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雖然
對她的寵,增而無減。
鍾離伊雖然自小於皇宮長大,心靈於滅門之前,仍然是單純美好的。
然,她亦見得多妃子們的爭寵手段。
她乃是一靈性之女,還有什麼能學不來的呢?
能牢牢地抓住獨孤冽,就是她最好的生存之道。
而獨孤冽,真的牢牢地被她抓在手中。
不出幾日,獨孤冽和初明皇楚商凌果然通過了交換條件,雙方交換種子,從中而能獲利。
而此提議,果然讓整個皇宮的人都知道,乃是鍾離伊提出來的,皇上乖乖照辦。
一下子,鍾離伊更是受萬眾矚目,亦被推上了流言的尖端。
有人預言,鍾離伊乃是毀國狐狸精,禍國紅顏,於是眾大臣紛紛上書,要求獨孤冽將鍾離伊趕出瑖國。
畢竟,鍾離伊乃是一名身份不名的昭國青樓女子呢。
然,獨孤冽一向不理會這些奏摺,仍然將鍾離伊寵得上天。
還有十幾天的時間,便要到瑖國洛海進行群皇大會。
這一年的地點定於洛海,那裏地面寬廣,風景甚美,定然是最合適的地方。
鍾離伊應允了賢妃教她學舞,一時間,紛紛有嬪妃上門求舞技,鍾離伊對於那些刻意討好的嬪妃,一律拒之。
賢妃在後宮中聲譽甚好,鍾離伊和她相處了幾天,亦發現她為人的確不錯。
至少,這是一個單純而美好的女子,因為不得寵,才避免被禍害的可能。
而短短的期間,於如妃被打入冷宮后,太后又親手下旨立了丞相之女張紫云為如妃。
後宮妃位,獨孤冽一律不理,都是由太后一手操辦。
可惜,他就沒一個看得上眼的。
或者又如鍾離伊所言,因為看在太后親手操辦,所以他本能地拒絕了這些女人。
不寵這些女人,就令得太后的一番苦心全白費了。
於獨孤冽而言,也是一個極好的報復。
鍾離伊漸漸地了解到了獨孤冽和太后的矛盾,從一些宮女的口中,總是有一些傳言,會是真實的。
只是,有幾種可能,鍾離伊亦不想去妄自猜測。
此日,細雨亦是綿綿。
天氣略有些陰冷。
太后剛剛用完早膳,就有人來稟報,如妃求見。
因為是自己親自立的嬪妃,太后整理一下妝容后,出了內殿,如妃已於殿中守候了。
如妃,張丞相之女,生得清秀,溫婉若玉,太后之所以選中她,或者也看着她溫婉大方的表面上。
然,今日一見,太後方才感覺自己選錯了人。
如妃一襲盛裝,還給太後送上了一些貴重的禮物,太后推之,如妃卻硬是將那些錦盒放到了太后侍女驚鳳的手中。
太后只能作罷。
如妃極溫婉地福過身,應太后的主意坐於她身邊,如妃開始漸入正題。
“太后,臣妾見過鍾姑娘,總覺得鍾姑娘身上有一股狐狸精的氣息。並且女子不得涉政,鍾姑娘卻讓皇上和昭國交換國花種子,這是不是極不妥?”
如妃淺笑道,垂着螓首,卻悄悄地打量着太后的臉色。
太后略怔,隨即亦是淺笑。
王朝素來不得以女子涉政,然,在太后的眼中,女子又如何,只要提議中肯,她是斷不會反感的。
反而,她亦知道獨孤冽一直利用鍾離伊來氣她,想清想楚,亦會不再將那些小事放在心上。
而她漸漸地亦開始喜歡起鍾離伊來。
那個女子,無疑是聰明的。
她彷彿在鍾離伊身上,看到了年輕的自己。
“如妃,雖然自古以來有云:女子不得涉政。可是呢,瑖國畢竟不再是以前的瑖國,哀家認為有理便不為罪過。只要鍾姑娘所提的意見有利於國家,哀家為何還要去定她的罪呢?”
