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門外的璐璐一頓,鄙視地看了顥天一眼,把餐具塞到他手上,跟着應聲:“曉曉,有這麼個苦力任勞任怨,我看顥天哥也挺高興,你也別見外了,我再去補個覺。”
孟曉無奈,只得應下來。顥天沒進過廚房,更別提什麼做飯的經驗,孟曉不好真使喚他,只得一點點教他。
別墅的廚房不算小,兩個人現在裏面絕對沒問題,但不知道怎麼他們兩個站了倒是顯得有些手忙腳亂。看出孟曉的不自在,顥天垂下眼看着菜板,選了個話題緩解屋子裏的尷尬:“我記得肉餡大部分都是機器做出來的?”
“是……”孟曉應了聲,調整了下菜板,以防他不小心切傷自己,溫聲回答:“但剁出來的肉餡會更好吃一點兒……你先別著急動手,我給你找個圍裙。”
顥天沒回頭,聽着身後窸窸窣窣的動靜,他嘴角控制不住地往上提了提,又曲起空着的手指,往下壓了壓。他從來不知道,兩個人一起在廚房做飯也能這麼舒服。舒服到他心裏就好像有一瓶剛被搖晃就立刻打開的碳酸飲料,一個勁兒地咕嘟咕嘟往外冒着甜氣泡,甜滋滋的味道令他幾乎有了一種微醺的錯覺。
孟曉已經從櫥櫃裏翻出了另一條圍裙:“先穿上圍裙吧,省得一會兒肉餡濺到……”顥天伸手接過了圍裙,嘴角剋制不住地翹起,偷偷看了孟曉一眼。
孟曉卻已經愕然瞪大了眼睛。剛才圍裙疊着,她也沒注意,此刻顥天抖開了她才發現,這圍裙和她身上的明顯是一對兒——《湯姆貓》裏的湯姆和那個母貓分別佔據了兩件圍裙的左右兩邊,正嘟嘴賣萌,高高揚起的貓爪子拼到一起恰好是個心形。
孟曉:“……”負責採購的小雪還真是一如既往地有眼光哈,不知道怎麼還這麼潮,居然不青睞大眾款,連買兩件圍裙都要買印着對知名的動畫CP的,看着……比情侶裝還像情侶裝。
孟曉耳朵有點熱,她有心想把圍裙要回來,又覺得這舉動太過刻意,只能看着顥天抖開圍裙系好,末了伸手妥善地將翹起來的衣角扯平,心情一看就知道很好地翹着嘴角道:“這圍裙挺好看的。”
孟曉耳朵尖更熱了,她顧不得吐槽顥天明顯扭曲的審美,只能轉過身繼續剔蝦線,但腦子裏晃來晃去的卻都是人高腿長的顥天披着件捉襟見肘的小圍裙,卻依舊高興得不得了的樣子。——倒是和昨天他醉酒後的乖巧模樣逐漸重疊起來。
顥天溫柔的聲音突然響起:曉曉。”
“嗯?”孟曉下意識應了一聲,顥天卻沒再說話,偏頭看過去,就見他正垂着頭認認真真地切肉餡,剛剪短的頭髮在燈光下顯得毛茸茸的,讓人手癢地想摸一摸。咬了下舌尖,努力把脫了韁滿世界撒歡的思緒拖回來,孟曉垂頭繼續剔蝦線,手上的動作卻慢了些。
機械的動作非但沒讓她的心靜下來,反而更亂了一些。“第一期節目你看了嗎?”她沒話找話。“看了。”顥天的聲音在咣咣剁肉餡的響聲里依舊平和,“節目組找的後期不錯,剪得挺好。”
這類似於領導視察工作后的點評語氣讓孟曉感覺自在了一點,她嘴角也跟着翹了翹,眼底化開了點笑意:“其實你私下做的好多事我當時都沒看出來,還是看了節目才知道你為了借馬車、定路線的那些前期準備還吃了不少苦頭。”
顥天卻沒笑,而是抿了抿唇,似乎有點懊惱:“那些都不算什麼……我其實應該考慮得再細緻一點的,當時定路線踩點的時候天還亮着,遊樂場的項目都還開放,但等我們錄製的時候已經關了一部分,我當時不得已還改了路線。看你當時的樣子,應該是沒玩盡興的吧?”
