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手術
“歌兒,不要勉強自己,好嗎?”
梁安歌覺得無力:“你為什麼自以為是的認為我在勉強?難道我就不可以是發自內心的想跟你在一起嗎?你就這麼不相信我?”
“可我明明知道自己活不久了,還要拖累你,我真的辦不到。”
“莫玦青,你是第一天認識我嗎?拖累什麼的想法,你趁早給我放棄。你就算真的死了,我梁安歌也不會依附任何人活着。我不愛應鈺就是不愛,我跟他這輩子都不可能在一起,我現在跟你說清楚,別再讓我因為這種事跟你生氣。”她是真的生氣,他這個人怎麼就這麼艮呢。
“我也是為你好。”
梁安歌氣的深吸了口氣,突然提高音量:“你難道不知道這樣一句話里包含了多少嗎?你為我好,可是我不那麼覺得,還算是為我好嗎!纏着我不放我離開的是你,現在又裝大度要把我推出去的也是你,你是白蓮花嗎?明明從頭到尾都是你在自導自演、自我感動,從來都沒有問過我願不願意。”
她的情緒異常激動,這些話她早就想說了,這下說出來心裏痛快了不少。
莫玦青見她這麼生氣,上前抓着她的肩,試圖讓她冷靜下來:“你不要生氣,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想在離開前為你多做些什麼,不然就這麼放你一個人,我會不安心的。”
“如果真是為我好,那你就接受手術,然後努力活下來就是對我最好的回報。我想和你和小念,一家三口好好過日子,我想有個完整的家。”
他似是對她的回應有些遲疑:“你…”
梁安歌嘆了口氣:“你一定要我說得這麼清楚,才聽得懂么……”
從以前她就覺得他的情商堪憂,不太聰明的樣子,沒想到真的要把話說這麼明白才懂。
他似是不敢相信:“我以為…你還恨我、怨我,不肯原諒我。”
梁安歌真是覺得心累:“什麼都是你以為,我早就說了不怪你了,是你自己總把自己困進了殼裏。”
“那以前那些…你真的都可以原諒嗎?畢竟孩子…是因為我才沒有的。”對於第一個孩子,他的心裏滿是愧疚。
“都讓它過去吧,放過孩子,也放過我們。只是遺憾的是,我以後可能很難再有孩子。”想到這兒,她就覺得難受,孩子一直是她的意難平。
“我們有小念,他就是我們的兒子。”
梁安歌還是難過,但聽他這麼一說,突然抬頭:“所以你還要把我推給別人么?”
“不推了。”
“你還做不做手術?”
“做。”
“要不要努力活下來?”
“要。”
“那現在回去檢查身體。”梁安歌怒氣未消的嘟着嘴。
莫玦青微微一笑:“好。”
梁安歌拉着他準備走,莫玦青突然站在原地不動。
“怎麼了?”
“歌兒,我之前好不容易下定決心要放過你,可是是你不願意走的,那麼以後我就算把你拽進地獄、不管你怎麼不願掙扎,我都不會給你機會跑開。我的佔有欲有多強,有多偏執,你應該深有體會。這樣,你還願意嗎?”
梁安歌轉身走到他面前停下:“莫玦青,你的情商是真的很低啊。”
“什…”
話還沒說完,梁安歌便墊腳吻上他的唇,但也只是親了下便很快站穩:“我都表示的這麼明顯了,你現在竟然還在懷疑,我都把婚戒設計好了。”
“你還願意跟我舉行一次婚禮?”他是驚訝的,不相信的。
梁安歌點點頭:“但必須是在你昨晚手術活下來以後,所以你要拚命的活下來,即便中途閻王派人來帶你走,你也要拼盡全力跑出來,因為你答應過我。”
莫玦青燦爛一笑:“好。”
等回到醫院,烏貝托和應鈺還在病房等着。
莫玦青輕輕推了推梁安歌:“我去找醫生,你跟他們好好聊聊。”
梁安歌點頭:“嗯。”
莫玦青轉身離開,只留下樑安歌一個人面對許久未見的老朋友。
剛開始她還有些局促,但畢竟作為朋友還是得招呼好:“醫院附近有一家星巴克,去那兒坐坐嗎?”
