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1632年之西南叛亂（十七）

下邊見崇禎面色不善，便都愈發小心謹慎起來，崇禎沒了談話的興趣，兩雙官員也便正好趁機跪安，崇禎照例賞了御膳。眾人走後，崇禎輕輕叩着桌面道：這次西南之事，表面上看是壞事，其實也未嘗不是好事，也是該趁機整頓整頓的時候了，否則這昆明府都要成了他吳家的天下了！

王承恩便笑道：大伴嚴重了，督軍父子久在軍中，有些舊部也是正常的事情。崇禎便道：是啊，他們久在軍中啊。說著便將曲靖的摺子遞給王承恩說：把摺子轉回京里，給吳襄看，讓他看看他的老部下是怎麼辦事的。王承恩便接過摺子。說話間，又有內侍遞來摺子，原來是趙士錦的摺子到了，崇禎看后沉默不語，然後信步來到輿圖面前，邊看邊問：何騰蛟是否到了廣南府了？王承恩便道：已經到了快半個月了。崇禎便點點頭說：讓他派人去跟普名聲聯繫，傳朕的口諭，只要拿了安武功，不論生死，將來雲南總兵就是他的。

再說安武功召集眾人商議南撤，張獻忠心裏有數，自是不會有異議，而其他人一來見張獻忠沒有異議，也便更沒有異議；二來南下滇南也是早已商量好的，自然更無話可說，安武功便當下頒下旨意，命焚燒普安，又留下五千人馬在普安各地掠奪兩日，自己則與張獻忠、王定國率大軍進入曲靖。

當天夜裏，便進駐曲靖城，安武功便在原州衙住下，而張獻忠則隨軍住在城外軍中大營，張獻忠喚來劉洪祖道：先生依計便是了。劉洪祖便出了營帳，徑直入城到了王定國住所，王定國剛剛睡下，被人叫起很是不高興，便道：有何事不能明日再說？劉洪祖假裝驚恐不已道：丞相，大事不妙了！我剛從城外大營回來，只見營中刀兵四起，火光衝天，只怕會對陛下不利。王定國不由得清醒了幾分，但畢竟也是老謀深算之人，他來回踱着步道：可看的分明？劉洪祖道：看的分明。王定國便假裝冷靜的說：營中縱有刀火，也是常事，未必就是有變，不必慌張，我自有主張。劉洪祖目的達到，便告辭離去。

劉洪祖走後，王定國便忙叫過人來說：你立刻多多派些人去，往各處城門查看，若有異動，急忙來報。家丁奉命去了，不過一炷香的功夫，家丁匆忙來報說：老爺，果然見城外營中熱鬧異常，不似尋常舉動，不過各處城門緊閉，倒是不見其他動靜。王定國此時更加信了幾分，便忙出了家門，叫開州衙，要面見安武功。安武功倒是尚未睡去，只因新納了一房貴妃，此時正在後衙胡鬧，聽人來報說丞相求見，不由得惱怒道：老匹夫，不知好歹，深更半夜有何事？讓他回去，明日再說。

侍衛出來傳了安武功的話，王定國急的直跺腳道：在遲些就來不及了！不由分說，推開侍衛便往裏闖，侍衛也不敢深攔，王定國邊闖邊喊：陛下，臣有急事！十萬火急！安武功聽的煩心，正要發火，新納的貴妃便說：若沒有什麼事，丞相也不敢放肆，陛下還是去看看吧，妾與陛下天長地久，何必在這一時。

安武功這才作罷，出了後堂，沒有給王定國好臉色道：有什麼事！王定國便道：陛下，大事不好，只怕那張獻忠要反！然後將來龍去脈說了一遍，安武功色厲內荏道：好匹夫，果然按捺不住了，只可惜還未到廣西府，讓他得了先機！王定國便道：事已至此，陛下當及時離了曲靖，如今宋將軍率大軍在廣西府，陛下先去廣西府，再做計較不遲。安武功便道：眼下只有如此了。當即便舍了美人、財寶，僅帶了數百護衛，和王定國等偷偷出了曲靖南門，一路往南逃去。

再說張獻忠聽說安武功等偷偷逃了，不由的笑道：還算有些見識，今夜讓將士們好生歇息一夜，明日咱們在昆明城裏吃酒！

第二日，張獻忠點起七八萬大軍，急行軍往昆明府殺去，自從曲靖失守，昆明軍民便一直惴惴不安，深怕張獻忠侵擾昆明，一連好幾天，卻不見動靜，又聽說安武功派人拿了廣西府，高崇德（昆明府晉寧州知州）便道：看來反賊意不在昆明，估計是要往臨安府去了。尤弘動（昆明布政使）卻道：便是如此，也不可麻痹大意，還是嚴加警惕的好，昆明乃西南重鎮，若有不測，滇北只怕不保。賴垓卻說：尤大人過濾了，昆明離大理不過百里之遙，若真有事，馬將軍豈會坐視不理，必來相救，何況反賊如喪家之犬，一路南奔，又豈會來犯我昆明。宋守義（昆明按察使）、孫顯祖（昆明肅政廉訪使）等也道：總兵大人言之有理，咱們昆明之險不在貴陽城之下，當初張獻忠十萬大軍圍困貴陽一月而不得，若賊人果真來犯，昆明城下便是他們葬身之地。尤弘動便私下對盧寶忠（昆明學政使）、劉有實（昆明府廣南州知州）道：貴陽能堅守一月，全賴上下同心，豈是城池堅固的緣故？若賊人果然來犯，只怕玉石俱焚！盧寶忠便道：府台大人不聽，如之奈何。尤弘動便對劉有實說：你從廣南多多的派人四處打探，若發現敵情，速速來報。

