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雲城(三)

第8章 雲城(三)

“姑娘,你怎麼蠻不講理,你們說找顧公子就找顧公子,怎麼可以。”一個守衛攔住了她們。

“讓她們進來吧。”一個穿着藍衣的年輕男子從房間走了出來。冷霜只覺得這個人有着一股奇怪的味道,就像飛天的味道,這人是妖怪,不過冷霜對妖怪不反感。

“好。”

奇怪的是房間裏只有兩個人,除了剛才的藍衣男子就是顧惜柳,但是冷霜可以感覺到這兩個人都不是人類,而是妖怪,她小聲地對林依凝說道,“這兩個都是妖怪。”

林依凝倒也不慌張,心想,既然冷姑娘可以識別妖怪,一定可以除掉妖怪,除掉妖怪常年在宣申府發佈的懸賞令中,於是她拉着冷霜走進房間。

圓桌上,一個衣着華麗的貴公子盤坐在桌旁,桌子上擺着三盤精緻的糕點。那個青衣男子隨即在顧惜柳旁邊坐下,兩人嘴裏鼓鼓着,看來是塞滿了食物,青衣男子說道,“姑娘有何事?”

顧惜柳沒有說話,他喝了一口茶,看了冷霜和林依凝一眼,便道,“兩位姑娘,請坐吧。”

“你們為什麼要假冒成人類?”冷霜也不想浪費時間,便道。

藍衣男子大吃一驚,道,“你怎麼知道的?”

“你們冒充顧二公子的目的究竟是什麼?難道是為了偷吃糕點,大不了你們找我便是啊。”林依凝道。她接着望了望冷霜,便說,“你既然可以看得到是妖怪,是否有除妖的辦法?”

“可是我連一把刀都沒有,只有撿來的木棍。”

“早知道就不跟你進來了。”林依凝喝了一口茶,問道,“妖怪大哥,你們可以就當我們沒有進來過嗎?”

“呵,說什麼呢,想出去沒門。我倒要看看你們是否真的有很大的能耐?”

藍衣男子拔出刀,冷霜只得拿起木棍應對,誰知那刀突然渾身發出紅色的火焰,冷霜的木棍一靠近這刀便燃燒了起來。

那個假冒的顧惜柳說,“別打了,你根本就打不過他。”

“冷霜,我既然跟你進來了,你就和我拚命打,別輸。”林依凝手拿着幾個制好的毒氣丸看着假冒的顧惜柳。

冷霜很不甘心,拿起剩下的木棍,竄到青衣男子的背後,拿起木棍朝着他的頭頂就用力敲了起來,那人卻是全身都着了火,冷霜的木棍瞬間燒成了灰燼,冷霜卻不覺得滾燙,她打得已經忘了自我,就用發簪把手伸進那火里想插進那妖怪的脖子。林依凝一看,便拿起桌上的茶壺,打開蓋子,想把水敲向那妖怪,一隻白色的棋子朝着林依凝的臉部飛過去,冷霜見狀拿起發簪扔向那棋子,一腳踢向那青衣男子的腰部。緊接着拉起林依凝的手便想衝去門外,那門卻像鎖得死死的,完全打開不了。

“別費心思了。”

“那你放她走吧,儘管找我一個人。”冷霜道。

“你說什麼,我又不是貪生怕死之人,不過妖怪,這裏打不太好吧,而且你們打兩個赤手的女子,不怕被其他妖怪笑話嗎?”林依凝聽了,便立即轉過身來。

“我們妖怪又不是人類,哪裏人類那麼多規矩。”

“顧公子,裏面請。”門外竟然響起了龜子的聲音。轉頭一看,兩個妖怪消失了。

林依凝道,“這年頭妖怪怎麼這麼變成顧惜柳?”

冷霜一看房間,迅速撿起地上的茶壺,擺好,然後拉着林依凝的手站在房間一角。

這時候門打開了,不錯,是顧惜柳,但是仔細一看,跟那妖怪假冒的似乎有一點差別,顧惜柳身穿白色交領藍衣,他此時也朝着冷霜和林依凝那邊望了過來,眼神射出冰冷的光,林依凝滿臉地笑容,“顧二公子,小的在這裏已經恭候多時了。”

顧惜柳身後跟着兩個藍衣的侍衛,他們一看房間的凌亂,臉上現出幾分憤怒的神態,但說話的聲音音調卻是沒有變化,“換一個房間吧。”

“你們怎麼搞的?真是的。”龜子看了一下冷霜和林依凝身上的衣服,責怪道。

“怎麼又是你們兩個,你們兩個來幹什麼?”顧惜柳說道。

“顧二公子,你忘記了,我們來是赴約的。”