他們自然不會拒絕。
等到了星巴克點好喝的,梁安歌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不知道該從哪兒開始問起。
就這麼在兩個人的注視下,梁安歌沉默了好一會兒,最後終於忍不住開口:“你們怎麼會來這裏?”
“莫玦青叫我們過來的。”烏貝托回。
“哦…”才幾個月不見,竟然會這麼生分,她努力找着話題:“梨曉,過得好嗎?”
“嗯,去參加時裝周的走秀。”
“原來大家都過得很好呢。”她不僅感慨,幸虧她的突然離開沒有對婚禮造成什麼影響,幸虧。
“Aria,你那天突然消失,是莫玦青強行把你劫過來的吧?”
事到如今,她也沒什麼可隱瞞的,大方承認:“是。”
“所以這次陪他,只是因為可憐他嗎?”
梁安歌輕嘆了口氣,釋然一笑:“剛開始確實是,但後來就不是了。烏貝托,我是不是從來沒有告訴過你,我缺失的那部分記憶?”
烏貝托點點頭:“嗯。”
“我所缺失的那部分記憶,是關於他的,我的全部痛苦與快樂都與他有關。”說著勾唇一笑:“只不過那些記憶里有了誤會,耽誤了我們這麼久。”
“他真的是胃癌晚期,活不了多久了嗎?”一直保持沉默的應鈺,終於開口。
梁安歌望向他:“應鈺,對不起,又讓你摻和進來了。他是胃癌晚期,也確實活不久,但我會想盡辦法延長他的壽命,把我們曾經缺失的十四年都給補回來。”
應鈺無奈輕嘆了氣,勾唇:“我真的,是輸給你了。”
“所以你要留在這裏,不回意大利了?”烏貝托問。
梁安歌點點頭:“不去了,這裏才是我的故土、我的家,我終於找回我的根了。這次因為阿玦的任性,讓你們倆白跑了一趟,我替他跟你們道歉。如果你們想在這裏留下來多玩幾天,我會找人替你們打點好。”
烏貝托搖搖頭:“不了,你現在肯定很忙,而我也要去找曉曉,不耽誤你的時間了。”
“應鈺呢?”
應鈺也婉拒:“我也要儘早回家探望我母親,過年的時候沒去成,她一定都快等急了。”
梁安歌知道他們只是想給她台階下,也是體諒她現在的處境與難處,那她就恭敬不如從命:“謝謝你們。”
“跟我們,你永遠不用客氣。”應鈺說。
烏貝托和應鈺婉拒了梁安歌要送他們到機場的提議,讓她趕緊回醫院照顧莫玦青。
他們這次來,其實最主要的目的也只是想看看她過得怎麼樣,順便確認一下她的心意,如果她留下來不是自願的,那他們肯定會想盡辦法把她帶走。可惜她是自願的,那他們便沒有理由再帶她走。
也好,她現在的狀態比之前好了太多,他們也能安心離開。
回到醫院,帶着莫玦青先做了全身檢查,因為只有指標數值達到了既定要求才可以手術。
檢查結果顯示有一些指標數值還沒達到要求,只能再養幾天。
這幾天梁安歌一有時間就會精緻對戒設計圖,然而每次半個小時都不到就會手疼的甩一甩。
當年受傷留下的後遺症,做不了太細緻的事,畫畫就是其中之一。
“疼就休息。”說著拉過她的手輕輕按摩。
“我不累,就是手有點酸,沒什麼大問題。而且這個戒指的最終設計要在你做手術前就要完成,這樣才能在你手術的時候製作,最後等你醒了就能戴上了。”說著抽出手握着畫筆繼續修改。
他也不再多說什麼,她的脾氣他了解,一旦她決定的事就必須要完成,不然她會變得不安。
養了幾天,指標數值終於達到了合格要求,醫生請來國外的專家主刀。
梁安歌握着躺在床上被推走的莫玦青的手,比他還要緊張。
莫玦青見她這麼緊張,安慰道:“別擔心,禍害遺千年,我不會有事的。”
“你要記得答應我的事,不可以跟他們走,知道嗎?”