顥天鮮少一口氣說這麼長串的話,也從側面證明了他對那場被迫改變計劃的遊樂場之行究竟有多耿耿於懷。
孟曉手上一頓,突然意識到她剛才類似玩笑的話其實是建立在顥天一顆真心上的。從昨天晚上就心裏出現的異樣就沒消停過,但直到此刻,孟曉才算正視了它。
垂下眼,孟曉撈起一隻蝦,第一次在兩人獨處的時候提及了感情的問題:“你……什麼時候發現喜歡我的?”
實在太過驚訝,顥天一刀下去險些傷到自己的手。險險穩住手把菜刀放下,他一顆心卻如同浮萍飄蕩在水流里,怎麼都穩不住。他曾聽人說過無論男人女人,一旦陷入了愛情都會變成傻子,卻直到此刻才算有了切身體會。
孟曉不過問了一句話,他卻轉瞬拆解出了幾個意思,並試圖藉此發掘出孟曉有點動心、喜歡上他了的蛛絲馬跡。就像是得了臆想症一樣。
把這點念頭斂起來,顥天在心裏默默念了三四遍,說出來的時候卻同樣磕巴了下:“其實我見到你的第一面,就有些動心了,只不過那時候反應有些遲鈍,還不知道那就是喜歡。”
孟曉被他傳染的也有點緊張,好在兩人一個面對着水池,一個正對着案板,誰也看不見誰。輕輕呼出一口氣,孟曉看了眼窗外屋檐下結的冰棱,輕聲道:“那你做的那些事為什麼瞞着?”剁餡的聲音也停了下來。
顥天微微皺起眉,雖然有點不情願,卻延承了醉酒後有問必答的風格,乖乖地如實道:“咳……我探班的時候說錯了話,讓你把我當哥哥看……但後來我對你心懷……嗯,心懷不軌,總覺得有點自打臉,又有點怕你發現……所以才做什麼都悄悄的,不讓你知道。”說著,他又有點沮喪:“但現在你也知道了。”
孟曉忍了忍,終究沒忍住彎着眼睛笑起來。也不知道是顥天醉酒後的表現實在太乖巧可愛,導致她現在看他都自帶可愛的濾鏡,還是顥天骨子裏就是這樣,真性情暴露后索性破罐子破摔,不再費心做出那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淡的模樣。
總之,這個回答卻是出乎她的預料之外。他之所以對追求的行動都那麼遮遮掩掩的瞞着,不是什麼溫水煮青蛙的套路,也不是什麼別有居心的設計,而是單純覺得丟臉。眼下的氣氛太好太輕鬆,孟曉索性將問題都問了出來,聲音里也滿是笑意:“你確定,你喜歡的是我?”
一個多月前在別墅前,顥天表白說喜歡她,她心裏糾結的就是同樣的問題,也糾結他到底是不是林文。百思不得其解,她的打算其實也是準備冷着,只是沒想到顥父顥母會把顥天趕出家門,兩人接觸反而更多了些。
直到今天,在一個不算多完美的時機、一個不是多合適的地點,她還是把這個疑問問了出來。就算是……一個機會。顥天卻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確定!我喜歡的是你!”說完,他又生怕自己回答得不夠好一樣,補充道:“我承認,我有的事情做的不對,不應該自以為是但……那時候不知道為什麼,你總是給我一種需要保護的感覺,我只能盡我所能去滿足你……後來在停車場的時候,我才發現你超出了我的想像,心態上才調整過來……並且略有一些自卑之感,你是那麼的語無倫次,我平生僅見……”
孟曉一怔,昨天晚上心裏塌陷的那一角,突然有暖風吹了進來。但可能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她和沈文豪一樣,同樣是破壞氛圍的小能手。由於戀愛經驗不足,孟曉一時間應付不來這略顯曖昧的氣氛,下意識接話道:“其實我一直覺得你會喜歡上小白花來着……”
剁餡的咣咣聲音在突兀地響了兩聲后又戛然而止。“小白花?誰是小白花?誰和你胡說的?”顥天嘴角微抿,捏着菜刀,一副想打擊造謠惡勢力的認真模樣。
