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放肆
但有侍女在側,楚商凌料想亦不會怎麼放肆吧?
“鍾姑娘客氣了。瑖國的御花園風景華美,令人流連忘返呢。對了,可否請您的侍女給朕送點鮮果來?在此賞月,怎麼可以沒有鮮果呢?”
楚商凌狡猾冷笑着,像一隻深山修鍊了千年的老狐狸。
蝶兒自然應之,只是留下鍾離伊和初明皇在此,孤男寡女,被人瞧見了亦不好,不過初明皇乃為他國之皇,又怎麼可以薄待了?
並且主子是個聰明人,初明皇亦是個恪守禮儀的皇帝,斷然不可能做出什麼事來的。
蝶兒退下后,楚商凌終是收回了那些迷人的溫柔的笑容,冷冷地看着月光中的鐘離伊。
月光如雪,勾勒出鍾離伊那美妙的側影。
那絕色容顏,於冰雪月光中,有若一朵璀璨綻放的冰花。
鍾離伊冷冷地盯着楚商凌,“楚商凌,你到底想怎麼樣?”
楚商凌揚眉,冷傲的神色收斂了起來,諷刺於那墨瞳中閃爍着。
“沒想到你終於承認了?你對着朕這個滅門大仇人,竟然還可以如此冷靜。”
鍾離伊幾乎要激怒,她竟然一急之下,承認了自己最真的身份。
可是,楚商凌一向認為她就是鍾離伊,再掩飾也一樣。
鍾離伊緊緊地握着雙手成拳狀,憤怒的火焰於心裏瘋狂燃燒起來。
然,她知道,一怒,她自己什麼都沒有了。
與楚商凌這種狡猾的男人明爭,是死路一條。
只能暗鬥,如今她手中的棋子,便只有獨孤冽。
“滅門又如何,奴婢已不是鍾離伊,奴婢只是一個青樓女子,一個被瑖國盛帝寵幸於懷中的女子。皇上,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
鍾離伊暗自深了一口冷氣,終是穩住了情緒,淡淡地道。
楚商凌緊緊地盯着她的眸子。
這個女人,竟然如此冷靜。
他仍然記得,那個女人闖入了他的殿中,在他和白錦兒前面大鬧,低頭懇求,那個時候的她,宛如初生嬰兒,不譜人情世故。
明知不可能,還是要放下尊嚴求之。
而如今,她竟然已似不聞不問,對他這個滅門仇人,竟然以如此平靜的態度來面對。
“皇后,你越來越狡猾了呢!”楚商凌冷笑道。
“再怎麼狡猾亦比不上初明皇那般奸詐如狐。”鍾離伊冷靜地笑了起來。
朦朧光線之中,楚商凌的表情極為複雜。
俊逸的輪廓,冷然又諷刺的笑容,雙瞳閃爍着狡猾的光芒。
鍾離伊不得不承認,這個男人有着深厚的心計,否則,父皇的江山怎麼可能落到他的手上?
然,她很樂意,和他來一場暗鬥。
不管後果如何,她鍾離伊樂意奉陪到底,即使灰飛煙滅,粉身碎骨,仍然無怨無悔。
“朕托淑妃交給你的任務,你應該收到了吧?三天之後,若然辦不到,你就小心你的小命吧!”
楚商凌冷笑道,鍾離伊冷冷地看着眼前的那個男人,淺淺嫣然而笑,“皇上,這兩個多月來,皇上有沒有想起臣妾?”
楚商凌怔了半晌,鍾離伊嫵媚而笑,嫣然得恰似半羞而開的花兒。
原來這個冷傲的女人,嫵媚的一面亦極有味道。
楚商凌心一動,硬生生地忍住了那種心動的感覺。
這個女人,不能輕易地碰。
她驕傲,清高,如今變成如此,更要小心。畢竟,她是獨孤冽的女人,不再是皇后了。
身份有變,而楚商凌一想到這裏,就莫名其妙地憤怒起來。
“你始終是朕的女人,圍中之羊,終是獵物。”
楚商凌冷笑着道,驀然伸手欲捕捉鍾離伊,鍾離伊倏地站了起來,後退了幾步。
眼中,終是有那麼一抹冷然的決絕。
“皇上,這裏是瑖國,不是昭國。奴婢呢,是獨孤冽的女人,你永遠碰奴婢不着的。”
鍾離伊邪惡冷笑。
楚商凌如被潑了一盆冷水。
是的,這個女人他不捨得殺。
大概,也只有自己才知道,是真的不捨得,以為將她放於冷宮裏,等風浪過後,方慢慢地寵她,愛她。
即使滅門了,即使她恨他了,他也不介意。
然,這一份脆弱的情,漸漸在歲月中黯然,而如今,卻於此處遇上她。
那冷傲的白蓮,已開成了一株冷艷的水仙。
然,這株水仙,卻是屬於別人的。
楚商凌緩了下來,定了定心神,眼中仍然閃爍着危險的光芒。
“是朕的,就是朕的!”
