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我們,結婚
梁安歌閉上眼雙手合十,額頭抵着手指祈禱,說是祈禱更多的是她不敢看病房裏面的場景。
不知過了多久,她聽到了門關上的聲音,很輕,但她還是結實的嚇了一跳。
聽到腳步聲越來越近,梁安歌轉頭看到主治醫生走了過來。
“搶救及時,心跳回來了。”
梁安歌聽罷,這才狠狠鬆了口氣,脫力的扶着旁邊的牆平穩着呼吸。
待呼吸穩定下來,轉頭透過玻璃窗看到心電圖上又有了波動,雖然不幅度不大,但他的心臟還在跳動。
一切都還有希望。
莫玦青一腳踏入掉進了水裏,梁安歌走後的那三年裏他學會了游泳,所以這次他沒有像那次那樣束手無策,而是靈活的擺動着身體在水裏游着,試圖尋找出口。
然而遊了很久,周圍還是一片昏暗,甚至連水底生物都沒見到一個,他漸漸感覺胸腔內的空氣在流逝,窒息感撲面而來。
這時他好像又聽到有人在喊自己,隨後從水面伸進來一雙大手,在他疑惑之際直接拎着他的衣領拽出水面。
浮出水面,莫玦青止不住的咳嗽着,剛剛那麼一拽讓他嗆進去了一點水。
等到他咳完,才有時間打量四周,發現這個地方有些熟悉,但就是不太能想起來是哪兒。
隱約能看到牆上掛着的巨大相框裏的照片,他起身走過去像看清楚,等到走近一看照片上的人竟然是自己父親和安珺。
莫霆勾唇淺笑着,眼裏滿是溫柔的望着身邊人,然而安珺的臉上沒有一絲笑容,冷漠至極。
這裏…是他們的房間。
我怎麼會在這兒?房子不是早就沒了嗎?
“醒了。”
聽到聲音轉身,看到了依舊年輕帥氣的莫霆,莫玦青的瞳孔因震驚瞬間放大。
兩父子長得很相似,尤其都有着一雙漂亮的青瓷色眼瞳。
莫玦青不可置信的喚出聲:“父親…?”
莫霆慈愛一笑:“阿玦,沒想到你現在都已經長成了帥氣的大人模樣,我很欣慰。”
“我怎麼會在這兒?房子不是早就已經沒了嗎?還有,父親您不是…”現在這一切都讓他很震驚,一時間還反應不過來。
等到稍微鎮定下來,猛然回過神:“難道我已經死了嗎?!”
莫霆搖搖頭,笑着回:“你沒有死,但我確實已經死了。”
“那我怎麼會在這兒?我在做夢嗎?”但說起做夢也不太現實,畢竟從莫霆去世到現在,一次都沒有出現在他的夢裏。
莫霆走到沙發上坐下,招呼莫玦青也過來坐下,說:“也可以說是夢,但確切的說這裏應該算是陰間。”
莫玦青似懂非懂:“所以剛才那些穿着白色衣服排着隊去向某處的人群,都是亡靈嗎?”而我也是其中之一。
莫霆舉起咖啡杯優雅的小口喝了口,說:“那些靈魂在走奈何橋,排隊喝孟婆湯。”
“那水裏的那雙手,是父親您的嗎?”
“嗯。原本我不應該插手,但是總有道顫抖的聲音一遍遍的乞求我的幫助,讓我把你帶回她的身邊。那個女孩你認識嗎?她叫梁安歌。”若不是執念太深,梁安歌的聲音不會傳到莫霆的耳朵里。
聽到梁安歌的名字,莫玦青的記憶瞬間被掰回原位,他才記起自己進了手術室,然後再有意識的時候是在過奈何橋,而那道呼喚他的聲音也是梁安歌的。
莫霆見他的臉上有了除冷漠以外的其他表情,有些震驚,但很快反應過來:“我們阿玦跟以前比起來,變得開朗愛說話了,是因為遇到了那個善良的女孩子嗎?那道求我地聲音,也是那個女孩子吧。”
莫玦青點點頭:“是她,她是我的妻子,我很愛她。”
梁安歌對他的影響和改變確實很大,這個他不否認,也多虧了她,他現在才不會像以前那樣病態自閉。
如果照以前的性格發展,他可能真的會變成痛恨母親的變態殺人狂。
幸好遇見了她,才讓他沒有走上不歸路。
“真好,我們阿玦沒有受到父母的影響,還是相信愛情並且得到了屬於自己的愛情。”
說到這個,莫玦青就覺得愧疚和後悔:“我對她做了很多壞事,也把她傷得很深。”
“那個女孩現在正熱切的希望你能醒來,這不就說明,她心裏還有你。”
“可是…她是梁百川的女兒,也是安珺特別在乎疼愛的女兒。”
莫霆有着片刻的失神,但很快回過神:“上一輩的恩怨是非對錯,不應該影響到你們這一代。你們經歷了那麼多風雨,好不容易才能在一起,要學會珍惜。過去的就讓它過去,連那個女孩子都想把過去埋葬起來,你不應該再去糾結這些。”
“父親,我知道。”
“嗯。”
莫玦青看着桌子上放着的水果,想要吃一個蘋果,然而剛拿起來準備吃就被莫霆阻止:“這裏的東西你一個都不能吃。”
“為什麼?”
