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雲城（二）

冷霜拋下了武士刀，來到了初次到奉天國和阿月一起喝酒的酒館，縱然聰明如她，雖然猜到阿月生前可能得了重病，但是如果想盡辦法來讓她開心，或者可以讓她好了起來，冷霜想，可是這一次她錯了。

她走到那次和阿月一起坐的位置，坐下后，眼中含着的淚水忍不住落下，她沒有覺得很難過，她依然相信阿月只是暫時離開，一定會回來的，只是一時之間襲來的巨大的孤獨感迅速將她籠罩住，壓得她根本喘不過氣，酒館的龜子端來一壺酒，冷霜一飲而盡，嘴裏不斷喊着，“給我酒，給我酒。”。這時候的她腦袋幾乎一片空白，一杯接着一杯往自己的嘴裏灌。旁邊的人只覺得這姑娘是瘋了，卻沒人來勸阻。誰都要想看熱鬧，想看一個姑娘喝醉后出醜的樣子。

漸漸地，那個她不想看見的世界消失在黑暗中。

醒來的冷霜只覺雙手被人綁在身後，睜開眼才發現自己被人綁着雙手，渾身無力。冷霜躺在一張床上，冷霜四處張望，是某個官人的府上。她試着下了床，想找一些鋒利的器具解開雙手的繩索，但是只覺得一陣暈眩，走了幾步便跌在地上。

她轉頭在自己左肩上用力咬了一口，以便讓自己清醒一點，余光中，一支閃亮的髮釵安靜地躺在旁邊的梳妝枱上，她便咬咬牙，慢慢移到梳妝枱的旁邊，背靠着梳妝枱，手不斷地探着，想拿髮釵割斷繩子，可是根本沒有用。這時候外面傳來了一陣響動，看來有人要進來了。

冷霜閉着眼裝作暈倒在地上。

“看來這迷暈葯還是挺有用的。”

“公子，我的手很疼，如果是用了迷暈葯，為何還要將我的手綁住。難道公子害怕打不過我嗎？”冷霜偽裝着一副嬌弱的模樣。她臉上的紅白一片，乍一看，竟比桃花更嬌俏。

宋博川心中一盪，也沒說話，直接將冷霜抱到床上，便想解開冷霜的衣服。

冷霜大吃一驚，額頭都已經冒出汗珠，腦袋裏不斷地飛轉，她只知道自己不能死在這地方。

“你是不是想死了，你們知道我是誰嗎？”冷霜突然怒聲說道。“你們也應該去信守府打聽一下我是誰？”

那個男子看起來顯然是吃了一驚，“信守府，你這丫頭不要信口胡言，你說你和顧家有關係，也要拿出點證據。而且這裏不是漫城，是雲城，說話也要有分寸。”

“那你應該先去問一下。”冷霜笑了，“反正我相信有人總歸會找到這裏的，我也不必擔心什麼。”

“那又怎麼樣？遠水可救不了近火。”說完便一把撕破冷霜肩前的衣服。

冷霜心裏越發慌張，身體體拚命掙扎，右腳朝着宋博川的腰部狠狠一踢，卻是使不出力。宋博川雙手用力捏住她的脖子，“如果你再掙扎，我就殺了你，別以為你的生命很寶貴。”她冷笑一聲，聲音卻顯得有點慌張，“顧公子昨晚才和我見過一面，你今天如此待我，要不將我殺了，否則你會不好過。”

這時，另一個人進來了，“賢弟，你真盡干這些荒唐事，你是顯然不怕把五大貴族全得罪完，前些日子，你竟然辱罵了蕭紫芽手下的武士，你可知道那是長樂府第一小姐，你再如此得罪下去，你必定會被他們弄死。這個國家，你以為可隨便動得了他們？”

“我偏不信，真希望有一天有人會把這些貴族全部剷除。“

“你真是放肆。”宋博歡一巴掌就想拍在宋博川臉上。“江湖門派，五大山莊從來就不聽我們的，你有何這本事在這胡說八道？”

“慢着，大哥，這姑娘說是信守府的人。”宋博川指了一下冷霜，“可是她身上也沒有刀。”