廚房裏的脈脈溫情瞬間滌盪一空,以顥天為中心,整間廚房寒風瑟瑟,似乎都要結冰一樣。虛假消息散佈者、胡說八道本尊孟曉找回理智,閉了閉眼,試圖解釋:“我以前看過個帖子……講的是總裁分類什麼的……裏面有一種就是你這樣的,分析出來的結果是會偏愛小白花。”
顥天根本沒想到會是這個答案,臉都快青了,但緩了片刻,他那點悲憤又轉為了無奈,甚至還學會了在玻璃渣里自己翻糖吃:“你這麼說,我都要以為你特別注意我了……不過那些帖子別亂看,都是寫來騙人的。”
自覺嘴欠的孟曉順勢點了點頭。顥天垂下眼睛,燈光下泛着光澤的長睫毛垂下來,看起來有點可憐兮兮,語氣卻在柔和中透出點請求的味道:“曉曉,我想請你,對自己、也對我的感情,有信心一點。”
作為一名還算說得過去的演員,孟曉深知人的神態動作都有可能騙人,心跳卻不會撒謊。似乎有點不好意思,顥天說這句的時候聲音極輕,就如同被風捲起的、幾乎毫無重量的蒲公英一樣,但落在孟曉耳中,卻令她不由有些心跳加速。
那飄起來的蒲公英種子,也輕飄飄地落在了她剛剛徹底塌陷不久的心尖上。散發著一股滾燙卻熨帖的溫度。午飯最後吃的餃子和腰果蝦仁。也不知是因為開誠佈公談了一番話,還是因為動心后的濾鏡效果,兩人一起包出來的餃子格外好吃,孟曉吃了一小碗還想再添幾個,卻被璐璐一本正經地攔了下來:“你吃太多糖了,不能再吃了。”
孟曉有點茫然地看了他們一眼,沈文豪便將自己的碗也往桌面一放,繼續說:“我吃了太多狗糧,也飽了。”說完,他還略有些不爽地看了對面的顥天一眼。孟曉的臉徒然紅了。早晨的時候璐璐雖然嘴裏嚷嚷着要去補覺,卻在一個小時后又和沈文豪百無聊賴地摸回了廚房,一進門他們就發現兩人身上的情侶圍裙,繼而好像開啟了雷達探測一樣,敏銳地察覺出了屋子裏莫名有點發甜的氣息。
但當時他們也只是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孟曉只當此事就此揭過,沒想到還在這等着她。瞪了沈文豪一眼,她有點心虛的不好意思起來。璐璐微微笑着,看着好像根本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一樣。小雪卻皺着眉,顯然將沈文豪的話聽了進去,但在孟曉有些無辜地看過來的時候,她那點顧慮又瞬間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則是爆棚的少女心。
小雪先給孟曉撈了幾個熱騰騰的餃子,又轉過頭數落沈文豪:“我看沈大哥是吃飽了,去去,外面雪下了大半天應該能堆雪人了,給璐璐堆個雪人玩。”
躥搗火氣不成反被燒,沈文豪不緊不慢地“哦”了聲,狀似可憐地給董明遞了個眼神。董明只當沒看見,笑眯眯地端起碗,活脫脫像是一隻抱着瓜子的小倉鼠,看起來超級開心。
放假的時間總是格外的愜意與溫柔,吃過飯後孟曉找了部輕喜劇,抱着抱枕癱在沙發上,準備就這麼消磨下午的時間,一旁的落地窗卻突然被敲響。沈文豪站在窗子外伸手指了指,又沾了點雪水在玻璃上寫字:出來一起堆雪人。
猶豫了兩秒,孟曉拋下了喜劇片和熱牛奶,披上厚重的羽絨服推開門走了出去。下雪時的氣溫不算特別低,但饒是如此,從暖融融的室內走到屋外也需要很大的勇氣。孟曉被寒風凍得一抖,目光在院子裏掃了一圈,最後在屋子的另一側發現了沈文豪和顥天。
兩人似乎正在爭辯什麼,見孟曉出來,沈文豪立刻將她拉了過去:“曉曉,你來說說這個雪人像誰?”
孟曉下意識看了眼面前一米多高的雪人,莫名從那石頭和胡蘿蔔做出的五官里看出了一絲熟悉感。跺了跺踩在雪地里、迅速降溫的腳,她往上提了提圍巾,小聲道:“像你?”
沈文豪本來被凍得臉色煞白,這會兒硬生生氣紅了:“明明像顥天!你看看那鼻子那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