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鏡中人嚇鏡中人,心中事解心中事(二)

第九十八章 鏡中人嚇鏡中人,心中事解心中事(二)

花憐兒身上的香味,林忘我自然是熟悉得很,他聞的並不少。所以戴府一出現這種香味,林忘我就知道是花憐兒來了,可他卻不懂,為什麼戴福州要跑?而且跑得如此慌張,林忘我見她離去的背影就知道,此人恐怕這輩子也不會回戴家村了。他從來沒見過跑成這樣的,就好像是一個女人偷了東西,被一群男人追着一樣。她若是停下來,並不一定會死,但絕不會比死更好過。

無論如何,戴福州既然又一次逃跑,林忘我的命總算是留下來了。所以他開始笑。他看到花憐兒也是跑進來的。

花憐兒一見到他便跑得更快了,還好林忘我抱着少年,所以花憐兒並沒有撲到林忘我身上,林忘我猜想,花憐兒這次若是撲到自己身上,那自己可能要被她壓倒在地上。

花憐兒焦急道:“你受傷了沒有?”

“你看我像受傷的樣子么?”

“他怎麼死了?你怎麼抱着他?”

“戴福州殺死他的。我要給他找個地方睡覺。”

花憐兒吃驚道:“戴福州?他們不是?”

林忘我知道花憐兒對於戴福州這人知道得不多,所以他將自己知道的都對花憐兒說了出來。

“那依你這麼說,那戴福州豈不是沒死?你就不怕她還會回來?”

“她不會回來了,絕對不會。”林忘我說得很絕對,就好像男女上床之前,女人要男人發誓,若是以後拋棄她,那他就不得好死一樣。那種話,那種情況,誰都會信的。花憐兒也信,可她還是問道:“為什麼?”

“感覺。”

若是別人聽到林忘我這話,難免要大皺眉頭,心裏暗罵:感覺個鬼,男人的感覺頂個屁用。可花憐兒幾乎一點也沒思考就道:“我相信你。”花憐兒不僅用語言說她相信,她看向林忘我的眼神里也透露出了她無比相信林忘我的情感。

“可你為什麼一直在笑?難道這戴福州不回來就這麼好笑么?”

“自然不是,我只是想起了你。”

“想我?我不就站在你面前么?”她站在他面前,他本可以不用想的,他完全可以用眼睛去看,用耳朵去聽,用心去感覺。

“我在想以前的你。”

“以前的我?”

“你還記得如夜崖的時候么?那一次你哭着走了。”

花憐兒當然記得,她後來回想起來,覺得自己實在太衝動了,所以後來她想起了林忘我的好,又回到了林忘我身邊。她知道自己當時流了淚,可現在聽林忘我直接說出來,她反而不敢承認了。她低下了頭,輕聲道:“記得。”

“其實,那一次我看你走的時候,想和你說一句話的。”

“什麼話?”花憐兒一雙水靈靈的眼睛忽然看着林忘我的表情。

“我想說:你若是她,我也會給你擋那一劍。”

花憐兒笑了,她的笑就像是春天百花盛開一樣的燦爛、絢麗。她抬起了頭,勇敢地看着林忘我。良久后,說道:“我相信你。你一定會的。”

林忘我已經為少年找了一個睡覺的地方,並且為他蓋上了“被子”。他忽然發現,原來整件事情最悲哀的是這少年,他從出生時,好像命運就被決定了,因為邱獨壓根就沒有打算留在戴福州的身邊。到後來,戴福州將他留在身邊,他便開始被一根隱形的繩子綁住,逃也逃不脫。他為人的確驕傲了些,也乖張了些。但林忘我知道,他對戴夫人的感情並不假,他不僅喜歡戴夫人,也尊重她。因為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在戴龍岩家旁邊至少有五六個壯漢,這些人自然是少年的手下,這些男人要帶走一個女人也自然不是一件難事。

可他錯了,錯在用錯了情,錯在生錯了家庭。也許,這並不是他的錯,而是上天的錯。回到戴龍岩家后,林忘我便將所有事情都與戴龍岩說了,並將陳家寫給戴福州的信拿出來給他看。

戴龍岩聽完后表現出了從未有過的興奮,他的命運從此改變了。他和戴夫人抱得緊緊地,他也抱林忘我抱得緊緊地。

林忘我臨走時,只對他說了一句話——別辜負了戴夫人。他知道的,男人有了金錢地位以後,便開始不滿足於自己的妻子。而且這種男人還不少。儘管戴夫人好像很完美,可這並不能改變男人的劣根性。