“不過是一個侍女罷了，不過我們還是別惹事，等到落難武士壯大再說。”宋博歡便說。

“你現在在奉天國太尹大夫府上，你不知道。我是太尹大夫的大公子宋博歡，他是二公子宋博川。信守府的人？儘是胡說，最近假借信守府的名義作惡的人並不少啊。”宋博川一聽宋博歡如此說，便一巴掌拍在冷霜臉上。“別鬧了，真該把你送至落難武士那裏。”

“慢着，你也許不相信，但是我已經有了顧惜柳的孩子。”冷霜厲聲說道，按照她之前讀的有關奉天國的法令，書上好像有這麼一條，若孕婦犯罪，一切從輕處罰。

“丫頭，你說的可是真？”宋博川聽了將信將疑，他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你可知道，辱罵貴族在這國家是相當於重罪。”

冷霜心想，死也不要死在你手上，反正人總有一死，怕死的人那是多麼的懦弱。她認真地點了點頭，也不說話。

宋博歡立即命人將冷霜身上的繩索解開。“別胡鬧了，你有不是不知道那些事，千萬當心。”

冷霜立即下床，該死，依然是渾身麻木，她只能跌跌撞撞地走出房門。身後卻是十幾個侍衛追了過來，眼看着一個侍衛的刀就要砍過來，冷霜卻毫無還手之力，“盜賊，還想跑？”看來是宋博川改變了主意。

冷霜被重新綁着。“算了，還不如直接把這人交至信守府，也算是送了一個人情。“宋博歡道。

”也罷，如果你們把我綁到了那裏，一切不是清楚了嗎？”冷霜一聽，覺得靠自己走出這門是不可能了。

“我不是一般人，我是一個武士，我是信守府的武士殿的一個武士，你們如果不服，為什麼不和我比一下。“

“大哥，我看最好不要這樣，倘若她到了信守府，胡亂說話，還壞了我們的名聲，我看還是把她當成一個盜賊，我親自將她押到一偏僻的地方，將她處理掉，就好了，這一切就包在我身上吧。”宋博川說。

“也罷。“宋博歡點點頭。

宋博川便命人押着冷霜走到街上，他的想法比較直接，就是把冷霜押到一處客棧，玷污完了就殺掉。

冷霜嘴裏被塞着棉布，不能說話，雙眼儘是絕望。

“慢着。”一身着綠衣的俏麗的年紀約十六歲的少女出現，她滿臉笑容。她的雙眼靈動無比，裏面像有無數星光涌動，圓圓的小臉顯得嬌俏可愛。

“宋公子，你也未免不會憐香惜玉了。”那少女說，“宋公子，這姑娘盜了你家多少銀子，我賠就是了，放了她如何。我叔叔說過一個男人不能太粗暴，否則他以後會找不到妻子的。”

“你，你這個丫頭。”宋博川看了看那少女，一下子發不出怒火，聲音更是壓低了說，“你說賠就賠，你有沒有把大尹府放在眼裏的。”

“我還以為是長樂府，我還來自大理府呢，反正我不怕死，如果你不把大理府放在眼裏的話，我讓叔叔把你抓進牢裏。”

那少女突然把一團粉末撒向宋博川那群人，趁着混亂把冷霜拉着從人群中逃跑了。

宋博川一見，拿着手下一人朝着粉末擋了擋，便用輕功追上，冷霜手腳無力，林依凝拉着她根本就跑不快，突然，一個轎子緩慢停下，帘子上全是金絲華稠，每個角上繫着一個紋金鈴鐺，由高大的棕褐色的良馬拉着，旁邊還有兩個騎着馬的武士跟隨，帘子揭開，一張臉露了出來，本來是陰霾的天空似乎也變得明亮，世間最美的也許不過如此，那雙如孩童般充滿天真之氣的眼睛裏像有星光閃爍，眉宇間卻是蕩漾着幾分的孤獨，他正盯着眼前宋博川，看見這笑容，冷霜獃獃地盯着那張臉，她突然明白阿月為什麼依然割捨不了對這個世界的苦戀，以前她看到的人都及不上眼前這一個的一絲一毫的美好，她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肩部衣服已經變得破爛，這樣的她看起來很臟很臟，她低着頭，竟然希望這人不要多管閑事，快點離開，“顧二公子。”宋博川看了嚇了一跳，忙彎腰作禮。

