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1632年之西南叛亂（十六）

再說自從安武功佔了普安，又派張獻忠攻下曲靖，曲靖市知州王世科雖進行了頑強抵抗，但是寡不敵眾，向昆明求援，但是昆明總兵賴垓以未有聖命的理由，拒不發兵救援，王世科便寫下彈劾昆明知府和總兵的血書，對曲靖都尉李超言道：李大人，本府深受皇恩，自當以身殉國，這裏是我寫的摺子，請李大人務必突圍，交給皇上。李超便道：我是京營出身，皇上對我有再生之恩，還是知州突圍，我留下抵抗。

王世科便握住李超的手說：正是因為李大人是京營的出身，由你將摺子交給皇上，皇上才能重視，一來算是為我報仇，二來亦不能讓他們逍遙法外。外邊喊殺聲四起，李超這才拜別王世科，殺出突圍去了，王世科這才放下心來，最終自殺殉國，闔家三十六口全部罹難。

捷報傳到普安，安武功很是高興，劉洪祖便偷偷進言道：陛下，臣有一言。安武功便道：有話便說。劉洪祖便說：張獻忠先佔普安，後下曲靖，功高震主，陛下不可不防啊。安武功便道：難道他還敢造反不成？劉洪祖便道：那可不好說，奢崇明是怎麼死的，難道陛下忘卻了？

安武功這才放下酒杯，沉吟半晌問道：那依你的看法，應當如何？劉洪祖便道：先前陛下從畢節帶來了三萬部隊，張獻忠從貴陽帶來七八萬，若這數十萬大軍都在張獻忠麾下，一旦他有了反心，只怕治他不得，必得分而制之，接下來還要攻廣西府，這麼多軍功也不能都讓他一個人佔了啊，他的軍功越大，陛下越不好控制。

安武功便道：只是大多數將領都是他的舊部下，朕無人可用啊。劉洪祖便道：宋萬化將軍自赤水便跟隨陛下，忠心耿耿，自從赤水回來，便不得用，若陛下招之，好言寬慰，令其率畢節舊部攻廣西府，若得勝，豈非有人可與之抗衡了？安武功便大喜道：好，妙。當即便頒下旨意，拜宋萬化為征南將軍，陳其愚、安效良為前鋒，率三萬大軍去攻取廣西府，又命張獻忠率部返回普安。

張獻忠得了安武功的旨意，心裏是又恨又氣，便叫來王定國道：當初勸我過來的是你，如今皇上疑我，你當怎麼說。王定國有些惶恐，深怕張獻忠對自己不利，便只能好言勸慰道：大將軍多慮了，陛下豈能懷疑將軍呢，陛下也是一番好意，怕大將軍在外邊連日征戰，甚是勞累，大將軍且且不可有他想。張獻忠便道：丞相莫要哄我，如今拿了曲靖，闔該一鼓作氣，莫說小小廣西府，便是殺入昆明府也不在話下，為何又令派他人，豈不是脫了褲子放屁——多此一舉嘛。王定國便勸道：大將軍實在多慮了，旁的不說，若陛下不信大將軍了，還會讓大將軍統領主力大軍嗎？大將軍軍權在手，誰又能對大將軍不利呢。好說歹說，張獻忠才罷休，率大軍返回普安。

十月二十九日，張獻忠率大軍返回普安，安武功親自至城外迎接，甚是殷勤，張獻忠這才心裏稍稍好受些，十一月一日，安武功同時得到了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好消息是宋萬化等人不負眾望，攻克廣西府，廣西市知州熊嗣先自殺殉國；壞消息是秦良玉的先鋒大軍已經到了雞場營，楊一鵬也率精銳的逐寇軍一路南下，到了安南市，眼看着就要打入普安了，安武功便傳令第二日召集眾人在“皇宮”商議接下來的計劃。

頭天晚上，張獻忠的門子來報說：大將軍，劉洪祖大人求見。張獻忠心道：我跟他素無來往，如今為何來見我？必有蹊蹺。心裏雖這般想，但嘴上卻說：快快迎進來。不多時，劉洪祖便到了屋裏，寒暄過後，張獻忠並不問來意，劉洪祖冷眼旁觀，不由心中冷笑道：大將軍不問問下官的來意？張獻忠便道：若有事自然便說了，何必多此一舉？劉洪祖便道：如今朝廷兩路大軍即將合圍普安，不知道大將軍有何打算啊？張獻忠便道：之前不是早就計劃好了，前往臨安府，與普名聲土司匯合，割據滇南嗎，如今他們來了，咱們便舍了普安，繼續南下便是了，還有什麼可問的。劉洪祖便道：若如此，大將軍危亦。張獻忠不等他說完，便“哐啷”一聲抽出寶劍，橫在劉洪祖脖子上道：原來你特來挑撥離間的，今日便用汝頭試試我的寶劍。劉洪祖毫不畏懼，冷笑道：只怕這麼好的寶劍，我無福消受，能試這寶劍的許是將軍的人頭吧。張獻忠冷笑道：好，那你且說來，若說的好還則罷了，若說不好，便讓你知道厲害。說完便將寶劍又放回劍鞘內。

