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1632年之西南叛亂（十四）

張獻忠帶着七萬人的隊伍，浩浩蕩蕩離了貴陽府，往普安方向殺去，一路上過威清、平壩、安順、鎮寧、安南州，各地土司皆望風歸降，張獻忠知道這些地方也守不住，便好言寬慰各地土司，命其獻上財物，供應軍糧，又令其各自把守舊地，不出三日，隊伍又增加了三千人。

十月十七日，大軍已是到了安南州新興所，前邊便是普安了，張獻忠便問：大王可已拿下普安了？王定國便道：方才探子報說，大王尚未到達。張獻忠便有些不耐煩的說：大王令我往普安來，緣何自己卻未到？王定國笑道：將軍錯過大王了，大王從畢節南下，一是要收攏各部、打點行裝，且不說費些功夫的，何況自過了納雍城，一路上連好路都不得見，皆是崇山峻岭，山路崎嶇，而且還有谷龍河橫亘期間，便是過了谷龍河，更是沼澤遍地、瘴癘橫行，漫說五六日，只怕十幾日也未必能到。

張獻忠想了想說：想來也是如此，那咱們便拿了普安，為大王獻賀。王定國道：正是如此。當下便在新興所安下營寨，準備攻取普安。張獻忠便問：聽說這普安知州段高選頗有些才能的。王定國道：這段高選上任后，為政清廉，官聲頗好。當年奢崇明未舉事前便有異志，招養強徒、掠賣人口、為害百姓、稱霸一方，甚至為防備官家上門，便養只老虎守門。之前幾任縣官都不敢上門去，唯有段高選就任后不顧安危，帶着隨從來到門口，隨從們畏縮不前，只有段高選矜持穩重，不慌不忙進入奢宅，義正辭嚴，怒斥奢崇明，清還被掠者三百餘人，還清理了歷年所欠貢稅。張獻忠道：如此說來，還是個有勇有謀的人物了，只怕這普安也是塊硬骨頭。

王定國笑道：將軍難道沒有聽說過，堡壘都從內部攻破嘛，我早已打探清楚，普安都尉局同知安效良乃大王遠親，素有反心，只須派一人悄悄入城，與其聯繫，到時候不費吹灰之力，普安唾手可得也。張獻忠便笑道：便依先生所言。當夜便命人悄悄往城內而去。

段高選已經聽說張獻忠率軍逼近的消息，便一邊組織城防，一邊招募鄉兵，同時還向曲靖發函，要求派兵增援，安效良頗不以為然道：大人何必如此麻煩，咱們普安不過幾千戍衛軍，便是曲靖有兵來助，在加上新招募的鄉兵，也超不過一萬，張獻忠可是十萬大軍，自威清至安南，一路皆望風歸降，大人何不...

段高選未及聽完，便怒不可遏，罵道：好賊子！本府知道你與反賊安武功有些勾結，今日竟然說出這些謀逆之話來，本府饒你不得，來人，給我拿下！周圍的衙役都不敢上前，安效良冷笑道：段大人好威風，想拿本官，你也配！說罷，便手握在刀柄之上，蠢蠢欲動，學政局教授陳其愚見狀，便上前拉住安效良的手說：噯，不可不可，知州不過玩笑之語。又對段高選說：如今大軍壓境，咱們內部且要一致對外方可，何況同知大人統領戍衛軍，將來守城還要依靠同知。段高選便道：只怕到時候他臨陣倒戈，也未可知！安效良冷哼一聲，將手抽回，扭頭便出了州衙。

當夜，張獻忠的探子便秘密潛入了安府，將來意一說，安效良便笑道：我正有此意，可謂一拍即合也，你且回去稟告將軍，自不必他動手，只待我拿了城池，以為將軍獻禮。探子走後，安效良便暗中佈置人手，約定兩日後的深夜兵變。

十月十九日深夜，段高選在衙中睡覺，只聽得外邊喊殺聲四起，幾個衙役大聲呼喊着闖進來道：大人，不好了！安效良反了！如今帶了人，便要殺將進來了，大人快跑吧！段高選立時起身，拉住一個衙役道：你叫什麼？那衙役一愣道：小的梁允成，大人有何吩咐？段高選便將大印拿出，交給他說：你速速從後門帶着大印往鄉兵所去，速帶鄉兵前來平叛，普安的安危全在你手了！梁允成接過大印，重重磕了一個頭便離去了。

段高選便匆忙召集衙役抵抗，只是一來寡不敵眾，二來衙役也不是戍衛軍的對手，不過半個時辰，叛軍就攻入大堂，段高選等便退至後堂，母親劉氏、妻子張氏、妾施氏怕被賊人玷污，投繯自盡，女兒段泥金已經十五歲，也投井自盡，幼子段暘當場受驚嚇而死，衙署內，其父段汝元脅降不從，被強徒亂刀砍殺而死。

