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1632年之西南叛亂（十二）

第二日，隨侍眾臣齊聚夫人城行宮，崇禎命人將安南的摺子交眾人傳閱，眾人看后無不震驚憤怒，郭之奇首先說：安南黎氏話雖謙恭，實則是步步緊逼，竟然要求朝廷重新冊封后黎國主，行朝鮮例，安南滅國已幾十年了，豈能重新復立？若如此，朝廷的臉面往哪裏放？皇上的威嚴往哪裏放？臣以為絕不可！

許士揚也道：郭大人言之有理，若許了安南，那烏思藏、朵甘又當如何？這個口子決不能開。魏藻德、練彥吉也紛紛附和，許鼎臣也道：小小安南還以為咱們怕他了，請皇上下旨，末將親提一軍，十天半個月就把他們滅了！只有方以智道：但是好幾位大臣還都在他們手裏押着呢，若不顧他們的生死，豈不是讓天下臣工寒心，況且如今西南戰事吃緊，如果不許，他們也派兵相助叛軍，只怕西南的局勢會更亂。

眾人在下邊亂鬨哄吵成一團，崇禎一拍桌子道：放肆！眾人嚇得忙噤聲，崇禎又道：你們說的朕豈不知？朕問的是當如何？王鐸此時站出來說：陛下，臣以為當準安南復國。眾人一片嘩然，崇禎便道：你且說來。王鐸便道：安南黎氏為何這個時候上復國的摺子？就是看到了如今西南的局勢，朝廷自顧不暇，安邦彥也要拉攏他們，他們才好討價還價，若朝廷准了他們復國，不過也是仿朝鮮例，做個藩國，還是我大明的天下，若是不準，只怕他們便要與反賊沆瀣一氣了。許鼎臣便道：難道咱們還怕了他們不成？

王鐸笑道：將軍且聽我道來，若論軍事，無論是安邦彥還是安南，自然都不是朝廷的對手，但是軍政大事，從來不靠人數多寡、戰備優劣論，西南諸地，地勢複雜，民族眾多，教化不及，若他們勾連在一起，不用占城修寨，只以游擊之法對抗朝廷，請問西南諸地何時能平？倘若真到了那般田地，朝廷不知要耗費多少人力物力，臣以為，經略西南，必要有文火功夫，交通、教化、移民、產業、民族政策，凡此種種，亦要有十幾年的功夫，若朝廷准了安南的摺子，不過是臉面有損，於實際看來，卻大有裨益，請皇上三思。

崇禎其實心中早就有了打算，此時便道：當年莫登庸篡權，阮淦求助朝廷，嘉靖皇帝才命仇鸞為都督，毛伯溫參贊軍務，屯兵鎮南關，后莫登庸遣使至鎮南關請降，將安南土地冊及戶籍獻於朝廷，朝廷何曾不想光復后黎來着？只是當時黎維寧不肯，自請去帝號，降后黎為安南都司，朝廷也只是尊重他的意思罷了，如今他們后黎王朝的後人有復國之請，朝廷如何會阻攔？可謂正當其時也，至於諸公說有損朕和朝廷的臉面，朕到不覺得，若朕不準，才是顯得朕言而無信，才是墮了臉面。

郭之奇聽后忙道：皇上真乃千古一帝也，仁愛布與天下，臣定命筆錄編譯司將皇上此言好生揣度，令天下萬民都知皇上此心，臣聞此言，不覺潸然淚下也。說完還象徵性的擦了擦眼角。崇禎便點點頭道：那便擬旨，准了黎氏之請。許士揚便問：敢問陛下，是否以其所請之南越為國名？崇禎便道：有何不可？方以智便出列道：陛下，臣以為不妥，南越之名，所包甚廣。考之前史，今廣東、廣西地亦在其內。黎維祺即有安南，亦不過交趾故地，何得遽稱南越？該國先有越裳舊地，後有安南全壤。天朝褒賜國號，著用越南二字，以越字冠其上，仍其先世疆域；以南字列於下，表其新賜藩封；且在百越之南，著於《時憲書》內方可。崇禎聽後點點頭道：愛卿言之有理，既然如此，那便封黎維祺為越南國王，仿朝鮮例，朝廷只設總督和錦衣衛鎮撫使司，以為觀察而已，其餘皆不問。

許士揚又問：何人前去宣旨？還請皇上示下。崇禎便道：方才堂上慷慨激昂之士，何人可堪此任？眾人都知道這可不是個好差事，紛紛閉口不言，徐才日便出列道：臣願前往！崇禎心道：關鍵時候，還是得看自己人啊。想到這裏，便道：既然如此，徐愛卿留下，其餘都跪安吧。

