傻了眼。
竟有小一半的書名她認不全。
心裏立時覺的尷尬起來，她不想讓自家公子知道自己連個書名都看不懂，順手挑了本書名最簡單的書便拿到了手裏。
商景昀看了她手裏的書一眼，並沒有說什麼，只是指了指案子，又指了指書架下面的莆團，讓她隨意坐。
程雪宜直接找了個莆團挨着書架坐了下來。
商景昀順手自書架上抽出一本書，挨着她直接坐到了地上。
程雪宜訝異連忙起身就要將自己的莆團讓出去。
商景昀無所謂的擺了擺手‘你坐吧，不用管我。’
話他可以這麼說，程雪宜卻沒辦法這麼坐，畢竟兩人的身份地位在那裏呢。
“這可怎麼成。”
商景昀嫌自家小廝啰嗦，伸手扯過她的身後莆團順手一推，莆團滑出去老遠，直接停到了牆角。
程雪宜：……
商景昀笑着同她招招手‘來，一塊坐。’
自己還能說什麼？
自家公子都直接坐到地上了，自己再猶豫就是矯情！
程雪宜只能挨着自家公子直接坐到了地上。
木質的地板直接坐上去的感覺倒是還可以，只是程雪宜有些放不開，腰身不自覺的挺的板直。
商景昀有些受不了“只是讓你陪我看會書而矣，放鬆些。”
程雪宜只能努力的放鬆自己的肌肉與心情。
但是沒辦法，自打自曉自己的心意后，面對兩個人的獨處的時間她總不自覺的覺的彆扭。
商景昀嘆了口氣“本王從不幹霸王硬上弓的事！”
程雪宜：……
她只能實話實說“公子，景一，做不到。”
商景昀“就你現在這樣要如何的讓人相信，你是本王的寵侍？”
程雪宜只能閉眼深吸氣，努力的將身體微微往下縮。
商景昀仍不滿意，伸了拍了拍自己的肩頭“靠過來。”
程雪宜僵着上身將自己的下巴碰到了自家公子的肩頭。
商景昀對她的敷衍很不滿意，伸出手臂攬住她的肩膀直就往自己的懷裏帶。
程雪宜只得靠緊了自家公子的肩頭。
商景昀轉頭她一眼，完全無視她快要燒起來的臉色，一本正經的說道“至少要像這樣才成。記住了沒有？
“……”
敢情自家公子這是在進行臨時培訓呢！
程雪宜滿頭黑線，心裏的旖旎小心思立時消失的無影無蹤。
商景昀拍了拍她的肩頭，道“我知道，當著眾人的面打情罵俏你做不來，暫時也我也不強求你那麼做。”
程雪宜鬆了口氣，一臉感激的看向自家公子，便聽他道“但該有親密態度總要有一些的。就像你喊我的時候，聲音可以柔一些。”
這點倒是不太過份，程雪宜試着放柔了嗓音‘公子，這樣可好’
商景昀“要是你的臉湊的再近一些就好了。”
“……”
程雪宜的肩頭被商景昀的手按住了，她的整個上半身都靠在他肩膀上，臉也只過是強拉開兩指寬的距離，若是再近，她的臉直接就得貼上去了。
商景昀也知道自己現在提出來的問題有些強人所難，在程雪宜提出抗議之前便主動道“要是不習慣，現在這樣也將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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