莫玦青點點頭:“好。”
梁安歌進不了手術室裏面,只能在門外停下,緊握的雙手也被迫分離。
手術室的門一合上,手術燈也接着亮了起來。
梁安歌那雙冰涼的手,此時也緊張的絞在一起。
百分之三十五的幾率,甚至連五十都不到,這叫她怎麼能不坐立難安。
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引起陣陣反胃,彷彿一張嘴就能把此時狂跳不止的心臟吐出來一般。
五個小時的手術時間,梁安歌時而坐在椅子上等,時而起身在走廊內走來走去,靈魂像是離家不走了般。
她的目光時不時的投向亮起的手術燈,因為一旦手術失敗燈就會提前熄滅,然而四個小時過去了,燈還亮着。
那就是說,手術還在進行中,不管順不順利,他都有活下來的機會。
然而剛心存僥倖,下一秒手術燈就暗了下去,梁安歌心裏一咯噔,明明說好了五個小時的,怎麼會在這個時候燈滅了?
手術室的門被推開,主治醫生走出來便被梁安歌攔了下來,她的神情焦躁急切:“醫生,手術怎麼樣?怎麼這麼快就出來了?”
“別著急,手術很順利,只不過還有四十八小時的危險觀察期,這四十八個小時莫先生都要在重症監護室度過。如果能在四十八小時內贏過來,這個手術就已經成功了一大半,但如果醒不過來,那隻能請您節哀。”
原本聽了一半的時候滿懷希望,然而聽到後半段的時候突然腳下一軟向後踉蹌了下。
“小心。”醫生及時堵扶住梁安歌。
“謝謝,我沒事。”說罷站穩。
“您不用太擔心,目前手術很成功,而且我們還有一半的勝算。莫先生在五個小時內還不會醒來,您要不先去休息會兒?您的臉色現在很差。”
梁安歌搖搖頭:“不用了,我要去守着他。”說罷轉身,跌跌撞撞的離開。
梁安歌站在重症監護室外透着玻璃望着躺在病床上的人,他的身上插了很多東西,看着看着突然覺得眼眶一熱。
那些東西插在身上,是不是很疼?
她現在能想到的只有他的疼,然而她卻不知道他所承受的痛苦到底有多嚴重,這是讓她最難過的。
從麻醉生效開始,他的記憶就停留在無比刺眼明亮的手術燈上。他這次生死未卜,並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走出手術室。
當他再有記憶的時候,是聽到梁安歌叫自己的聲音,他猛然回神,發現自己竟穿着病服混在排着隊往什麼地方走去的隊伍里。
這些人像是行屍走肉般,沒有一點意識。
看着周圍都是水,他們過的這個地方是座橋,他雖恢復意識,但也有些遲鈍:這裏是哪兒?
想到橋,突然想到奈何橋,歪頭往前一看,橋中央竟然站着個女人。
莫玦青大驚:忘川水,奈何橋,孟婆湯。
他竟然在不知不覺中,已經到了陰間。
手術沒成功嗎?我是死了嗎?不,不可以!我答應過歌兒要回去的,我要回去。
他從隊伍中逃脫出來,向著逆反的方向快步走過去,然而奈何橋頭駐守着陰兵,見他要跑便追了過來。
莫玦青拼了命的跑,他不想被陰兵抓走,他要回去!
然而在追趕中,原本是平地的地面竟然在他一臉踏進去的時候變成了一小灘水,他直接掉了進去,一下消失的無影無蹤。
然而在現實中,重症監護室里莫玦青的心電圖突然響着“嘀——”的聲音成了一條直線。
梁安歌心裏一沉,向著重症監護室的門跑過去,她要進去!
然而醫生進去之後,重症監護室的門又重新關上,她再怎麼用力都打不開。她又重新回到了玻璃窗,看着裏面醫生護士忙碌的雙手和身影,她的心都快被燒焦了。
怎麼會突然這樣?明明連十二個小時都沒到,明明一次都沒醒過,心電圖怎麼會突然變成一條直線?
她終於能感受到當初她住院瀕臨死亡時,莫玦青心急如焚的心情,明明擔心的要死,卻只能在病房外眼巴巴的看着,無能為力。
難道眷顧他的不是那百分之三十五的幸運,而是百分之六十五的不幸嗎?
梁安歌摘下手腕上的南紅瑪瑙手串握進手裏,祈禱:爸、媽、哥哥、莫叔叔,求求你們保佑他,不要把他從我身邊帶走,十五年也好、五年也罷,請你們把他還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