“不用了,趕快走吧。”

“不是,該姑娘,想進入漫城的武士殿,她想和公子的手下打一場。”

這人,冷霜看着臉不慌的林依凝,搞不清楚她在幹什麼?不過好像那天是約好了要打一場,也無妨。

龜子只得彎腰道歉,然後重新帶着他們進了一個內部幾乎一模一樣的房間。隨後對婢女說道,“快點上最好的菜。”

顧惜柳身後跟着兩個年齡相仿的青衣侍衛,冷霜看了一眼他們的刀,發現一個是五段的武士,一個是十四段的武士。她暗自盤算了一番,但是她依然還是想知道十四段武士的刀法,如果實在是打不了就走吧。經歷過在大尹府的事情,冷霜覺得能逃命無比重要。

“那我要和十四段武士對打。”

“你瘋了,十四段武士。”林依凝悄聲道,她拉着冷霜一起朝着顧惜柳行跪禮,冷霜十分厭惡這種禮儀,但是怕自己的任性會牽連林依凝,便一臉不願地照做了。

“好。齊煥,把刀給她。”

那個叫齊煥的五段武士的侍衛便走過來將自己腰間的刀遞了上去,冷霜一看,這把刀相比以前自己的刀輕了很多。桃木鍛造的刀柄上有一個虎首的標記。冷霜也不細看,跳上一旁的台上。顧惜柳說,“忘天,你去吧。”陳忘天點點頭,跟着便跳了上去。

冷霜也不廢話,直接拔刀出擊,顧惜柳身後的齊煥不禁嘆了一句,“這人真的毫無禮法而言。”

冷霜開始便使用一花落,陳忘天雖然是比賽老手,但他依然驚嘆這姑娘的刀法,一分心,自己的肩部衣服便被冷霜削了一點,陳忘天馬上使勁,他迅速摸清冷霜出招的方向,便使勁撥開冷霜的刀尖,一刀直刺冷霜的心臟,這姑娘竟然說了那樣的慌,他對她莫名的恨。

冷霜也不慌,身體一側,刀尖已落到陳忘天的腹部,兩人的刀尖上都是殺氣,彷彿要致對方於死地。

林依凝在一旁驚了,她想:這兩人以前也不認識,何來那麼大的恨。

冷霜使出幻步,一下子來到陳忘天後背,一刀朝着陳忘天的頭看了下來,陳忘天迅速低頭,身體同時向右移了一部,轉身一刀刺向冷霜脖子,冷霜也不躲避,她的刀順勢滑至陳忘天的心臟處,同時轉頭避開陳忘天的刀,陳忘天揮刀一格,兩人的刀速越來越快。

但是很快,冷霜便開始處於下風。

林依凝在一旁急得冒着冷汗,便對顧惜柳說,“顧公子,冷姑娘是朱姑娘的朋友,她們在松陽郡就見過幾面,那天,朱姑娘還同意讓冷姑娘成為夏西府的武士。”說謊一向是林依凝的強項,她說謊起來從不臉紅,而且語速還很正常。

顧惜柳微微皺眉,看了林依凝一眼,林依凝拿出大理府的令牌以及李常給她的夏西府的搜查令牌,這些令牌本來都是她父親的,她父親死後,令牌便歸了她。

眼看冷霜就要被陳忘天的刀擊中,顧惜柳也沒時間細想林依凝說的話究竟是真還是假,只得說,“陳忘天,住手。”冷霜聽聞,也停住了手。

兩人相互微微彎腰,走到台下。

冷霜把刀還給齊煥,她右膝下跪,頭低得低低的,這是武士之禮。冷霜一字一句地說道,“我輸了,甘願接受懲罰,要殺隨便。”

林依凝一聽急了,她不明白冷霜的行為,在她眼中,這隻不過是一場比賽,哪怕是說謊了,也不能將一個人置於死地。她便說道,“素聞顧公子溫和有禮,濟弱扶傾,平易近人,冷姑娘不過是初到奉天國,對當地禮法不太熟悉,還請顧公子放她一馬。”

“公子是否想知道我在大尹府聽到的話,宋博川多次提到落難武士,我知道落難武士在近日多次騷擾奉天百姓,而宋博川竟然想聯合落難武士,不知道他究竟意圖何為,但是我想落難武士能如此猖狂下去,背後一定有人在扶持。”冷霜見到林依凝為自己求饒,知道不能任性下去。心想,既然是貴族,那麼平時想的東西一定和武士有關吧。