聽到這個名字，冷霜抬起頭來，看着那一張天人般的臉，他們說的沒錯，這是一張相當俊美的臉，可是阿月，你在哪裏。

“顧二公子，這姑娘是個盜賊，剛剛還打着您的旗號呢，她竟然說謊有了你的孩子，所以公子，你說，臣下是不是應該替你處理這姑娘。”他說話的聲音響亮而清脆，周圍的行人躲得更遠了。

林依凝一聽，竟然覺得眼前的姑娘十分有趣，但是見到是顧惜柳，頓時心涼了下來，為什麼來的人不是蕭家的公子，而是信守府的人，何況信守府的人不好好獃在信守府，呆在這裏幹什麼？

只見他看着冷霜，臉部只不過多了幾分厭惡，“既然如此，這件事大尹府處理就好了。”

顧惜柳本來就不是熱心助人的那種人，一來沒時間，二來真的是不喜歡多管閑事，何況本來他來此地的目的是為了製造強大的妖屍。

問題是他不想管，手下的武士就未必是如此，陳忘天一聽到宋博川說的話，頓時心中火氣燃燒起來了，跳下馬，拔出刀，指着冷霜說，“不知廉恥，休得無禮。”

林依凝一直在旁邊看着，她不清楚這姑娘的來歷，剛才只是涉及大尹府，自己還可以幫一幫，但是這時候，信守府的人都來了，必須要慎重考慮着要不要管這件事。不過雖是這麼想着，她依然為冷霜摘掉口中的布，以及解掉手上的繩索。

冷霜笑了一聲，便說，“我只不過是一個連刀都丟了的武士，你要殺就殺。”冷霜心想，死在刀下好過死在凌辱之下，雖然這樣的死法，她真的不甘心，“不過不是已經讓大尹府管了嗎，你們呆在這裏幹什麼？既然不想多管閑事就趕快走。”本來阿月走了，冷霜就不想活了，這樣的事情根本不期待別人救她。

林依凝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姑娘究竟是什麼人？早知道就不救她了。

“你真夠大口氣。”宋博川伸出一腳狠狠踢向冷霜的小腿，冷霜只覺得雙腳又痛又軟，便跪下了。

陳忘天好歹是一個武士，知道武士的規矩，就是不能朝除自己主上以外的人跪下，便怒瞪了一眼宋博川，但是也不扶起冷霜。他在等命令。

顧惜柳本來不想管這件事的，聽到外面的動靜，知道陳忘天在等自己的命令，便從轎子下來，走到冷霜面前，更顯得他翩然絕俗，冷霜看着這一身乾淨無塵的藍底白紋衣，稍微吃驚了，她想起之前看過的阿月的一本書，《奉天貴族公子事記》，好像裏面有提到這個公子，慘了，有點忘記裏面的內容，想了一會，她才發現自己根本沒記住裏面的內容。

顧惜柳先是狠狠瞪了宋博川一眼，然後再冷冷盯着面前的姑娘，心想，那些女人，就是憑藉這些方法才誘惑到蕭一盼的嗎？

冷霜看了他一眼，沒辦法，之前在長樂府，她就已經醒悟到了，比自己厲害的人太多，不敢再放肆，但是既然求一死，不如就得罪一個厲害點的，讓自己受一個棄市什麼的刑罰吧，反正自己也不會乞求別人的幫助，於是她開口便說，“顧公子，別的廢話我不想說，賜我一死吧，就用那個棄市的刑罰吧，就在明天的午時好了。”