楚商凌冷冷地留下這一句話,便轉身朝外面而去,如今正是晚宴之時,逗留久了,反而會讓獨孤冽懷疑。
月光下,萬物若無聲。
只有楚商凌的腳步聲漸漸遠去。
鍾離伊怔怔地看着那漸漸遠去的背影,唇邊綻出一縷冷笑。
一雙眼睛,卻於花叢后,冷冷地看著鐘離伊。
她並沒有察覺。
蝶兒回來了,卻發現鍾離伊怔怔地看着御花園的門,“咦,主子,初明皇回陵皇殿了?”
鍾離伊頷首,驀然感覺有誰盯着她,回眸,花影搖曳,什麼也看不到。
回到殿中,鍾離伊剛剛躺下,獨孤冽便滿身酒氣地回來。
鍾離伊連忙起床,為他寬衣解帶。
“滾開!”獨孤冽冷冷地低吼道。
鍾離伊被狠狠地推了一把,踉蹌幾步,狼狽地坐到了床上。
獨孤冽眼中閃爍着戾氣。
他冷冷地盯着鍾離伊,連呵出的氣也帶着濃烈的酒味兒。
“皇上,由奴婢來。”
蝶兒和另一名宮女見狀,連忙上前。
獨孤冽伸開雙手,讓侍女褪下了衣袍,只剩下褻衣褻褲。
重重帳幔放了下來。
鍾離伊莫名其妙的,難道楚商凌在獨孤冽前面說了什麼了?
還沒回過神來,獨孤冽一把揪住鍾離伊的衣領,聲音無比冷冽。
“說!你是怎麼勾引初明皇的?”
鍾離伊聽罷,心兒一沉,臉色也陰霾了幾分。
果然,楚商凌沒那麼容易放過她,肯定在獨孤冽前面說了一些含沙噴影的事兒吧?
“皇上,你又聽到什麼閑話碎語了?奴婢一直對皇上忠心耿耿……”
“還想抵賴?朕親眼看到你和初明皇在花容亭中相談甚歡,你還想騙朕?”
獨孤冽大怒,眼中重重戾氣令得鍾離伊心驚。
獨孤冽很少發火,至少對她,也只是抱怨過。
就像那一次,她吐到了他的身上。
然而這一次,獨孤冽卻像一頭狂怒的獅子,眼中的恨意和殺意,讓鍾離伊心驚肉跳。
原來,怪不得她老感覺有人盯着她。
原來,是獨孤冽!
“皇上……初明皇路過花容亭,看到了奴婢,所以過來和奴婢說了幾句……咳咳咳……”
鍾離伊被揪得窒息,不由得咳了幾下。
她是估計獨孤冽沒有聽到自己和初明皇的話,所以才會如此。
若是被他聽到了,估計他立刻會將她揪到冷宮裏去了。
無礙,只要他聽不到,她仍然可以撒謊。
欺騙,實是不得已,她亦不想這樣做。
有時候一想到自己要利用獨孤冽,她的心兒就會很慌,然,鍾離伊是不承認自己的心兒交了出來的。
她只是喜歡獨孤冽這種專情暫時不在後宮裏濫情的帝王。
喜歡卻不是愛。
“他對你說什麼?為何偏偏選中你?”
獨孤冽狂燥地咆哮道,他喘着氣,眼紅紅的。
他是驚慌的,同時也是恐怖,又是憤怒的。
鍾離伊和初明皇低聲細談的那一幕,彷彿成了他心裏的刺,刺得他不安。
令他想起了很多年前的那些事兒。
“皇上……奴婢……咳咳咳……”鍾離伊欲說話,無奈獨孤冽越揪越緊,她如同脫氧的魚,困難地呼吸着。
縷縷光線落於鍾離伊那憋得通紅的臉上,獨孤冽怔了怔,又心痛又憤怒,終是鬆了一些。
鍾離伊得到了救命的空氣,大口大口地喘息。
“皇上……初明皇他說奴婢……長得像他的故人,並且懷疑奴婢就是那個人。可是奴婢乃是從青樓里出來的,現在也是……也是皇上的人,奴婢所以拒絕了他,可是初明皇一直說奴婢就是那個人……”
鍾離伊斷斷續續地說道,雙眸中溢着淺淺的淚水。
她眼中情意深切。
有時候,她認為自己是作戲。
可是有時候,又覺得那一些話兒,彷彿是從心底深處掏出來的,說得那麼生動,說得那麼心動。
獨孤冽冷冷地看着她。
鍾離伊心若被刺了一劍,只是很快垂下眸,有若羞澀之樣。
二人默默無言。
她知道他心裏有怨氣。
他並不相信她。
鍾離伊側過身子,拉過被褥,眼淚卻忍不住地流淌了下來。
“你之前說的,可是真的?”