其他人都退下了，留下了徐才日，崇禎便又將孫維藩宣來，對二人說：這次去，務必要注意安全，其次就是要把吳兆元、莫敬寬、宋之普、張慎言安全的帶回來，你們可明白？兩人便道明白，崇禎便讓孫維藩出來，單單留了徐才日一人，崇禎便道：你這次出使越南，你父親可知道？徐才日便道：未知。崇禎便道：若他知道了，只怕又要在朕耳邊聒噪了，若你不是徐家的人，朕也不放心派你去，你可明白？徐才日忙道：臣明白，家父、家叔多次說，萬歲對我徐家有再生之德，若有機會，必要報君恩於萬一，想來父親大人知道了，也必是心甘情願的，不敢有半分怨言。

崇禎便下了座，扶起徐才日道：你這次去了，可就任越南總督，朕會讓孫維藩好生配合你，越南國內錯綜複雜，派系眾多，你必要小心打探，或許有朝一日能派上用場，至於他們之間勾心鬥角的事，你不要摻和，一切以自保為主，不出五年，朕必平了交趾，以光太祖之德也，你可信朕？徐才日不由的內心澎湃不已，熱淚盈眶道：陛下雄心壯志，臣定肝腦塗地，為陛下分憂！崇禎才道：行了，你且回去收拾收拾，這幾日就出發吧。

十月九日，崇禎帝正式下詔，改安南為越南國，金印冊封后黎後裔黎維祺為越南國王，命徐才日、孫維藩為冊封使，出使越南，黎維祺便是越南國第一任國王，后稱神宗。

也就在同日，張鳳率五萬四川戍衛軍到了普市所，見了秦良玉道：末將奉命率四川戍衛軍到此，見過將軍。秦良玉便道：自前時損兵折將，我已遞了請罪摺子，天使今日便到，或許我不能繼續與諸位並肩作戰了。趙士錦便道：將軍此言差矣，將軍遠在西南，不熟萬歲脾性，萬歲爺最是有大局觀念，我敢保證，將軍必定還是將軍。

正說著，外邊有人道：欽差大人駕到！眾人忙出寨門迎接，只見王之心帶着彭萬里、洪承駿、王守忠等人過來了，彼此寒暄過後，王之心便正色道：聽旨！眾人忙下跪，王之心便道：命彭萬里為雲貴戍衛軍總兵，命洪承駿為畢節市知州，王道直貪功冒進，本該嚴懲，念其以身殉國，不墮忠君之志，亦不加懲處，望今後眾將士引以為戒，欽此。眾人便領旨起身，唯有秦良玉不敢，秦良玉便問：敢問欽差大人，皇上可有其他旨意？王之心笑着將秦良玉扶起道：萬歲爺來前說了，單有一句口諭給將軍，萬歲爺說勝敗乃兵家常事。秦良玉問：沒了？王之心道：沒了。秦良玉這才潸然淚下，痛哭流涕不已，當即拜倒在地，伏地喊道：皇上聖明！皇上聖明！

如是再三，眾人也深受感染，張鳳便道：果如監軍大人所言，聖明無過皇上，咱們更當奮力殺敵，報效皇上。洪承駿也道：正是這話，咱們現在兵多將廣，闔該一鼓作氣，拿下赤水、畢節。

秦良玉當即便升帳，命三軍修整，明日進攻赤水。再說安武功自被封羅甸大王，便帶着王定國回了畢節，留宋萬化和劉洪祖守赤水，宋萬化多多的派探子四處打探軍情，今日聽聞朝廷欽差來了，不但沒有處罰秦良玉，反而讓她繼續帶兵，又從四川帶來了五萬大軍，這才有些慌張，宋萬化便道：如此看來，赤水確實是守不住了，軍師以為如何？劉洪祖也是緊皺眉頭道：大人所言極是，為今之計，唯有收攏兵力，往畢節撤退，若遲了，只怕來不及。宋萬化便嘆氣道：哎，悔不該當初啊！只是後悔也無可奈何，便當即下令焚燒赤水城，與劉洪祖帶着五千軍士乘船連夜逃往畢節去了。

第二日，秦良玉等率大軍一路南下，長驅直入，如入無人之境，來至赤水城下，才見殘垣斷壁，賊人已是逃遁多時，王守忠便命人收拾殘破的城郭，收攏逃散的民眾，秦良玉便留了三千人在赤水，又急命人打造舟船，渡過赤水，繼續往南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