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五十章
鍾氏聞言悵然的嘆了口氣,沒有接話。太子不幸染疫病逝,帝后悲慟萬分,舉國哀悼。然而讓鍾氏更為傷心的是,太子沒了,譚嘉月便成瞭望門寡,在本朝,普通人家的姑娘遭遇此事還能再蘸重嫁,可她女兒的未婚夫婿卻是當朝太子,如何能改嫁?又有誰敢娶!可憐她的呦呦如今小小年紀,卻要落得一個終生寂寥的下場!
一想到這,鍾氏不禁落下淚來。
譚嘉月正想安慰她,又見自己依偎進鍾氏懷中,安慰道:「阿娘不必難受,呦呦不難過的。」
不知是因為太子病逝不難過,還是因為鍾氏所想之事不難過。
此時譚嘉月還是未明白目前情況如何,她只知道自己能思能想,卻無法開口說話,也無法自由行動,她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靜靜不動,看着事情如何發展。
馬車行了將近一刻鐘,終於停了下來。車外響起宮人的聲音:「夫人,請。」
鍾氏忙用帕子擦了擦淚,拉住她一同下了馬車。譚嘉月左右一看,發現此處正是皇宮,眼前等候的宮人一身麻衣,頭戴白布。
莫非祭拜是真的?難道太子哥哥真的死了?想到這,她瞬時心頭一滯,難受的感覺從心底漾起,緩緩醞釀。
怔然看著鐘氏在宮人的帶領下拉着自己一路往宮內走去,皆是她熟悉的路,沿路所見之的宮人無不身着麻衣,頭戴白布,毫無生氣,就連方才還放晴的天,此時亦開始變得陰沉下來。
待到了一處殿門外,領路的宮人停了下來。
鍾氏拉住她的手又攥緊了一分,而後才鬆開,「去吧!」
譚嘉月此時也不再有疑惑了,她只想進去,立刻進去看看。
她感覺自己跟着領路宮人一步一步走進,走進殿內,沖鼻的香燭氣味迎面撲來,僧人盤坐在四周,不停地敲着木魚誦經,入目的,便是掛滿了白布的靈堂,靈堂正中,擺着金絲楠木棺,棺的四面雕着各種紋樣繁複的花紋,香案上,一方牌位擺在其中,上言:孝慧太子晏晗之靈位。
譚嘉月心頭一震,滿滿的難受充斥着整個胸膛,她只覺得無法喘息,她想落淚,可如何也哭不出來。
太子哥哥當真,當真死了?
她以為這是夢,可眼前的景象又是如此的真實,真實的不像是夢境,真實的像是的的確確發生了的事。
「太子哥哥……」
她想開口,卻聽見自己喃喃念了一聲。
屋外響起匆匆腳步聲,門口的宮女還未來得及行禮,便感覺一陣風從身邊刮過,只看見袍角留下的殘影。
晏晗快步繞過屏風,看向內帳,便見小姑娘面色蒼白得躺在床上,平日裏總是亮晶晶看着自己的眸子此時緊緊閉着,頭髮濕漉漉的還在滴着水,發上的珠花凌亂掛着,整個人毫無生氣的躺在那,叫他一眼,竟感覺回到了前世她病亡的那日。
「呦呦!」晏晗急忙衝上前去,見她這樣,抓着一旁正在診治的御醫急切問道:「她怎麼樣了?」
老御醫猝不及防被他抓住了把脈的手,手勁大的疼得他一把老骨頭都快碎了,連忙喊着「殿下撒手。」
「殿下!」一旁的鐘氏忙道:「先讓太醫給呦呦診治才是!」
晏晗這才驚覺自己急躁脾氣又犯了,連忙放了手。老御醫這才又繼續摸脈。
半晌之後他收回了手,一抬眼就見兩雙急切的眼盯着他,特別是太子那雙,大有他說出一句不好的話便將他拉出去宰了的架勢。
「御醫!」鍾氏趕忙問道:「小女現在情況如何?」
御醫道:「幸而救治及時,救人的應當是個大夫,及時將她口中的異物清除,又催了吐,將氣息緩了過來,否則命休矣,現在她不過是昏睡過去了,稍晚些便會醒來,老夫先開些安神的葯,再開些治嗓與治傷寒的葯,不出幾日便會痊癒。」
聞言二人緊着的心終於舒緩了些。
御醫行到一旁桌上提筆書寫藥房,待寫完他交給晏晗過目,而後轉身將藥方交給一旁的醫師,命他快去煎藥,晏晗轉頭看去,忽覺得那人十分的眼熟,可是如何也想不起來,只看見那人轉身的一瞬,右側脖頸上蜿蜒着一條細疤。
晏晗忽的一個機靈,久遠的記憶浮上腦海,前世的那一日,他在譚府中看到的那個大夫,好似脖頸上也有如此一條細疤。
「那人是誰?」晏晗忙問道。
御醫愣了片刻,見晏晗不耐煩又問了一遍,這才反應過來他實在問剛才出去的醫師,忙道:「那是老臣的輔佐,負責隨我出診的醫師,名杜慳。」
「杜慳?」晏晗仔細回想着前世那人的姓名,那人好像……是姓周的……
他的眸子瞬時眯了起來。
御醫收拾藥箱退了出去,鍾氏心疼的坐在床畔,替譚嘉月擦着額上的水珠,方才御醫來的快,之前只將濕透的外衫褪了,內衫與頭髮都還濕着貼在身上,鍾氏怕她受寒,便想給小姑娘將衣衫換了,可是……她轉頭看向太子正想開口,突然昏迷的小姑娘輕輕咳了兩聲,緩緩睜開了眼。
「呦呦?」
晏晗聽到聲音,連忙上前:「呦呦,你醒了?」
譚嘉月悠悠醒來,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二人,還沒反應過來自己到底身在何處,沖鼻的香燭味彷彿還縈繞在四周,誦經聲還不停地在耳邊回蕩,那方牌位仍歷歷在目,她方才心痛難受的感覺還未消散。
「太子哥哥?」她怔怔的看着眼前之人。
晏晗撫着她的臉應了一聲,忙問道:」呦呦感覺怎麼樣?可有不適?」
她「哇嗚!」一聲,瞬間哭了出來,當即撲了過去,伸手一把摟住他的腰,埋頭在他胸膛中放聲大哭。
「太子哥哥!!」
晏晗被她帶得倒在床上一旁的床柱上,見她突然發作,只覺得手足無措,怔愣了好半晌才忙輕撫着她的背低聲安慰。
皇后及趕來的譚家父子倆一進來,看到的便是自家女兒衣衫不整撲在太子身上放聲大哭的情景。
眾人瞠目,過了半晌譚濟元這才回過神來,咳了聲結結巴巴道:「這個,小女,額,小女落水受了驚,還望,嗯……還望娘娘多多體諒。」
皇后亦怔愣道:「無,無礙,小姑娘落水受驚了,本宮,本宮能理解。」
理解是理解,不過這譚家姑娘……哭得着實彪悍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