太后不緊不慢地說道,漫不經心地撫着自己的玳瑁護甲。
如妃笑意微斂。
她自然亦想不到,太後會如此大量,竟然容得一個女子對政權指手劃腳。
“不知道太後娘娘是否聽到宮中傳言?臣妾還是覺得,鍾姑娘乃昭國青樓女子,令得皇上荒棄政朝,實是不妥。”
如妃再道,語氣中藏着極濃的憂慮。
太后微微一愣,此言,其實說得極有理。
只不過,就算不是鍾離伊,換了其他女人,獨孤冽亦會如此。
所以,怪不到鍾離伊的身上。
“聽聞鍾姑娘手段多多,哀家只見過伊兒幾次,看起來還是挺溫順的。有時候傳言和事實不太一樣,如妃,不能憑着傳言來定一個人的生死善惡。”
太后語重心長地道。
如妃暗中冷笑。
看來那鍾離伊,還真是極得太后的心。
雖然聽說鍾離伊極少出宮,連定省也不常來,可是如今看來,她的確是個不簡單的人物。
能將太后的心緊緊地揪着,她如妃亦壓不倒她,手段還是極不錯的。
“太后,恕臣妾直言,如今皇上夜夜笙歌,朝朝溫香玉抱中,臣妾不是嫉妒,而是為整個後宮而擔憂。鍾姑娘的確是舞技驚人,容顏絕色,然,於皇上而言,只怕她會成為禍水,太后何不提前防備呢?”
太后聽罷,目光悠然落於棱花窗上。
獨孤冽獨寵鍾離伊,長久下去,的確是對不起她親手提攜的後宮佳麗,更會令得群臣不滿。
如今,臣子們還能忍耐。
然,久而久之,他們還會坐視不理么?
皇上陷於女色,天天不早朝,只怕眾臣早就有異議了。
只不過看在政權一直由攝政王所有的份上,他們才忍耐着。
然,攝政王終歸是攝政王,不是皇上。
這皇權看似在攝政王手中,然,最終的權力,仍然是在獨孤冽手中。
畢竟,他才是天子。
禍由小事而起,可是她應該怎麼去壓制獨孤冽?
“如妃說的甚是,長此下去,鍾姑娘定然會犯上惑君之名,引起群臣不滿。哀家看來真的要找個好法子,來管束一下皇上了。”
太后淡淡一笑,然,她心裏最多的,仍然是無力的感覺。
她自然是愛惜自己的皇兒獨孤冽的,可是放縱他,又怕害了他;管束他,又會讓獨孤冽更厭惡她。
並且,獨孤冽不可能受她的管束。
“太後娘娘,何不如……將鍾姑娘暗地處死,皇上便不會不思上朝而陷於女色中?”
如妃低聲地道。
太后臉色微微一變。
“有了一個鍾姑娘,皇上就不可以有第二個鍾姑娘了?如妃,你太天真了。若是如此,只會令皇上更遷怒於你和哀家,而非反省!”
太后淡淡地冷笑道,這樣的事兒,她亦幹了一次。
那一次,她殺了獨孤冽最愛的女人,也是獨孤冽第一個愛上的女人。
那是獨孤冽於撞破她和六皇叔的“好事”前,第一次喜歡上的女人。
可是那時的獨孤冽,亦和如今獨寵鍾離伊一般,將她捧在手心上。
然,那女子卻是他國細作,她才狠下心來殺掉那個女人。
就是如此,獨孤冽對她的恨,在撞破她姦情之後,更為強烈。
“那太后……您覺得如何是好?”
如妃對太后的過去和獨孤冽的恩怨也略有耳聞,知道太后仍然是心有餘悸。
太后眉頭一蹙,這可是很重要的難題,若是法子用得不好,只怕獨孤冽這一次也會被她氣瘋了吧?
沉默了一杯茶的功夫,太后想得頭有些重,於是搖首道,“如妃,此事以後再從長計議吧,哀家也沒有比較好的法子。”
如妃一聽,打從心裏急了。
鍾離伊盛寵至今,她是極急的,然,獨孤冽又沒有寵上後宮中的任何一位女子,連見皇上一面也難,更不要說找機會挑撥離間了。
如妃一心欲至鍾離伊於死地,本以為來到了金陵殿見太后,和她商討一番,會有一個比較好的辦法,沒料到太后亦是偏向鍾離伊。
“太後娘娘……您若擔心被皇上知曉了,其實臣妾有一個萬全的辦法。”
如妃低聲地說道。
“是何法子?”
“製造意外,令其死為意外之中,皇上便不會懷疑我們任何一人了!”
如妃的聲音更是低沉,太后怔住,這個辦法,的確很好。
然,她有些不情願去殺鍾離伊。
獨孤冽好不容易接受另一個女子,怎麼可以輕易除掉鍾離伊呢?
“這個辦法可行,不過如妃,哀家希望皇上能寵幸其他女人之後,再實行。否則皇上仍然不會接受任何一個女子。放心吧,帝王不可能一直獨寵一女子的。”
太后唇邊浮起一縷諷刺的笑。
不知道是諷刺她已逝的皇夫,還是諷刺誰.
