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深夜的遭遇
“怎麼回事?瑪雷,不應該……”卡拉顯得十分困惑。
“是我以前朋友的手下。”薩沃斯說到“朋友”的時候奇怪的停頓了一下。“他穿着一身簡樸的服飾,是個年輕人,你不會錯過他的。”他說到這又停頓了一下,“想辦法下點葯,讓他昏睡,他已經喝了不少酒,沒人會起疑心的。”
卡拉點點頭,“用托林草?”他小心地問,像個恭恭敬敬的學生。
“不,用迷夢草。”薩沃斯斬釘截鐵地說。
卡拉先是訝異了一下,然後點點頭表示明白。
“還有一件事。”薩沃斯挺直身子,盯着卡拉。
卡拉目不轉睛地看着他,點了點頭。
“我需要你替我編造一些故事。”薩沃斯簡明扼要的說。“我是一名退伍士兵,曾經在皇家第七軍團服役,神射手編製,牆上的槍是我爺爺傳下來的,他也是神射手,兩年前我在佛拉德開拓戰爭中被當地土著擊中大腿,留下了隱患,剛剛就是隱患發作導致受傷。你等下去和他們聊天,期間要裝作不經意提起這些,記住了嗎?”
卡拉點了點頭,轉身下樓。
半個小時后,卡拉端着蔬菜湯和麵包回到卧床休息的薩沃斯身邊,告訴他一切順利,薩沃斯點了點頭,表示當晚他想一個人安靜獨處,不要打擾他。
卡拉放下薩沃斯的晚餐,關門出去,依靠在牆邊,他的眉頭緊皺,思索着自己能為薩沃斯做些什麼。
“也許這不是壞事。”卡拉心想,薩沃斯越來越不像以前他認識的那個薩沃斯了,他的行動愈來愈像一個真正的旅店老闆,過去他的眼睛總是銳利有神,隱隱有火花閃過,如今也變得黯淡,就好像從來沒有過這回事一樣。
薩沃斯呆坐在爐火前,機械地用餐,像是一具空殼。爐火啪的一聲響起,讓他回過神,他眨了眨眼,環顧了一下房間,又盯着自己的手掌。他舉起手,手指修長,線條優美,他翻過手來,“AuirEnDa”他輕聲念到,手心竄起一道小小的火苗。他盯着它,陷入沉思,直到爐中柴火燒盡,他才回過神來,揮了揮手,火苗隨之消散。房間裏變得一片漆黑。
他嘆了口氣,脫掉衣服準備就寢,突然間火爐里的焦炭回火,發出紅光,照亮了房間,也照亮了他,他背上的傷疤在火光的照耀下像是平滑的銀色鏡面,只有一道除外,那一定是一道,特別,特別深的傷口。
第二天早上,住宿的客人們早早離開了,卡拉負責招呼他們,向他們表示了歉意,解釋自己的主人腳腫的實在厲害,無法下樓招待他們,客人們表示理解,並向旅店老闆送上了自己的祝福。
過了正午,薩沃斯才從樓上下來。“午安,卡拉。”他沖吧枱邊讀書的卡拉打了聲招呼。
“早安,瑪雷。”卡拉說,“那個倒霉的符文師現在還沒醒,你可以放心了。”
薩沃斯點了點頭,“我要出去辦點事。”他說,“你能幫我看下店嗎?”
卡拉放下書本,坐着沖他行了個禮,“樂意之至。”
薩沃斯點了點頭,裹緊衣服推門走了出去。街上空無一人,不過這本來就不是個特別大的村子,空氣中帶着初秋的氣息,天色灰暗,深灰色的烏雲在村子上面慢慢凝聚,看來很快要有一場暴雨降臨。
一陣冷風吹來,薩沃斯腳步加快了幾分,走進了對街的鐵匠鋪,爐子是熄着的,鐵匠正在百無聊賴地讀着書。“你好,斯旺。”
鐵匠把書放下,“有什麼可以為你效勞嗎,薩沃斯先生。”
薩沃斯瞥了一眼書名,是元氣滿滿的亞龍人女僕,很出名的一本小說。
“嗯,是這樣,”他轉回頭,看着鐵匠,“我剛剛在想你有沒有多的鐵杴。”
斯旺想了想,然後露出一個生意上門的笑容,“有的。”他站起身,往鋪子內走去。“前段時間我接了一個單子,是一家城裏的園藝鋪子的。我就多打了幾把,以備不時之需。”他一邊說,一邊拿着好幾把鐵杴走了出來。
薩沃斯隨意接過一把,揮舞了幾下。“你真精明。”他笑着對鐵匠說。
鐵匠自得地點了點頭。
“還有一件事。”薩沃斯漫不經心地說,“你有沒有多出來的圍裙和鐵手套?”
“有。”斯旺點了點頭,“為什麼這麼問?”