“所以你認為他們也能叫武士?”顧惜柳盤坐在棋盤旁,他轉頭看着冷霜。

“當然不是,這些外來敗國的匹夫不過是拿着一把刀在隨意屠殺,連柔弱病殘都不放過,他們怎麼能自稱武士?百姓不懂刀的標記,便誤會其為武士。這些人大多從千日國而來,千日國和藍朝國戰爭不斷,一部分人便逃亡至奉天國內。不過是貪生怕死之徒。”冷霜依然低着頭。她的心思全在陳忘天剛才的刀法上,不斷地想着陳忘天剛才的刀法。

“你走吧。”顧惜柳冷冷地說道。

冷霜依然呆在原地一動不動。林依凝一急,便替她謝過顧惜柳,她替冷霜謝過顧惜柳后,便匆匆拉着冷霜想走出隔間。林依凝雖然有點不甘心,但是想了想,覺得相比一把刀,還是生命價更高。

“雖然這裏是雲城,我們還是要多加防範。”

“嗯。”冷霜同意道。“你說的採花魔道在哪裏?”

“算了,你又沒有刀,抓什麼魔道?”

冷霜接着問,“這裏有賣刀的地方嗎?”

“沒有,你想拿到刀,只有四個方法,一是成為貴族的門客;二是加入武士殿;三是加入比較大的江湖門派,成為他們的弟子,四是找落難武士要。可是嘛,你沒有刀連武士殿都進不去,除非有貴族們推薦,所以只有三個方法。”林依凝看了一下天,嘆道。

“話說,你為什麼要成為一名武士呢?”林依凝問。

“我只是想變得更強。”冷霜說。

“你要知道,奉天國民分為這麼幾個階級啊:農,商,武人,文士,伯夫,武士,刺客,俠士,將士,貴族,國君。你要儘快爬到武士這一條路,必須拿到貴族的刀。”林依凝嘆了一口氣,“我做了三年的捕快,連三段的捕快都不是,連一把刀都沒有。”

“不過你真的適合做武士嗎?奉天武士的精神是源自九州春秋國武士手記中的忠誠至上。”林依凝繼續說,“也就是無論貴族們說什麼,他們都要聽,哪怕是殺了平民。當然很多俠士前身都是武士,畢竟藉助武士就可以認識很多貴族。”

“不過我現在只想要一把刀,除此之外,便什麼也不想。”對於林依凝的話,她顯然沒有放在心上,她想到時候在武士殿習得刀法后,便一走了之。

剛走到二樓,青衣妖怪再次出現。林依凝不由得把冷霜重新拉回顧惜柳那裏。

冷霜同樣也是一驚,她不想和妖怪斗,這種怪物一般超出人的範圍了,如果有刀當然和它斗一斗,但是自己又沒有刀,怎麼斗自己都是輸,便拉着林依凝躲在一旁。

“你跟那個紅衣女人是一路的吧,她竟然敢搶走我的人。”那怪物露出鋒利的牙齒,一刀便砍向冷霜,冷霜一聽到紅衣女人幾個字,愣了一下,但很快,她回過神來,推開林依凝,使用幻步閃過那刀。

“哼,妖怪嗎?”顧惜柳站了起來,拔出腰間的刀,朝着那台上的妖怪飛了過去。

那刀一下子便插進了妖怪的身體,妖怪拔出刀,把刀插在木板上,朝着顧惜柳微微彎腰,那妖怪瞪了冷霜一眼,便從窗邊跳下。

冷霜和林依凝四目相對,瞪大了眼睛。

冷霜拔出那刀,是一把很漂亮閃着藍光的刀,可是刀尖上已經出現了一道微小的刀,她知道有的刀能砍殺妖怪,有的刀能砍殺惡靈,而有的刀只能砍殺人,顯然這把刀根本不能砍殺妖怪,她慢慢走到顧惜柳面前,說道,“你的刀恐怕不能砍殺妖怪。”

“那把刀被妖怪碰過了,我不要。”

“什麼?”冷霜呆在原地。她猛然想到,有的人為了得到一把刀也許要費盡一生,而有的人卻可隨意就丟棄一把刀。她覺得有點不甘心。她獃獃看着手中的刀,撫摸着它的刀柄,刀鞘。

“那我們拿走了,謝謝了。”林依凝趕緊想拉着冷霜走。走了兩步,林依凝猛然回頭,停住腳步,轉身說道,“公子,你總不能只給刀不給刀鞘吧。”

“這樣吧,我和公子下三盤棋,怎麼樣,公子輸了話公子就把刀賣給我,公子贏了的話,那刀我也不要了。”冷霜說,她可不想白白拿別人的刀。

“好。”顧惜柳立即應允。“但是我需要賭約。”

冷霜一聽,猶豫了,她問“什麼賭約?”