在場的所有人，包括林依凝、陳忘天、齊煥、宋博川等全都呆住了。這是什麼樣的請求？

“好，我答應你，不過你死之前告訴我你為什麼要說謊？”顧惜柳臉上的表情幾乎沒什麼變化。

“公子，我是一個武士，我不狡辯，你要殺隨便。那個慌也不是針對你的，因為長樂府對我有恩，我總不能說，我有蕭公子的孩子。”冷霜說，然後掙扎着站了起來。

這下子，齊煥、林依凝咬緊牙關，努力忍住自己心中的笑意。

陳忘天更加生氣了，但是苦於冷霜無刀，只能緊緊握着拳頭。

顧惜柳氣得臉色更白了，雙肩微微抖着，雙眼發出冰寒的光芒，“好，你既然這麼想死，明天中午，你有本事到凌雲樓，和我的武士打一場，倘若你輸了，我割掉你的舌頭。”

“好。”冷霜點點頭，便走了。林依凝趕快跟了上去，並且對着宋博川說，“別追上來，聽到沒。”

“你是中了迷幻藥了，不過我隨身沒帶，或者你跟我一兩個時辰，這藥效自然就可以解了。”林依凝扶着冷霜。

冷霜覺得這時身上的力氣恢復了一些，鬆了一口氣，林依凝道，“姑娘，你想去哪裏？”

“陽虛。”

“十個盤纏。”這時候，林依凝突然伸出手說道。

“什麼？”冷霜倒是有點不解。

“難道你以為我救人是免費的嗎？”

冷霜無奈只得拿出腰間的錦囊，掏出兩顆珍珠，“給你。”

“你真的很大方啊，真的給我嗎？這玩意好像只有貴族們才擁有，你是偷的嗎？放心，我討厭貴族，不會告訴他們的。既然你對我這麼好，我會幫你解決你的問題，對了你為什麼去陽虛，那裏太遠了。你是那裏的武士嗎？你叫什麼名字，我是林依凝，我們交一個朋友吧。”林依凝頓時變得熱情起來了。林依凝的話源源不斷地從口中湧出。

“不了，我習慣一個人，謝謝你救了我，明天我得離開這裏。”冷霜說。她根本就沒打算去赴明天的約，自己又沒有刀，逢打必輸。

林依凝為冷霜買了解藥和衣服，她把冷霜帶到一個客棧，服了解藥，換了衣服，后嘻嘻地笑着，“既然我救了你一命，你可否幫我做一件事？”

“說吧。”冷霜想着，也罷，正不知道怎麼報恩。

“替我抓到採花魔道，我最近異常地缺錢，需要做很多懸賞任務。”

“好。”冷霜轉頭一想，自己也需要錢。不如熟悉一下懸賞任務。

“採花魔道最近老是出現在品天樓啊。他傳說是一個刀法很高的武士，可是你沒有刀，不行，你必須拿到刀。”林依凝將冷霜帶至一個飯館，她坐下后，依然是說過不停。

“在哪裏可以買到一把刀？”冷霜問。

“刀是不能買的。除非是參加武士殿或者是江湖名派才有啊。不過，你是怎麼弄不見你的刀的？”

“被我自己丟掉的。”冷霜有點後悔了。

“怎麼可以這樣的，你也太不小心了，你要吃點桃花糕嗎？餓了嗎，我們一起去吃東西。”

冷霜點點頭，不知道為何，她心中的那些痛苦難過一下子減少了不少。

“不過，你說說，倘若我不去赴約，會有事嗎？”

“沒關係的，頂多你進不了任何一個武士殿。”林依凝有點不以為然。

“什麼？可是我很想成為一個武士？”

“你還不是武士嗎？”林依凝往自己張大的嘴巴塞進一個桃花糕。

“可是我刀都沒了，自然不是啊。”冷霜有點後悔了，早知道就不說那些話。

“別急，那我們去赴約就好了，反正他說的是你輸了割你的舌頭，不是要你的命。既然你如此想做一個武士。怕疼的話，我有辦法。”

“可是我都沒有刀，那肯定會輸啊。”冷霜道。

“你放心，武士不殺無刀之人，他們這麼多刀，會借你一把，不過你要想好了，要贏了再去啊，不過你既然給我這麼豐厚的救命金，我保你活命。”林依凝開始在心中盤算，自己雖然和夏西府朱大小姐不太熟，但是呢，自己的上官李常對自己還挺賞析，而他和朱伊柔關係很好，而朱伊柔和顧惜柳的關係似乎不錯，一這麼想，林依凝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