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故地依舊人已非
兩年後。
回到母校。
多久沒回母校了？王浩然暗自思忖。白駒過隙，浩然已經大學畢業五年了。眼看着母校那塊透露着厚重歷史感的牌匾，王浩然彷彿看到了多年前那個剛入學的自己，高分考取國內最頂尖的大學，當時是那麼的躊躇滿志，意氣風發，彷彿世界盡在掌握。
爸媽也很興奮，訂了三張機票，和王浩然一起直飛北京。那是他們一家三口第一次進京城。王浩然很強烈地感受到父母的自豪以及滿足。
“來來來，我們在校門口拍張照留念啊！這是我兒子考上的大學呀！”浩然媽在校門口就這麼張羅着，完全無視路人投來奇怪的眼神，大概覺得這群人真真土吧。
王浩然父子倆都被她纏着，拉到了牌匾下，自拍還請路人幫忙拍，折騰了好久，媽終於消停了。但是倒回看照片的時候，媽又不滿意了，“哎呀王浩然，你怎麼眼睛閉上了呀，老公你也真是的，褲腳襯衫領子沒翻好啦，這形象不行不行，重拍重拍。”
“算了媽，不拍啦，好丟人啊！”我當時直覺火燒耳朵，頭也不回地就向前走去。
早知道當時就聽媽的話好好拍了。
爸媽離世，全因為自己。
唉，王浩然輕嘆，往事湧上心頭，愧疚而無助的情緒迅速佔領了整個人，眼角不禁泛淚。
若是現在能一頭扎進海里放鬆地向海的更深處潛行就好了，只要回歸深藍，浩然才能屏蔽所有不安的情緒。王浩然猛地搖搖頭，用力地甩掉那些鬼魅魍魎般的回憶，他決定暫時不再為過去糾纏，想像着自己被海水緊緊壓迫着，不得不將全身心放鬆放空的感覺，心潮終於慢慢平復。
這次回校，是以一個分享者的身份來進行公開演講的。雖然兩年前的世錦賽挑戰金牌失敗，繼而昏迷沉寂了一段時間，但浩然很快振作起來，繼續活躍在國際自由潛圈。母校對這位冉冉上升的傑出校友青眼有加，頻頻向浩然發出講座邀請。
再入母校，王浩然要跟學弟學妹們分享自由潛的魅力，可以說是“榮歸故里”啊。從西校門步入校園，王浩然看了看錶，現在是下午兩點，離講座開始還有一個小時，時間還很充分，他就途經華表，環未名湖，繞道石舫、博雅塔，再經過圖書館最大到達學院樓。
人真的是很奇怪，頭腦不斷抗拒回憶，身體倒是很誠實。
這一路線王浩然十多年前一直是這樣走的，跟父母游校園的第一次是這樣，跟前任女友安琪風花雪月的無數次也是這樣。看着沿途風光，難免觸景生情，好在不及多想，學院樓就矗立在王浩然面前。
在講座宣傳欄上，王浩然發現了自己的講座海報，圖片是自己提供的一張在深海里與虎頭鯨共舞的照片，蔚藍的海水，頎長的自己，乖巧的鯨魚所構成的畫面，讓王浩然感到喜悅。
海報上還有文字介紹：王浩然，2014屆工商管理專業傑出校友，首位獲得自由潛世界錦標賽金牌的中國人，首位受邀參加巴哈馬藍洞挑戰賽的中國人，CMAS（國際水下聯合會）四星教練，PADI（國際專業潛水教練協會）潛水長。看着這一項項的榮譽，浩然熱血沸騰了，能在喜歡的事業上拼出一番成就，真的值得驕傲。
不經意地向左一瞄，浩然竟然還看到了狼教授的講座海報，而且還跟自己同個時間段、隔壁教室，頓時感覺自己特牛逼。以前讀書的時候，王浩然最關注的就是狼教授的動態了，電視節目必看，書必買，當時來學校開講座的時候，為了能坐在最前面看清楚狼教授每一個毛孔，特地提前一個小時到課室里佔座。現在自己竟然能跟狼教授一樣，成為業內佼佼者，向他人傳道授業解惑了。
2:20pm，王浩然漫步教學樓，想起以前朝夕相對的好基友，游泳健將陳奕航（水航），學霸之霸馬晗（晗霸），學生會主席凡星（星爺），以前這四個一起，就是F4一樣的存在。浩然在其中雖不是最優秀的一個，但卻也極具個人魅力的，畢竟一米八五的身高，陽光帥氣的外表，熱心善良的人品，成為了聲名在外的工商管理系系草，是眾多小姐姐明裡暗裏討論的熱點。
想起哥們幾個一起蹲點圖書館看書刷題，下館子吃吃喝喝，游泳池拼速度與激情，還有互相協助撩妹子等等，心中不禁樂了，嘴角也微微上揚，青春啊，真是無憂無慮。
畢業之後，兄弟們都各奔前程了：老北京水航一畢業就考取中央的公務員了，現在已經混成了處室負責人。晗霸在大四就收到了賓夕法尼亞大學沃頓商學院的offer，留美碩博連讀，現在去了紐約華爾街一家知名投行工作。星爺則去了上海一家外企，兩年前已經成了企業合伙人了。不同時空，雖有挂念，相聚很難。F4微信群上，水航時不時發一句“約嗎？”，底下三人總是列隊回應“好”、“來”、“約”。但這約總是一推再推，無疾而終。
不過他們保持着一個傳統——兄弟的婚禮必須出席。F4至今已經見證了水航、星爺和晗霸三人的婚禮了——就差王浩然的了。
其實大家都以為，最先結婚的會是浩然和安琪，他們從大二開始談戀愛，感情很穩定，畢業后倆人又同居了，是人人稱羨的超養眼cp。可誰料到，七年感情一朝斷——兩年前，安琪突然離開了，最終還是扛不住七年之癢的魔咒。
回到母校，故地重遊，不堪回首的往昔、塵封多年的傷逝，忽如鬼魅般滲入腦海，王浩然自覺情緒失控，再難壓抑了，索性走進洗手間整理一下吧。他無神地看着鏡中的自己，他曾經辜負了一個好女孩。
他很清楚安琪一直不同意他自由潛，因為擔心他哪天會發生意外，葬身大海。因此，從王浩然愛上潛水以來，他們之間的感情註定會出現裂痕。一開始這細微的裂痕隱藏在你儂我儂的柔情之下，但當柔情散盡，兩人終究發現，這隱藏的裂痕最終變成了兩人之間難以跨越的鴻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