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蹊蹺
“自家人,不必客套。”司馬白一至跟前,免了封進下馬拜見,旋即二話不說,竟一拳朝棘奴當胸捶去!
棘奴一驚,萬沒料到司馬白見面就出手,情急之間,近乎一個反手便要將司馬白斬於馬下。
卻見司馬白眉開眼笑的指着自己,朝封進問道,“此人是誰?好不雄武精悍!咦?竟使得雙手長兵!好壯士!正當與我助拳!”
棘奴強穩心神,不明所以,只好頷首稱謝:“謬讚了。”
“殿下!”
封進急忙將司馬白和棘奴二人隔開,見棘奴無甚異狀,才長舒一口氣。
他慌忙解釋道:“這是屬下新納門客,殿下若抬舉他,今後讓他隨侍殿下左右便是。”
“當真?”司馬白右眼之中金光大盛,急忙道,“二郎仗義!我營中恰有好酒,正當與壯士痛飲!”
“那是自然!只是屬下實有急務在身,全賴此人辦差,待辦完事情,定然回來以全殿下心意。”封進心裏焦急,只想儘快南下,信口胡謅只顧先將司馬白敷衍過去。
邊說邊看向阿蘇德,盼他周旋一二。
阿蘇德也正在觀望棘奴,暗贊好一員勇將,瞧見封進投來求助眼色,便靠近司馬白,耳語了一番。
司馬白噢了一聲,竟是神情雀躍,只聽他好言說道:“二郎你帶的人太少,小賊一藏,漫山遍野的往哪裏去尋?讓阿蘇德和阿六敦帶弟兄們助你一臂之力,罷了,我也同去。”
司馬白不待封進答話,轉頭招呼身後一個鮮卑小將,興高采烈道:“阿六敦,吹號!讓弟兄們出營聚陣!咱們幫封二爺捉賊去!”
“別!殿下!”封進頓時臉色煞白,大隊人馬若出營列陣,後面馬隊不知就裏,還不當是機密泄露?一旦強硬衝殺過來,兩方廝殺,不論司馬白,還是那支馬隊,都是禍福難料!而自己,卻是板上釘釘的小命休矣!
正要勸阻,那叫做阿六敦的鮮卑少年已吹響了角號。
“嗚...嗚嗚嗚...嗚”
看似人馬散亂的營帳內,片刻之間竟飈出二百餘騎,轉眼呼嘯而至。
封進見狀嚇的魂不附體,暗叫殿下祖宗,你這是作死啊!
而他身後那支馬隊不明狀況,終於忍耐不住,已緩緩列成衝殺陣型,鋒矢所指,正是談笑無人的司馬白!
封進一時進退維谷,情急之間也很是豁的出去,鞭指棘奴,語義雙關大罵:“楞着做甚,還不去看看何人起的騷亂,可當得起後果!”
棘奴自然知道前方兵馬出營乃是誤會,也知一旦廝殺起來後果難料,立時便打馬回返馬隊。
封進急忙向司馬白解釋:“屬下那些軍漢見殿下意欲援手,一時高興忘乎所以,讓殿下見笑了!”
“哦...”司馬白不置可否,眼睛卻是瞟向了數十步之外的那支馬隊。
夜已全黑,對面又沒打火把,一片漆黑看不清狀況。
但司馬白卻天賦異稟,目力極好,尤其是赤金右瞳,白日裏百步之遙亦能見那蚊蠅振翅!
只是他怕人嘲笑自己是個妖胎,便從未告訴誰人,平日裏也一味扮作與人無異。
司馬白朝那黑暗中的馬隊掃了幾眼,只見人影馬匹不斷晃動,雖看不真切,但就着自家身旁這些火光,卻也瞧出了幾分蹊蹺。
那馬隊分明便是衝鋒的模樣!他不禁納悶,平州境內,竟有人敢與我尋茬打架?!
但他也不點破,只是嘿嘿一笑:“二郎好本事,趁夜行軍竟不打火把。”
“先前下雨,火把都淋濕了。”封進支吾道,但先前雨細,一個火把豈能打不起來?只為隱蔽行蹤罷了。
司馬白眉頭略皺,盯着封進,詫異不已,這封二何時換了脾性?
去年他心愛小妾被人拐走,他引以為奇恥大辱絕不容人議論!賀賴跋堂堂世子之尊取笑了兩句,他亦要翻臉!如今傳家寶玉被刁奴盜走,他竟不問自招?
眼下這支人馬避人耳目,趁夜急行當真是為了拿賊?
該不會另有隱情吧!?
那支馬隊方才竟還想同我打架,似乎不像平州兵馬,莫不是挾持了封二!
司馬白與封進素來交好,便起了相助之心,關切問道:“二郎,此間僅有我等,有甚難處不妨直說,我與你做主。”
封進雖是感動,但豈敢坦白相告?他滿心期盼只是司馬白不要再多管閑事,儘快放自己南下。
“殿下,屬下家中事難,事關緊要,猶忌聲張,求殿下切勿置千金之軀於此等俗務。”封進焦急之下一語雙關,已是言辭懇切。
“哦?”司馬白眉眼上挑,似有所思,忽然嘿嘿一笑,“二郎真箇不識好人心,罷了,你速去拿賊,我也還有要事。阿蘇德,阿六敦,咱們在此安心候樂格勤前來,喝翻那賴皮鬼!”
封進聞言大喜,如蒙大赦,穩住心神回道:“待屬下辦完急務,定然回返此間與殿下助拳,不論沙場酒場,赴湯蹈火!”