劉洪祖便道：敢問將軍，咱們為何要去臨安府？張獻忠便道：普名聲乃先皇至交，且是滇南勢力最大的土司，若要割據滇南，必得有普名聲相助才可。劉洪祖笑道：這便是了，普名聲是安家的至交，與大將軍何干？如今大將軍能穩坐家中，無非是因為大將軍手握兵權，我這幾日冷眼看去，皇上似乎並不那麼信任大將軍，否則今日大將軍便不是在普安，而是已經在廣西府了。張獻忠聽后沉默不語，這也是他一直所擔心的事，劉洪祖見有門，便繼續說：大將軍再想，若真去了臨安市，宋萬化的部隊加上普名聲的勢力，完全可以與大將軍抗衡，一旦有什麼風吹草動，大將軍自身難保啊！說著便又湊過去小聲說：大將軍可知道老皇上是怎麼死的？張獻忠心頭一緊道：自然是被奢老賊所害。劉洪祖冷笑道：難道大將軍不想想，奢崇明為何突然爆發呢？張獻忠便問：莫非其中有什麼蹊蹺？劉洪祖便道：自然，便是當今的皇上故意將寫給老皇上的密信送到了奢崇明的手上，上邊道都勻難保，讓老皇上找個機會離了都勻，來普安匯合，奢崇明見信如何不怒，這才有了後邊的事，皇上連自己的親爹都算計在裏邊，何況是大將軍呢。

張獻忠忽聞此言，不由得從頭涼到腳底，跌坐在凳子上，半晌說不出話來，好一會才緩過神來，便拉住劉洪祖道：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還請先生救我！

劉洪祖便道：他們要去滇南，大將軍如何不去滇北？張獻忠便道：若去滇北，必過昆明，昆明之固，不在貴陽之下，一旦久攻不下，大勢去矣，不可不可。劉洪祖便道：所謂富貴險中求，我聽說昆明知府不過庸碌之輩，當初不救曲靖，可見其一斑，只要大將軍猝然臨之、急促攻之，昆明必定唾手可得，一旦得了昆明，便可以此為根基，西攻楚雄，楚雄不過彈丸之地，即刻可下，楚雄在西，則是南彝聚集之地，素來不服教化，朝廷在這些地方勢力微乎其微，大將軍則可一路攻殺過去，只要佔據滇北，則可西邊與緬甸交好，北邊與烏思藏交好，彼此互為倚靠，才是上上之策也。

張獻忠便皺眉道：烏思藏名義上可是朝廷管轄，圖魯拜琥（烏思藏都司提督、烏思藏都司戍衛軍總兵）豈能幫我？劉洪祖便笑道：此言差矣，大將軍沒看到越南復國了嘛，圖魯拜琥豈能不動心，到時候咱們就遊說他自立為王，到時候必定與朝廷起齟齬，一旦烏思藏有變，朝廷便更沒有精力對付大將軍了。張獻忠便道：計是妙計，只是馬祥麟還在大理，伏波軍是馬千乘留下的老部隊了，素能拼殺，如之奈何？劉洪祖眼中透出一絲肅殺之氣道：若大將軍不但得了滇北，還得了滇南呢？張獻忠便道：先生的意思是...說完，便做了一個往下砍的手勢。劉洪祖便道：自然，不過不能是咱們動手，何不借普名聲之手？張獻忠便道：只怕他不肯。劉洪祖笑道：普名聲不過一鼠目寸光的草莽之人，只要大將軍許以重利，令其擊殺安武功，在哄普名聲說若他們打起來了，咱們便立刻出兵相助，到時候只要他們打起來了，咱們便可坐收漁翁之利，到時候滇南、滇北豈不都是大將軍囊中之物了。張獻忠便撫掌大笑道：妙哉，妙哉，先生真乃諸葛在世，若果遂我心，我必定視先生為心腹，萬里江山，你我共有之！兩人便又商議一番，張獻忠寫了一封親筆書信，派人秘密送往臨安府。

卻說劉洪祖離開了張獻忠的府邸，卻沒有回自己的家，而是進了一個漆黑的衚衕，走了幾步，卻是一個死胡同，旁邊只有一個小門，劉洪祖上前先拍一下，又拍三下，那門“咯吱”開了，劉洪祖二話不說便進了門，那門又立刻關上了。

進了門，是一個小院子，屋裏亮了一盞燈，劉洪祖進了屋，有一人正在等他，不是旁人，正是宋萬化，原來宋萬化偷偷從廣西府潛回了普安，見劉洪祖到了便問：都辦妥了？劉洪祖笑道：大人放心，都辦妥了。宋萬化便冷笑道：讓你們去互相殘殺吧，畢節之辱，我必定加倍送還！

十月三十日，崇禎在四川巴州召見兩廣省述職官員，正說話間，王承恩面色陰沉的將一封摺子交給崇禎，崇禎打開，竟然是一封血書，原來是李超拚死突圍，才將這摺子交到了崇禎手裏，摺子上講述了曲靖之事，彈劾昆明知府白王廷、戍衛軍總兵賴垓延誤軍事，見死不救，崇禎心中氣憤，但是此間正是用人之時，也只能壓下怒火，崇禎便將摺子合上，放在了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