看到鍾離伊有些反常,獨孤冽不免得有些心虛,說不明道不白的內疚感於心裏瀰漫開來。
只想用這種方式來威脅她,來證明她是他的。
看到鍾離伊並不理會,獨孤冽心裏有些慌,用力地扳過了鍾離伊的身子。
卻見女子粉紅的雙頰上有隱有淚痕。
眼中水盈盈的,矇著一層淚光。
“剛剛……”
獨孤冽正欲問是不是弄痛她了,然,一國之君,九五至尊,竟然要在乎一個女人的感受?
他,又如何問得出口?
鍾離伊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皇上……奴婢只是覺得如做夢一般。後宮佳麗三千,可是皇上寵獨奴婢一人,所以奴婢……害怕突然有一天,皇上不會再看奴婢一眼,而獨寵其他的女人……”
獨孤冽怔住,而後方才嘲弄一笑。
原來,他擔心過余了。
“真是妒婦!”
獨孤冽不會說中聽之言,冷冷地蹦出此句。
鍾離伊瞧見了他眼中淡淡的喜意。
她知道,剛剛一番話,正中他下懷,亦讓他得到了安全感。
“再多嘴,朕就縫上你的嘴!”
“皇上,奴婢有一事,不知道該不該說?”
“說!”
“皇上,吉喜花乃是瑖國國花,也可入葯。是不流傳於外的。但是皇上可曾想過……瑖國土壤肥沃,是吉喜花最合適的泥土,出到國外不一定能存活。可是我們何妨不用這種花,和昭國交換他們的神仙果呢?”
鍾離伊的聲音帶着甜意,亦有些漫不經心的。
獨孤冽明顯一怔。
女子不得涉政,可是鍾離伊卻犯了大忌。
鍾離伊亦發現獨孤冽的猜測,便甜甜一笑,“皇上,奴婢也只是給一個提議,因為聽到很多人都說昭國的神仙果非常香甜可口,只有皇室貴族方能品嘗……三國交流,不都是交流着獨有資源,可以引入各自的物質,又可以壯大其業,不是一舉兩得嗎?”
“皇上若不喜歡,就當奴婢沒說吧……奴婢只是心血來潮,因為有幸在昭國里吃過神仙果,至今還懷念它的味道兒。”
鍾離伊懶洋洋地將臉埋到了獨孤冽的胸部。
聽着他的心跳,她的心其實是緊緊地揪起來的。
女子不得涉政,可是楚商凌卻拋出一個難題給她。
然,獨孤冽絕對不會拒絕的。
畢竟他是聰明人,也會知道如此一交換,肯定有好處。
“好,你這個女人,還真聰明,不過不要到外面對其他人說。”獨孤冽笑了起來,用力地捏捏鍾離伊的鼻子。
鍾離伊滿心歡喜。
並不是因為“任務”成功完成,而是,因為這獨孤冽對她的信任與寵愛,心底的喜歡自然而生。
獨孤冽雖然在笑,然,他的心,已然對初明皇有了防備了。
鍾離伊一向不愛理會他的事兒,更不愛理會別人的事兒。
如今,她卻主動提出讓他和昭國交換種子?
獨孤冽不動聲色,他要看看,鍾離伊還會玩什麼把戲。
他亦不相信,初明皇只是因為鍾離伊和他的故人相似而上前說幾句話。
即使如此,也不用特意支開小蝶吧?
獨孤冽含笑地看著鐘離伊,男人心深似海,鍾離伊亦沒注意到他眼中的那抹冷意。
她的心彷彿在他的目光下融化了。
她猛然一驚,不能!
絕對不能對這個男人動以春心!
“不……伊兒,你就到外面說,這個提議是你提出來的。”
獨孤冽想了想,唇邊噙着一個冷冷的笑意。
鍾離伊怔了怔,溫順地應了。
他只不過想讓她出去宣揚,獨孤冽相信一個沒名沒分的女子,也不聽取大臣們的意見。
可見,此等帝王沒救了,卻也正好氣氣太后。
“怎麼,你流口水了?”
“皇上,奴婢沒有!”
一室都是嬉笑鬥嘴之聲。
自那一晚后,獨孤冽對鍾離伊的懷疑終是淡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