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福兮禍兮(上)

時間過的很快，彈指間，已是二十幾天之後。拿到薪水，思源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兌現自己的承諾。只是沒有凌風的電話，也不知道他住在哪兒，看來只能去特工總部走一趟了。

到了76號門口，有幾輛車魚貫駛出。思源看到其中一輛車的副駕駛上正是她要找的沈凌風，便朝他揮手。凌風彷彿心事重重，見到思源很是意外，擦身而過時，也沖她揮揮手，並報以一個牽強的微笑，沒有留下片言隻語，就這樣一笑而過。

其實思源不知道的是，就在昨晚，日方破譯了一份電報，內容是今天下午四點有共黨攜帶電台潛入上海。而凌風此去，正是執行此項任務。

下午四點，上海北站。一輛列車緩緩駛入，車門一開，乘客們蜂擁而下，站台上，歡呼聲，喧嘩聲，不絕於耳。

一個戴着禮帽，身穿長衫，手提行李箱的中年男子很快引起了特務們的注意。凌風按兵不動，只等接頭人的出現，再來個一網打盡。

此人叫陳子峰，是容月和丁牧的老師，也是一個參加工作十幾年的老革命。

從下車的那一刻，敏銳的直覺告訴他，這個站台異乎尋常。那個賣煙的小販，那個佯裝接人的男子，還有那個身穿制服的工作人員……看似毫無關聯的幾個人，可是他們關注的重心明顯不是自己的工作，目光始終在他身邊游移。

遠遠的，陳子峰就看到了容月，而容月也看到了他，她面帶微笑，正大步朝他走來。他表情凝重，微微搖了搖頭。容月“倏”地放慢了腳步，警惕的向站台上一瞥，幾個精壯男子異乎尋常的神色盡收眼底。她沒有遲疑，徑直向子峰走來，只是師生相對，猶如陌路。擦肩而過時，子峰捂住嘴假裝咳嗽，趁機對她低語，“魔術師道具箱。”而不遠處，一個雜耍班子正搬着沉重的道具箱往站台走去。

既定的接頭人沒有出現，而子峰馬上就要出站了，凌風下令收網。子峰看着從四面八方圍攏過來的特務，冷冷一笑，說:“迎接我不用這麼大的陣仗吧？”

凌風說:“陳先生是貴客，李主任在華懋飯店備下酒席，請先生赴宴。”

子峰冷哼一聲，“陳某不才，不屑與漢奸同流合污！”

“老東西，別不識抬舉！”一個特務踹了他一腳，然後就去搶他的箱子，“給我吧！”子峰拉動遺留在箱子外面的一截保險栓，箱子轟然炸開。炸彈威力不大，卻足以將兩人炸的粉身碎骨！

容月聽到爆炸聲，眼淚奪眶而出。她知道老師是在用自己的生命向侵華戰爭發起抗議！用自己的行動喚起民眾的覺醒！她來不及悲傷，她要秉承老師的遺志，用鮮血和生命捍衛民族的尊嚴！

經過一整天的周密安排，凌風就這麼灰頭土臉的回去了。

趙炳安自然不會放棄這個打壓沈凌風的機會，他跑到主任那兒大放厥詞。說為什麼接頭人沒有出現，那是因為有人泄密。行動前，所有參與行動的人員全部待在總部的會議廳里，根本沒有與外界接觸的機會，那又是怎麼泄密的呢？關鍵因素就是那個兩次出現在抓捕共黨現場的陳小姐。行動前，沈凌風和那個陳小姐有過短暫的接觸，兩人看似簡單的揮手，實則是一種傳遞暗號的方式，信息就這樣在眾目睽睽之下被傳遞了出去。為了加深主任的懷疑，他又說沈陳二人關係如何的不一般，沈凌風又是大包小包的去串門，又是和她一起吃飯云云。最後，主任秉着“寧肯錯殺一千，絕不放過一個”的原則，下令“請”沈凌風和陳思源協助調查。

晚上下班，思源獨自一人向大安里走去，身後兩名男子亦步亦趨，被人追蹤是早已習以為常的事了。她只知其一是楚先生的人，卻不知其二是76號趙炳安的耳目。

自從她兩次出現在抓捕共黨的現場后，趙炳安便對她心存疑慮。只是她每次出現都有着讓人不容置疑的理由，再加上沈凌風從中作梗，楚天楊的庇護，他一時無法將她“緝拿歸案”。只能採取迂迴戰術，在“敵進我退”中尋找破綻，順便拉沈凌風下馬！

快到弄堂口時，身後之人突然加快腳步，思源還沒來得及作出反應，冷冰冰的槍口已經抵在了她的腰間。來人壓低嗓音，陰沉沉的說:“陳小姐，跟我們走一趟吧！”說完，兩人不由分說架起思源鑽進一輛轎車，司機踩下油門，汽車風馳電摯般消失在暗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