林忘我還是沒將自己一開始的問題想透徹。他乾脆迴避起來,他覺得自己好像並不會遇到這種情況。可他最後真的遇到了。

青柳鎮,綠柳成蔭,河清水洌。因鎮裏多種竹柳之樹,是以名為青柳,取其留步之意。林忘我還記得自己父親當初就是在這裏經歷過江湖上盛傳的決絕青柳鎮一事,如今自己置身其中,好像劃破了時間的長河,親眼看到了自己的父親在這裏。過了青柳鎮便是所謂的柳泉鎮。

青柳鎮離他並不遠,一條汀江的距離。

汀江,歷史悠長,被視為客家人的母親河。北起武夷,南至永定。水流湍急為一最,支流繁多為一最,漁場豐富為一最。故沿河兩域多有以捕魚為業之人,也有少數幫派紮根於此,謀划生計。

還好這裏船隻不少,沿岸兩邊也都是一些漁船,林忘我要過去並不會太難。可林忘我沿着河岸找遍了每一條船,也沒找到一個人,有些漁船甚至離水上岸了。難道這些人全部回家了?難道這些人全部都約定好了一起回家?林忘我笑了,就算是妓院裏的老鴇也不能讓每個女人都有生意,這船家難道還有人能決定他們來還是去?

林忘我實在找不到,也就作罷,想着等過些時辰再來看看。於是和花憐兒兩人一起找了間客棧坐下。點了一盤花生米,一盤牛肉,兩壺酒。兩人便對飲起來,花憐兒雖是女人,可喝起酒來卻一點也含糊。連林忘我也不得不佩服她,見她喝酒如喝水,忙道:“別別別,你喝得這麼快,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在喝水呢。而且恐怕我也沒那麼多銀子來付。”

這時,旁邊有一人笑道:“你付不起,那就讓我為這位小姐付酒錢。我雖然不能富可敵國,但這點酒錢卻還是付的起。這位小姐儘管喝,喝多少都算我的。”林忘我還沒遇見過如此豪爽的人,回過頭去看他,只見這人臉上佈滿水銹,眼睛不太大,眉毛也不太濃,但鼻子卻太大了點,好像有自己兩個鼻子一樣大,兩隻手很白,若是只看他的手,大多數男人要以為他是個女人。

花憐兒若是個酒鬼,聽到男子這般說話,必然會很高興。可花憐兒畢竟不是酒鬼,所以她聽到這男子的話后,反而放下了酒壺,笑道:“我只怕將你家底喝個光。”

那男子大笑道:“那你可就錯了,在這家店裏,還沒有我付不起的價錢。”

“難道這家店是你家開的?”花憐兒道。

這時旁邊有個小二聽到兩人對話,對花憐兒笑道:“你還不知道這位爺是誰吧?這家店雖不是他開的,但他說一,我家主子也不敢說二。”

“哦?”這下林忘我倒對這男子有了點興趣。他看這男子顯然是個水下討生活的人,沒想到他說的話竟這麼管用,便道:“閣下是?”

男子還沒說話,那小二已經替他答道:“這位爺就是這附近十里水路的扛把子,人送外號——魚兒張。張爺就是了。”

林忘我雖然沒聽過,但一想起這小二說的話后,便有意與魚兒張結交。心想,自己今日要過這水路也許要依靠他。便拱手道:“久仰,久仰。”

那魚兒張更是大笑,指着林忘我道:“你說久仰,可我看你先前的樣子連聽也沒聽過。”林忘我只好苦笑,道:“不瞞閣下,在下初來乍到,對於此地了解不多。沒聽過閣下名諱還望多多包涵。”

魚兒張忽然瞪大眼睛看着林忘我,道:“你這人,說話怎麼陰陽怪氣地?沒聽過就沒聽過,我又不會怪你。怎麼?難道就因為你沒聽過我名字,我還會揍你不成?”

花憐兒在旁邊笑道:“就怕你想揍他,卻打不過,那閣下這魚兒張的臉面可就要大大薄了不少。”

那魚兒張聽到花憐兒的話,好鬥之心頓起,起身道:“看不出來你這身子還有兩下子,比劃比劃?”

林忘我苦笑道:“女人說的話也當真么?”他如今對魚兒張有事相求,擔心自己若是挫了他的銳氣,到時候一生氣,吩咐沿岸船家不得接待自己,那自己就只好游過這寬達一里的汀江了。

那魚兒張笑道:“女人說的話有時候比男人的話真多了。”

花憐兒對林忘我眨眼笑道:“的確如此。”

林忘我見魚兒張勢在一斗,便想先將自己的事說出來,以防他事後變臉。道:“既然張兄有意一較高下,那我也只好相陪了。只是有一事還望張兄答應。”

“什麼事?”

“在下和這位小姐本想過河,可今日好像沒有一個船家。所以希望張兄幫忙則個。”

那魚兒張聽到林忘我要過河,當即臉色一變,擺手道:“別的事我可以答應你,但這事卻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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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情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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