薩沃斯指了指自己的旅店,“那些該死的荊棘草又長滿了旅店的圍牆,我得清理一下,”他露出一個惱怒的表情,“但是我又怕割到自己的手。”
鐵匠點了點頭,轉身回了鋪子裏,沒多久拿着一件圍裙和一雙鐵制護手出來。“這是一套舊的。”他把東西遞給薩沃斯,“要的話你就拿走吧。”
薩沃斯結果東西,“多少錢?”他一邊問,一邊把手伸進兜里。
“鐵杴兩個銅子。”鐵匠指着鐵杴說,然後又搖了搖頭,“圍裙和手套就算了,我本來沒指望能把這些玩意賣出去。”
薩沃斯掏出四個銅子拋了過去,“我可不喜歡占別人便宜。”鐵匠點點頭,笑着把銅幣塞進錢包里。“你真的要現在動手嗎?”他問薩沃斯。“要把它們連根拔起可不容易。”
薩沃斯點點頭,“正是時候。”他說,拿着東西離開了鐵匠鋪。
那天稍後的時間裏沒有任何事情發生,薩沃斯似乎沒有做生意的心情,早早的便打烊關門,他隨意打掃了一下店鋪,就鎖門上樓去了。
卡拉看着自己的導師,擔心且焦急。
◇◇◇◇
凱倫步履蹣跚地走在大路上,他的腦袋依舊十分疼痛,天知道他前天喝了多少酒。
沒過多久他的腳就開始隱隱作痛,從機械人報廢之後他就一直在走路,前天趕了一整天的路,昨天又睡到繁星滿天才醒,再不抓緊的話就不能在開工前趕回布林託了,雖說退伍了會分配工作,但要是自己犯錯也沒轍。
他也試着找過馬匹,但如今接近秋收,一馬難求,即使是劣馬也買不到,他只能繼續辛苦地步行,他已經走了一個白天,現在太陽已經落山,但他並不打算休息。
漆黑的大路上看不到任何東西,路況又十分糟糕,抹黑走了兩個小時后,凱倫終於決定放棄當晚走到布林托的想法。他放緩腳步,決定找個地方露宿一晚。
於是他離開大路,往樹林裏走去,樹林裏的地形更加複雜,他的腳步變得踉蹌,沒走多遠,他看見了一抹亮光,於是他提起精神,朝亮光走去,走進了他才發現,那亮光比他想的還要大上許多,那不是營火或是燈光,而是一團猛烈燃燒的巨大火堆。
那是一間幾乎成為廢墟的農房,只剩兩面搖搖欲墜的磚牆,一個黑色的人影縮在兩面牆組成的牆角里,火堆在他的面前熊熊燃燒。這個人穿着厚厚的袍子,看不清面容。
凱倫看到火堆上架着的小鍋,心中燃起希望,他急匆匆地靠近,卻又突然問到一股子花朵腐爛后的甜味。他心中一陣惡寒,發誓不管那鍋里燉着什麼,他都不會碰一下。
不過,有個火堆可以取暖,還是比縮在路邊強上千百倍。
凱倫踏進火光可以照射到的地方,“我看到你的火。”他說,儘力讓自己顯得人畜無害,“我在想……”他話還沒說完,那人立刻站了起來,伸手抓住旁邊的一件東西,凱倫自己看了看,發現那是一把長長的鐵杴,於是他立刻閉了嘴,雖然不知道對方要做什麼,但是如果真的打起來,他也不吃虧,畢竟他是一個符文師。
“我只是想找一個地方睡覺。”他慢慢地說,同時一隻手默默地放到背後。“我不想惹麻煩,也不會打擾你。”他退後一步,表示自己沒有敵意。
那人像是沒聽到他的話,又過了一會,他才放下鐵杴。“老天,這麼晚了,你在這裏幹嘛?”
“我本來要趕去布林托,但路實在太難走了。我看到你的火光……”
“你在夜裏看到一團莫名其妙的火光,然後你就跟着走過去?”男子搖了搖頭,“你過來這裏吧。”他指了指自己的身旁,凱倫看見他戴上了厚厚的手套,抓起鐵杴,“你是一直運氣都這麼差,還是今晚把一輩子的霉運都花光了?”
“什麼?”凱倫有些雲裏霧裏,“我不知道……”
“閉嘴,小子。”男子突然厲聲斥責到,“你看起來就像個蠢蛋。”他低頭,聲音有些沮喪。“見鬼,我本來以為一切都該結束的。”他抬起頭,一把拉下斗篷,他的紅髮一下冒了出來,在火光的照耀下,像是一團火焰在他的頭頂燃燒。他的眼睛是深邃的藍灰色。他嚴肅地看着凱倫,緊緊抿着嘴。
凱倫一開始還有些迷惘,但很快想了起來,他睜大了雙眼。“薩倫,是你。”他有些結巴,“我就知道是你。”
“是的,是我,但我現在叫薩沃斯,你給我記住。”紅髮男子有些惱怒,“過來,你現在回去就是找死。”
凱倫乖乖的照做,“但究竟是什麼……”他有些疑惑。
薩沃斯苦笑一聲,“要我告訴你?”他打量了一下凱倫,“還好你也是個符文師,有些作用。”他握緊鐵杴,“是內爾比托。不用我告訴你該怎麼做吧?”