段高選痛不欲生，拚死相抗，被團團圍住，安效良走進來笑道：知州大人如今還待如何威風？還不快快將印信交出，我或許可以免你一死。段高選罵道：你做夢！身可殺而印不可奪！你無父無君，背叛朝廷，將來必定死無葬身之地！叫罵聲不絕於耳，安效良大怒，奪過刀來，連砍數刀，段高選被殺身亡，以身殉國，一門死者計八人。唯有其長子段晅、次子段曔藏在衙內夾壁中才幸免於難。段高選，字讓予，白族，雲南劍川人，其先祖乃大理國開國皇帝段思平之後裔，劍川州義督千戶段順之九世孫，萬曆三十四年舉人，萬曆四十七年進士，初授四川巴縣知縣，後晉為普安市知州，殉國時終年五十二歲。

安效良殺了段高選，派人四處搜尋印信不得，梁允成此時調了鄉兵前來平叛，也被安效良殺散，梁允成自己也自殺殉國，梁允成雖不過一衙役，但卻忠於人事，亦不愧是忠義之士也。

安效良又派軍佔住各要害之地，普安州學政局教授陳其愚投降，其餘官員或死於亂軍之中，或自殺殉國，並無其他投降者。安效良得了普安，便忙命人前去通告張獻忠。

十月二十日上午，張獻忠率大軍進駐普安城，普安失陷。再說安武功自王定國走後，便命人收拾行裝、整頓軍隊、搜刮財物，足足劫掠了兩天兩夜，整個畢節被搜刮一空，百姓死傷慘重、苦不堪言。安武功收攏了兩萬八千人的軍隊，到了十三日，大軍開拔，一路南去，過老鴉關、納雍城，便是一眼望不到盡頭的十萬大山，足足花了十幾天的時間，付出了死傷兩千餘人的代價，安武功才率軍走出大山。十月二十三日，安武功才抵達普安城，張獻忠等出城迎接，十月二十四日，安武功在普安為安邦彥發喪，以奢崇明、奢寅、樊龍等人人頭為祭，十月二十五日，安武功在普安就任大順國皇帝，封王定國為丞相，張獻忠為大將軍，其餘眾人也各有封賞。

十月十六日，崇禎皇帝在襄陽召見朝鮮總督侯恂、錦衣衛朝鮮鎮撫使張道浚述職，崇禎便問：李倧身體可還好？朝鮮國內可還太平？侯恂便道：回稟皇上，仁宗身體尚好，前幾年本有意立長子李溰為世子，結果後來有了二王子，名李淏，仁宗因愛其母而寵其子，今年也有十幾歲了，仁宗竟有意廢長立幼，現在仁宗身體尚好，還沒有什麼問題，只怕將來朝鮮也不甚太平。

本來廢立儲君的事，對於所有的帝王都是忌諱的事，崇禎見他公然在朝堂上議論此事，心裏頗不痛快，便有些不耐煩的說：他們自己的事，你莫要摻和。侯恂便忙道遵旨。

說話間，貴陽的摺子到了，崇禎忙接過摺子，看后沉默良久，又命人將摺子交諸位隨侍大臣傳閱，眾人看后忙拜倒在地道：皇上大喜，賊人業已退了。崇禎便道：退了是好事，但是整個貴州也已經破敗不堪了，只怕還要休養生息一段時間，貴陽雖守住了，也付出了巨大的代價，王三善、劉錫元、許成名先後殉國，務必好生撫恤其家人。

王鐸便道：陛下，雖說叛軍退了，但其主力尚存，聽聞其軍已經往西南而去，只怕雲南又要遭殃了。楊御芳也道：是啊，聽說貴陽城已經到了人吃人的地步了，多虧了秦將軍、史大人拚死抵抗，才得以保全，陛下必要好生嘉獎才是，只是趙烈身為知府，卻不在前線坐鎮，實在是說不過去。

侯恂便反駁道：此言差矣，若不是知府大人居中坐鎮，貴陽城豈能保全？幾人爭論不休，崇禎便道：不必爭論，朕自有主張。

眾人這才不在說話，崇禎照例賜了侯恂、張道浚御膳，眾人跪安，崇禎卻單單留了王鐸說話，崇禎便道：聽說當初黃成前去求教與你，可有此事？王鐸忙道：不過是臣淺陋的見識，不堪與陛下知曉。崇禎笑道：那今日不妨仔細對朕說說。王鐸才道：陛下，既然貴陽已存，秦將軍又一路南下，而他們內部也互相傾軋，敗亡是早晚的事，只是雲貴之地，何其廣也，不如分而治之，不在設貴陽府，而以貴州之首府，將雲貴分開，分別加以管轄，如今貴州即平，各處土司幾乎都參與了叛亂，且大軍一路橫掃，土司勢力土崩瓦解，正是改土歸流的好時候。崇禎便點頭道：朕真有此事，若派你經略貴州，你可有把握？王鐸忙跪倒在地說：臣必定鞠躬盡瘁，為陛下分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