司馬白言笑晏晏:“速去,速去,容后再看二郎身手。”
封進終於將司馬白應付過去,心中落下一塊大石,哪敢再多說半句廢話,快馬回返了身後馬隊。
棘奴和孫伏都立在馬隊前頭,二人神色極為不善,已是耐心耗盡,怕是封進再不回返,便要率隊強行通過了。他們怎有心情管那什麼昌黎郡王的胡攪蠻纏?!
“二位將軍,妥了,妥了,先前全是誤會,司馬白已不再糾纏,我們這便啟程。”封進點頭哈腰,一陣賠笑,絲毫不知遠處司馬白半暇着冰白左眼,正用那隻赤金眸子盯着自己。
棘奴一聲冷哼,不予答話,而孫伏都卻是笑道:“如此最好,全賴小封將軍周全。”
不及片刻,整支馬隊便動了起來,緩緩而行,從黑夜中露出了身影。
封進回返馬隊之時,阿蘇德便提醒司馬白封進有鬼,司馬白只是搖頭一笑,不置可否。
現在這支馬隊從黑夜中走出來,雖然人弓腰,馬低頭,刻意壓抑精悍軍容,但那久經沙場、殺人盈野的氣勢卻是無法遮掩。
司馬白麾下這三百親軍平日裏也見過慕容精銳,此刻卻都被這馬隊的殺氣攝的汗毛豎立,只盼這群猛獸快些離開。
阿蘇德靠緊司馬白,緊皺着眉頭低聲耳語:“殿下,東夷校尉麾下竟能練出如此精銳?”
司馬白卻是滿不在乎的回道:“無妨,誰還沒個看家護院的。”
但他心中亦是吃驚,先前他趁封進回返時暗暗觀察,已然推測封進裝模作樣,其實不過一馬前卒而已。
而這支馬隊中間那高大魁梧之人更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本想仗着麾下三百軍馬將其拿下問個究竟,但實未料到這支馬隊區區四十餘人,竟有如此精悍殺氣!
尋常打架倒無關緊要,但這動起手來怕不得死上幾個人?哪裏能值!便只盯着那特別之人細心觀察。
而那人擦肩而過之際,隨意瞥了司馬白一眼,凌厲桀驁的眼神頓時攝的司馬白一怔,背後不禁冷汗直流!
他瞬間便將多管閑事的心思掐死,暗嘆好陰戾的殺氣,究竟何方人物!
阿蘇德卻是還不死心,又悄悄說道:“殿下,這支馬隊太多蹊蹺,竟多以黑巾覆面,必然有見不得人的勾當,當真放他們走?”
司馬白知道阿蘇德是鮮卑慕容慣態,雖然借力漢人輔佐,但終究不落提防。可他無意多管閑事,望了阿蘇德一眼,悠悠回道:“封二方才說的極好,我乃千金之軀,豈能置身俗務?”
阿蘇德被噎的啞口無言,他與司馬白從小玩大,人前稱呼殿下,平日都以小字論兄弟,更不會事事尊奉司馬白之意。眼下這支馬隊越瞧越詭異,他心裏已拿定主意,撇開司馬白探個究竟,但也不好明裡拉司馬白下水,便悄悄用長槊末柄捅了捅身後的阿六敦。
阿六敦年輕氣盛,早已看不下去,會意之後眼珠一轉,計上心來。
他提槊指着馬隊中那被捆老者,大聲嚷嚷道:“我家奴才若是犯事,小爺非拿鞭子抽死不可,豈有讓他乘馬之理?那老賊竟還人模狗樣,看小爺不把他捅下馬來!”
阿蘇德心中叫好,這五弟雖然年紀小,卻是極聰明的一個人,但嘴上卻是一陣喝罵:“阿六敦!不得無禮!”
“四哥休惱,我代封二管教奴才!”阿六敦大喝一聲,已提馬躍出,端着長槊,朝那老人沖了上去。
封進正沖司馬白賠笑,眼瞅馬隊已經脫離司馬白親軍大隊,卻又橫生枝節跳出來一個阿六敦,他此刻只想一頭撞死:“哎呀,別鬧了...”
封進欲上前攔着阿六敦,但阿六敦生龍活虎,丈八長槊一掃,哪容的他近身。眼瞅就要衝進馬隊,封進焦急暗罵,爺的小爺,你挑誰不好,他們這樁買賣做的正是那個老頭!
阿六敦掠過封進,便對上了兩個黑貂蒙面的大漢。
他們欺阿六敦年幼,又自恃武藝高強,長槊一揮便壓上阿六敦槊鋒,一邊又上前半個馬身,將阿六敦牢牢夾住。
阿六敦也不慌,雙手翻轉槊柄,那二人只覺一股巨力傳來,虎口一麻,兵刃險些脫手,這才正眼瞧起面前這個鮮卑小將。
阿六敦嘴角一裂,似笑非笑,藉著他們卸力的空檔,順勢將槊鋒猛的插入地中。
接着馬身一側,手臂往後一拉,藉著槊桿的彈力,竟以槊尾橫掃二人頭顱。
二人不料阿六敦竟有如此奇招,大驚之下,急忙仰身避過槊桿。
但只覺臉上一涼,兩條貂皮黑巾已被槊尾挑落在地。
原來阿六敦從始至終,為的就是打掉那貂皮黑巾,兔起鶻落之間,便讓那二人露出真容——高鼻多須,深目睕睕...
司馬白看的真真切切,臉色霎時鐵青,伸手便向腰間摸去,然而御衡白已經易主,一下摸了個空,卻不妨他死咬牙根,吐出兩個字:“羯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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