“你贏了的話,我就把刀給你,你輸了的話,就趕快滾!”

“那不用賭了,我們馬上走。”冷霜聽了,竟然頭也不回地轉身走。

“你竟然敢。”陳忘天一怒,提着刀就刺了過來,兩人再次打了起來,冷霜的速度比剛才快了不少,可是陳忘天正在怒氣之上,她顯然不是陳忘天的對手,10個回合后,被陳忘天一刀刺在右肩上。

林依凝驚叫了一聲,她跑過去,緊緊查看冷霜的傷口,“陳勇士,你的刀可否拔出來?”

冷霜冷笑一聲,伸出左手,抓住陳忘天的刀尖直接將刀拔了出來,血立即從傷口滲了出來,她拋下了手中的刀,也顧不得上右肩的傷口,朝着陳忘天單膝下跪,“我還是不敵。”她恭敬地雙手把刀遞給陳忘天。

顧惜柳在一旁氣得臉都變青,他努力壓制自己的怒火,陳忘天見狀,也立即下跪,“你手中拿着可是我的刀,你究竟耍夠了沒有?我命你跟我下三盤棋,你輸了我就要你的命,你如果現在就跑,你別想跑出漫城。”

冷霜放下手中的刀,心中一想,原來這公子竟然一點都不懂刀法,也不過是懦夫,她對顧惜柳的好感頓時變得蕩然無存,那幹嘛要堵上命去下棋啊,直接跑了。不過一看陳忘天的眼神,看來是跑不過了,她轉念一想,一個連刀法都不會的人,能會什麼下棋。於是便應允了下來。

冷霜點點頭,便盤坐在棋盤一旁的墊子上,面對着顧惜柳而坐。“你這血影響到了我。”顧惜柳說。

冷霜低下頭,發出輕蔑一笑,林依凝趕快湊了上來,抽出一條絲巾替冷霜包紮。“倘若真的不會下棋,中途給我一個信號,咱們一起逃跑。”

林依凝不會下棋,只能坐在一旁干看着。她左手緊緊捏住一個毒丸,看了幾眼棋盤棋子的變化,又緊緊盯着冷霜的臉,生怕錯過什麼暗號。

看着棋盤上的白子數目逐漸多於黑子,看着冷霜緊鎖的眉頭,林依凝握緊了拳頭,額頭滴出了汗珠,沒有說話。

第二盤棋是如此。林依凝悄悄拉了拉冷霜的衣袖,心想她不會真的為了這一盤就要犧牲了自己的生命吧?

第三盤棋冷霜和顧惜柳足足下了兩個時辰,但冷霜依然輸了。冷霜有點愕然,“好吧,要殺隨便,不過我有一個請求,之前答應林姑娘要替她抓到採花魔道,等我抓到了採花魔道,必定進信守府奉上自己的頭顱。”

“我要你替我做兩件事,做完了我再取你的性命。”顧惜柳道。

實在看不透這人的心,冷霜問道,“那是不是也有賞賜?”

“當然。”顧惜柳心想這人也不過是貪財之人,倒是年紀輕輕,刀法過人,取了他性命,難免浪費一個刀才,留着或許能為自己所用。

陳忘天早就很討厭冷霜了,聽她這麼一說,便更加怒了,他生氣地說道,“公子,容我說一句,這姑娘之前竟然不知羞恥地說懷了你的孩子,你難道就不治他的罪嗎?”

冷霜一聽,馬上羞紅了臉,“我,我。”她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麼。

林依凝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呆在原地。

顧惜柳一愣,他不過17歲,尚未婚娶,他回頭瞪了陳忘天一眼,隨之看了冷霜一眼,這時冷霜的眼睛也剛好看向這邊,四目相對,兩人紛紛羞紅了臉,顧惜柳心想,這姑娘刀法不錯,可惜是一個脾性極差的人。合則留,不合則去,還是隨便留她一條性命,隨便打發了事。

冷霜把頭別過一邊,這人竟然沒一點刀法,可惜了這好皮囊。反正去武士殿需要刀,他這樣子也不配這把好刀,而且兩件事換一把刀,也算值得。

林依凝暗自想,倘若一個姑娘能說出有了另一個人的孩子之類的話,是不是她已經愛上了這個人?反正自己出來行事,倘若有貴族們相幫,自己就可以爬到三段捕快的位置了。

“第一件事,你拿着刀調查採花魔道,並且馬上滾!”

“遵命!”冷霜長呼一口氣。心中真是可笑又可恨,但是細想,滾,可是比很多事情容易做得多了,便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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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士魂與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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