如妃略有些失望。
按照獨孤冽的個性,什麼時候等他寵幸其他女人?
“你先請退吧,哀家有些累了。”太后淡淡地道,她弄清楚如妃的意圖,無非是想拉攏她來一起對付鍾離伊。
可是這一種後宮之爭,太后實是無心了。
如妃只好告退。
從金陵殿裏出來,如妃冷冷地望向龍殿,那時乃是皇上和鍾離伊起居之地,總有一天,她會代替鍾離伊的!
太后不敢動手,那麼由她來,她不需要一下子將鍾離伊置死,而是要她一點點地,失去了皇上的寵愛。
太樂署。
細雨纏綿,桃樹含苞,楊柳新綠,雕欄玉砌,朱牆碧瓦,樂聲悠悠,宮中兩側陣列着各種樂器,宮女則跪於一邊,悠悠樂曲出自她們之口。
宮中央,二女子穿着月牙色的舞衣,長長的柔軟的大袖被揮成流雲彩月,一目望去,二人舞姿妙曼迷人,極悅人心。
一曲完,二女子停下來,其中一女子款款朝另一女子福身,“本宮謝過鍾姑娘能傾心相助,實是感激不盡。”
那女子便是賢妃,而鍾離伊額頭微滲着細汗,扶起賢妃淡淡一笑。
“不必客氣,奴婢怎麼敢受賢妃這一禮呢?”
反正她也無聊,獨孤冽如今有二皇至皇宮,雖然前幾天他不太喜歡和二皇交流,但奇怪的是,獨孤冽突然熱衷起和他們到獵場去打獵了。
鍾離伊雖然幾乎與獨孤冽形影不離,夜夜與其相見,與其魚水之歡,可是,她仍然感覺到,自己並沒有真正深入了那個男人的心裏。
賢妃笑了笑,拉着鍾離伊到一側的榻上歇息去。
“妹妹的舞果然很難學,但想要有驚人的舞技,自然是難上加難。本宮才跳了幾步,足便痛了起來了,真是無藝之人,不堪磨難呢。”賢妃和氣地笑道,鍾離伊下意識地看向了賢妃的。
她穿着的是一雙金線蓮花平底舞鞋子,她的非常小,乃是自小纏足的女兒人家。
不過,看起來這鞋子過小,令得她的極不舒服。
“賢妃的舞鞋大概太小了,小蝶,宮裏好象還有一雙略大的舞鞋,是之前刺繡宮裏的宮女送給奴婢的。奴婢穿也太小,所以不如就送給賢妃吧!”
鍾離伊打從心裏喜歡這個不矯情並且溫和的賢妃。
看來,宮中的傳言亦有幾分可靠。
“先謝過妹妹了。妹妹並不如外人所傳那般高傲而難以接近,皇上如此看重你,還真是有一定道理呢!”
賢妃感慨道,鍾離伊便讓小蝶去取那雙舞鞋,小蝶應了,匆匆而去。
而其他嬪妃聽聞鍾離伊於太樂署里,紛紛前來,當然看到了鍾離伊和賢妃並肩坐於榻上,無舞可觀,又掃興離開。
而如妃亦不例外。
她領着侍女凌秀一起前往太樂署之時,遇到了匆匆從龍殿而出的小蝶。
見小蝶抱着一雙小靴子,看起來就比較像練舞之時所穿的。
“小蝶,走得那麼急,可是忘記取什麼東西了?”
如妃笑着叫住了小蝶。
論身份,如妃是主小蝶是奴,小蝶自然得如招報來。
“回如妃主子,小主子讓奴婢取鞋子到太樂署去。因為賢妃的舞靴子不太合適,所以小主子就將此鞋子贈給賢妃。”
如妃揚起秀眉,朝她的侍女凌秀會意,扶着如妃走過去。
小蝶皆因為奴婢,不能搶路,垂着首等待着如妃走過去,哪料凌秀故意用力地一撞小蝶,小蝶毫無防備,一個踉蹌便被撞得跌坐在地上。
此道乃是青石大道,細雨纏綿,小蝶這麼一坐,倒將自己的衣裙都坐濕了。
“喲,小蝶,我真不是故意的,快起來,快起來!”
凌秀故意將小蝶扶了起來,如妃卻微笑着看了凌秀一眼,“凌秀,你也太不小心了,真是的,做點事兒總是毛毛躁躁。小蝶,本宮為你先拿着鞋子在花容亭等你,你回去換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