“吃了,就真的回不去了。”
莫玦青聽罷,趕緊把蘋果放回原處。
“父親,您在這裏待了多久?”
想了想,回:“快三十年了吧。”
“以後還要繼續待在這裏嗎?”
莫霆笑了笑,有些無奈:“或許吧。”
“為什麼不去投胎?”
“在這兒生活,還是投胎再去人間生活,都是活着,沒什麼不一樣。我老了,也倦了,對投胎轉世這種事情沒興趣。”
莫霆對自己的態度是消極的,他總勸莫玦青放下過去,而他自己卻辦不到,把自己囚禁在了過去不肯出來。
“父親,您恨安珺嗎?”這個問題,他早就想問了,但一直沒有機會。
莫霆長嘆了口氣:“多少還是會恨吧,不過我恨的是她對你的態度,作為一個母親,她不是個合格稱職的母親。”
“她也不是個合格稱職的妻子。”
莫霆笑了聲:“她對梁百川是合格稱職的妻子,她的冷漠無情從來只對我。”
“那您為什麼不恨她?”他不明白。
莫霆無力的長舒口氣,疲倦道:“畢竟是我拆散他們在先,我哪有資格去恨,都是我罪有應得。只是苦了你,經歷這些事。”
莫玦青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該說什麼,只是能感覺到他對安珺還是念念不忘,不然不會在死後住的地方都是以前跟她在一起時的那個房子、那個房間。
莫霆看了眼昏暗的窗外,說:“你該回去了,那邊還有人在苦苦等着你。”
“父親,以後我還能再見到你嗎?”
“再見到我,就是在你死後了。”
“那,連在夢裏都不能見嗎?”
莫霆搖搖頭:“一個死人常出現活人夢裏,不好。你就當這次沒見過我,好好活着。爸爸會保佑你們的,別擔心。”說著起身給了莫玦青一個擁抱。
“阿玦,再見。”
“爸…”
突然感覺眼前閃過一道白光,莫玦青再一次失去了意識。
梁安歌一瞬不瞬的盯着病房裏昏迷不醒的莫玦青,生怕錯過他醒來的那個時刻。
突然,夾着機器的手指動了動,接着莫玦青慢慢睜開眼。
梁安歌看到他的手指動了,趕緊去叫醫生。
經過醫生的檢查,莫玦青被確定脫離了危險,被轉到了普通病房,然而睜了幾秒眼睛便又昏了過去。
轉到普通病房后,梁安歌寸步不離的守在他床邊,等待他的徹底蘇醒。
一天過去了,他還是沒有要蘇醒的跡象,依舊沉睡着。
他的精神早就醒了,但是身體動不了,就好像有人故意按着他的身體、蒙住他的雙眼。
他身處在四周都是漆黑的空間裏,外面是正常通亮的白天,他能看到所有東西,就是走不出去、喊不出來。
幾番嘗試下,他終於精疲力盡的縮着身體坐了下來,我現在是被關在了自己的身體裏嗎?
好不容易死裏逃生,難道要我像個活死人一樣活着嗎?歌兒是不是還在着急的等我呢,會不會以為我以後就成了植物人……
明明術后各項指標正常,但他就是遲遲不醒,醫生很無奈的告訴梁安歌:“有可能這種狀態會持續一段時間,也有可能會是一輩子。”
“不是說手術成功了就能像正常人一樣生活嗎?怎麼現在又昏迷不醒?”梁安歌着急了,能不着急嗎,說好手術成功就能醒過來,可這哪裏有醒來的跡象。
“別著急,再等一天,如果今天過後還不醒過來,我們會再想別的辦法。”
梁安歌沒再說話,事到如今也只能等了,難道還能有其他的方法嗎?