十一月三日上午，劉有實匆忙來見白王廷道：府台大人不好了，方才探子來報，有敵人往昆明這邊來了。白王廷忙問：有多少人馬？劉有實道：怕是有千餘人。白王廷便放心的說：賊人烏合之眾，難保有個把人不服約束，四處遊盪，無妨，無妨，不過千把人，不必擔心。原來此乃張獻忠化整為零之計，先叫前鋒千餘人一隊，分散前行，為的就是麻痹眾人，而自己則偷偷率大軍壓陣。白王廷果然上當，劉有實見白王廷不聽，便忙去見尤弘動等人，尤弘動不由大驚失色道：此乃化整為零之計，大軍必在後頭，昆明危亦。便忙帶了眾人來府衙見白王廷，見賴垓也在這邊，便忙道：此乃賊人化整為零之計，往知府大人、總兵大人立刻關閉四門、整軍備戰。白王廷道：噯，尤大人過慮了，過慮了...話音未落，只聽得衙役踉踉蹌蹌闖進來喊道：賊人攻入城了！

一時間，眾人皆震驚四起，白王廷道：怎麼回事？快說！那衙役道：方才約有千餘人的輕騎閃電般從東門闖入城內，四處防火，見人就殺，城內已是亂了套了。白王廷便忙道：賴總兵，趕快下令關閉四門，立刻召集兵丁擊殺反賊。賴垓忙持劍下去佈置，此時又有一隊人馬從北門殺入，城內業已大亂，北門和東門處已是血流成河，無法關閉，賴垓率部不敢抵抗，便逃至南門，開了南門，便要逃脫，剛出了城，只見四處旌旗雲動，張獻忠后軍已經將昆明南門圍住，賴垓被嚇破了膽子，如何敢抵抗，當即棄械投降。

賴垓既然投降，便更想立功，當即便領着張獻忠大軍進了南門，往府衙攻來，府衙里尤弘動、宋守義、孫顯祖、劉有實、高崇德領着一隊士兵抵抗，而白王廷、盧寶忠早就逃出了府衙，趁大軍未到之時，從西門逃出了昆明，白王廷往西逃往大理，盧寶忠則朝南邊的臨安逃去。

百餘衙役如何是張獻忠的對手，不多時，眾人便退回後堂，尤弘動便拉住劉有實的手說：你速速逃出去，給皇上報信，且不可耽擱。劉有實知道事情緊急，也不在客套，當下換了布衣，以污血摸面，混出府衙去了，高崇德見狀也要效仿，尤弘動一把攔住他道：高大人也是武將出身，如何就要逃了！高崇德惱羞成怒，從衙役身上抽出大刀，一刀將尤弘動劈死，然後將後堂打開，喊道：我降了！降了！宋守義、孫顯祖被抓后，放聲痛罵高崇德和張獻忠，高崇德急於立功，一刀一個，將兩人殺死，不到二個時辰，昆明府淪陷。

高崇德便對張獻忠道：將軍，方才有廣南知州劉有實喬裝打扮逃了出去，請將軍速速派人搜捕。張獻忠一邊派人打掃戰場，一邊派人搜捕劉有實。

再說白王廷如喪家之犬，僅帶了四五個隨從一路往大理逃去，傍晚時分，便進了大理城，見了高倬（大理市長知州）、馬祥麟，添油加醋，將張獻忠如何軍事浩大，又將罪責一股腦推到賴垓頭上，高倬問道：尤大人如何了？白王廷便道：實在不知，或陷入城內了。高倬便放聲痛哭道：尤兄啊！尤兄啊！你我同窗一場，竟陰陽兩隔！馬祥麟便勸道：尤大人或不至死。高倬道：將軍不了解尤兄秉性，尤兄忠義剛烈，必不會降了賊人，只怕已經殉國了，今日賊人佔了昆明，只怕還不穩固，望將軍速速發兵，昆明或可失而復得。馬祥麟便有些為難的說：皇上旨意，只許堅守大理，不許擅自出戰。高倬便道：此一時彼一時也，況且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若過了今日，賊人一旦站穩腳跟，漫說昆明奪不回來，只怕大理也難保！

馬祥麟如何肯聽，便道：知州大人莫慌，我現在就用軍鴿發急報，最遲明日，皇上必有旨意。高倬不禁頓足捶胸道：迂腐！迂腐！馬老將軍何其英明神武，如何生出此等迂腐之子來啊！

張獻忠得了昆明，又繼續發兵，十一月四日佔楚雄，又接連拿下武定府、姚安府、蒙化府、永昌府，武定知州章文炳逃往四川、姚安知州李繼周逃往大理，至十一月六日，對大理漸成包圍之勢。

話說三日深夜，崇禎便得了馬祥麟軍報，得知昆明業已失守，思慮再三，便給馬祥麟下了旨意：一是務必堅守大理-麗江一線，不可使張獻忠越過麗江與烏思藏和朵甘勾連，沆瀣一氣；二是不可擅自出戰。又給四川總督李國英下旨，命從黎州、建昌、鎮雄、敘州分兵護衛大理後防，一是不使糧道斷絕，重蹈貴陽糧草斷絕的覆轍，二也是防着朵甘都司趁機造反。馬祥麟得了旨意后，只能眼睜睜看着張獻忠在大理周圍攻城掠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