凱倫倒吸一口涼氣,他點了點頭,掏出衣服下的左輪手槍,又掏出一盒子彈,子彈似乎是用銀打制而成,上面還刻上了繁複的花紋。
“哈!”薩沃斯嗤笑一聲,“拉林I型”,他盯着手槍說,“多少年了,他們還在用……”話說到一半,他突然停住。“風”、“力場”、“雷電”薩沃斯念念有詞,連續畫出三個符文,一道半透明的護罩瞬間成型,把他護在裏面,護盾面上隱隱可見電光閃爍。
是電能護盾,凱倫一下子認了出來,很實用的四級符文術,還附帶了三級的偏斜術,他急忙照做,這時他的餘光看到一個東西從樹林突然竄出。
那是一隻亮紅色的甲蟲,“內爾比托”,很快又有更多從黑暗中出現。
一、二、三、四、五,一共五隻。
其中有一隻似乎動作比其他的都快,它的十隻腳飛快爬動,然後躍起,朝着薩沃斯的面門飛去。
薩沃斯丟下鐵杴,雙手舉起,下一秒,如同暴雷一般的聲音響起
“AuirEnDa!”一樣的符咒與符文,但出現的不再是那天的小火苗,一顆巨大的火球從薩沃斯手中飛射而出,狠狠地擊中了那隻甲蟲的腹部,然後炸開,熾熱的烈焰瞬間吞沒了它,劇痛讓這隻甲蟲發出了喪鐘一般的刺耳慘叫。
薩沃斯丟出火球后就沒有再看那隻內爾比托,“WidUnsHex!”他高聲呼喊,手指連動,他身形雄偉,像是從天界下凡的神靈,隨着符文成型,狂風呼嘯而來,肉眼可見的青綠色能量隨着狂風一起匯聚在他手中,最後變成一把青綠色的長刀,刀身上還有微風不斷流動。
凱倫心頭巨震,他一直以為“紅龍”只是薩倫的綽號,但剛剛他喊出的確實是事物的龍語本名,而不是一般符文師喊出的事物本名。
他一直以為龍脈符文師只是個噱頭,是吟遊詩人故事裏的誇大因素。
但他今晚親眼看到了“紅龍”。
薩沃斯提着刀向前大踏步走去,一隻內爾比托飛撲着發動了攻擊,它的前顎刺穿了薩沃斯的護盾,在他身上留下一道傷口,但隨後就被薩沃斯一刀斬成了兩截,無力的掉在地上。
凱倫心頭震驚,手上卻一點不慢。“颶風”,他低聲輕吟。一股青綠色的微風縈繞在他的槍身上。一隻內爾比托沖了過來,他急忙躲閃,但為時已晚,剃刀一般的足肢刺破了他的護盾——雖然略有遲滯,但還是刺破了,隨後在他的肩膀上拉開一道鮮血淋漓的口子,凱倫忍住痛苦,左輪頂住內爾比托的腦袋,特質的魔力穿甲彈在火藥和魔法的雙重增幅下破膛而出,輕而易舉的射穿了它的腦袋。
凱倫還沒來得及喘一口氣,另一隻內爾比托就沖了過來,護盾已經完全失效了,內爾比托跳到他的身上,胡亂攻擊他的胸口和臉龐,凱倫勉強集中精神,“驚雷!”他大喊,手上費勁力氣勾勒出一道符文,磅礴的雷電之力瞬間縈繞在他的雙臂上,讓他好似天界雷神下凡,他用雙手用力的抓住胸前的甲蟲,後者胡亂地蹬腿,凱倫只覺得手臂一陣劇痛。電流不停的傳向內爾比托,它的甲殼開始冒煙,空氣中冒出一股子焦臭的氣息,他往後挪步,腳後跟卻不慎磕中一塊石頭,整個人不由得向後倒,他兩手放開被電成焦屍的內爾比托,胡亂的揮舞着,意圖保持平衡。
凱倫倒下時,往薩沃斯的方向看了最後一眼,更多亮紅色的甲蟲從黑暗中爬出,它們的腳在地上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另一邊是一頭紅髮的男子,頭髮耀眼的像是火焰,他手持青綠色長刀,渾身鮮血淋漓,靜靜地等待着。
凱倫往後倒下,那個瞬間,他產生一種錯覺,他以為自己看到了一頭紅龍,就像故事裏的那種,桀驁、狂野,下個瞬間,一種悶悶的爆炸感傳遍他的頭,他的後腦勺磕在了石牆上,整個世界天旋地轉了起來,隨後轉趨模糊,最後變得漆黑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