今天是周末,梁念剛好沒課到醫院看莫玦青,之前怕影響他的學業,一直沒告訴。現在實在是瞞不下去又逢假期,所以才如實相告。
梁念換好衣服才過來的,還拿了些水果過來。
“人來就好了,還帶什麼水果,你姑父又吃不了。”
“是給姑姑帶的。姑姑為了照顧姑父,都沒好好吃飯,多少得吃點才能有體力堅持下去。別到時候姑父醒了,姑姑又倒下了。”
“知道啦。”
梁念看着緊閉着眼的莫玦青,問:“姑父身上的病,好了嗎?”
“…差不多。”她不敢把真話告訴他。
“姑父什麼時候能醒?”
梁安歌的眼神閃躲:“大概…快了吧。”
梁念看着梁安歌:“姑姑,你要不要回去休息?我看你的臉色很差,我在這兒守着就行,反正我現在放假了。”
梁安歌搖頭:“不,我守着就行,困的話就在旁邊的床上睡會兒。你不是還要去夏令營,別耽誤了,你姑父這兒有我呢。”
梁念猶豫着,最終沒有再堅持:“好吧,那姑姑也要多注意休息,姑父醒了的話一定要告訴我。”
聽着梁念嘮叨,梁安歌終於笑了出來:“知道啦,小老頭。這麼嘮叨,小心以後娶不到老婆。”
梁念聳聳肩,頗為無奈道:“這還不是因為你們倆太不讓人省心,我也想像個初中生一樣無憂無慮啊,可是條件不允許。”
看着如今開朗了很多的梁念,梁安歌心裏安慰了不少,果然環境能改變一個人的性格。
梁念沒有待多久便離開,這下又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病房裏安靜的連呼吸聲都能聽到,可這種安靜異常瘮人。
梁安歌握着他的手,說:“我知道你現在肯定在很努力的醒過來,可就算醒來的途中很艱難,你也不要放棄,好不好?我會一直陪着你,等你睜開眼看到的第一個人一定會是我。我會一直等你,直到你醒過來。”
坐在黑暗裏的莫玦青清楚的聽到了她說的話,他起身走向明亮的那邊,然而走了幾步便再也無法向前。這裏像是有一個透明的屏障,隔開了兩個世界。
他用力捶着那面看不見的屏障,然而屏障堅硬不可摧,捶到最後只有手在疼,屏障卻完好無損。
梁安歌起身走到床邊,從包里拿出個小方盒又走回來。
“戒指,已經做出來了。”說著打開方盒,裏面靜靜躺着兩枚對戒。
戒指的設計簡單大方,沒有過多複雜的裝飾,看着很舒服。
“現在新娘有了,戒指有了,就差你一個新郎了。你要什麼時候醒來娶我?十四年了,我們的婚禮從來沒有一次完整過,四年前的婚禮你也沒來得及給我戴上戒指。難道真的要成為遺憾嗎?你再不醒,我真的快堅持不下去了。”
她說堅持不下去了,是真的快達到負荷。
莫玦青在黑暗中看着對戒,喜歡得緊:“歌兒,我會娶你,我一定會娶你!你再等等我,我馬上就去見你!”
然而敲了半天,還是沒能從掙脫出來,不免有些泄氣又氣憤。
蓋上戒指盒,摸着手腕上的手串,突然摘了下來放到了他的手裏,隨即握着他的手:“你之前說這個手串是保平安的,那我現在把這個給你,這次讓它保你的平安。你一定要醒過來,一定。你答應過我要拼了命的活下來,不可以食言。”
突然,黑暗中的莫玦青感覺身體在發光,不由驚奇的望着自己的雙手。隨後伸手去碰屏障,在觸到的瞬間被吸了進去。
莫玦青緊閉的雙眼動了動,下一秒猛然睜眼,喘着粗氣大口呼吸。
梁安歌不敢相信的看着睜開眼的人,驚到眼睛都不敢眨。
“歌兒,我都…聽見了。”他的聲音沙啞,卻在努力的從喉嚨里擠出字:“我們,結婚。你答應我的,只要我…醒過來,就…結婚。”
梁安歌瞬間淚眼模糊:“結婚,我們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