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拒絕、接受」（中上）
……
“有人嗎！有人在嗎！”
……如此大喊的迪奧表情一變，像是有人從裏面抓住了他的手。
布洛恩反應很快，立馬過來抓住迪奧的左手，當即向後拉扯。茉莉選擇幫助布洛恩，和他一起拉迪奧的左手，即使迪奧因此尖聲慘叫也照拉不誤。
感覺得到，的確有另一個人緊握迪奧。很快地，那人露出了手腕、手肘、肩膀。然後，一個濕漉漉的男子探出臉來。
好扭曲的一張臉，不是表情，五官本身就很扭曲。不知是何顏色的體液之下，似乎有着白色的頭髮，順帶一提，他不是老人，雖然也不算年輕。
男子放開迪奧的手，獨自爬出裂口。狼狽不堪的他一落地就左右張望，並惡行惡狀地發話……
“現在是怎樣，啊？到底是什麼情況？莫名其妙。嗯？！拉克絲？開什麼玩笑啊！死了嗎？”
“她才沒死！”
“還要你說？這個女人哪那麼容易死！”
……聽迪奧對他大叫，男子立刻吼了回去。咂嘴后，便開始仔細端詳迪奧和布洛恩。
“你們幾個……”
……又咂了一次嘴，他不滿地抬起下巴指指裂口。
“裏面還有，很多，全都活着。現在就別管那麼多，照我的話去做，幫我救人。”
“不用你說老子也會救啦！”
……
大呼小叫的迪奧又將手伸進裂縫，布洛恩也無言地跟進。
於是，白髮男轉而望着茉莉。眼神像是瞪視，可並不直接。帶有怨恨，卻不夠銳利。
見到茉莉毫不抵抗地接受他的注視，男子看似有些驚訝。
事實上，茉莉真的不以為意。她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應該很清楚才對，但卻表現得什麼都沒發生過似的，置身事外。
她將這一切當成了夢境，現在的感覺就像在夢中茫然徘徊，甚至比夢還不真實，連那道笑聲也模糊不清。
想裝做沒聽見，而她似乎真能辦到，於是便那麼做了。相對的，白髮男不一樣。他不再看向茉莉，而是尋找笑聲的來源。
不過，當他看到那傢伙的瞬間，男人突然咬牙切齒地歪着頭，瞪大了右眼。
……
“喂喂喂！開玩笑啊，那是、拉斐爾嗎……？”
不可置信的語氣中包含着濃郁的不信任，聽見這話，茉莉感到緊縮的心臟遽然膨脹，泵出大量血液。
血液奔流，胸口幾乎漲破。濁浪暗涌，全身顫抖。
她不明白自己為何會這樣，但她更想知道的，是眼前的男子為何用那種口吻說出那種話。
這傢伙不是【百鬼夜行】的人嗎？他們不是同伴嗎？不是嗎？！那麼他為什麼會這樣？他不應該知道嗎？！
聽啊！那聲音不就是拉斐爾的聲音嗎？一聽就知道了吧？！馬上就能聽出來吧？
可他卻說……〈那是拉斐爾嗎？〉，為什麼要懷疑，有什麼好懷疑？
大為憤慨之下，茉莉緊抓着白髮男想道出心中之言。但是，突然之間說不出口，出不了聲。
男子一臉訝異、懷疑、困惑地看着茉莉，看着心急如焚的茉莉，疑惑地〈欸〉了一聲。懶人聽書www.lanren9.com
為什麼？是因為說不出心裏的話嗎？……不是，不是那樣，原本就不是。
其實茉莉一直知道，自己沒立場說這些話，她……沒那種資格。
……
那雙眼、那雙透明得什麼也映不出的眼，拒絕了茉莉。是的，被他拒絕了。
可茉莉呢……？當時回頭看他的茉莉，又是以何種表情、何種眼神呢？
自己的眼神就像看見了其他東西，沒當他是拉斐爾。
敢保證自己沒那麼做嗎？……無法保證。
確實，察覺到的茉莉很震驚，但這不是有意的，真的不是。不是的，絕對不是，要發誓也行，它不是。
不過，就算茉莉找出了一百種理由辯解，恐怕也改變不了拉斐爾當時的感受。或許吧，茉莉的眼神讓他覺得，他被茉莉徹底拒絕了。
說不定，那才是拉斐爾最害怕的事。所以，他才將力量隱藏起來，如果那能稱為力量。
很久以前，克勞狄烏斯對拉斐爾說過……〈你好像沒拿出真本事〉、〈如果要說手下留情，我們也是彼此彼此〉之類的對白。
那個男人的靈敏嗅覺似乎早在一開始就察覺了些什麼，而拉斐爾掩飾了如此之久的秘密，終於在今天揭露無遺。
……
將手抽離白髮男的胸口……本來想抓衣襟的，無奈實在夠不着。茉莉低俯着頭，片刻后咬牙抬起。轉身，聽着拉斐爾的笑聲、看他的身影。
其右肩的祟夜蟲泄洪似的湧出，推升拉斐爾的身軀。迅速升高，貼近上空的阿塔拉。
一團夜色張嘴，一口咬去，卻在咫尺之際被阿塔拉扭身躲開，並鑽過拉斐爾的腹側行進。
一閃而過，阿塔拉即刻以左手鉤爪緊抓帶起拉斐爾，在空中旋轉一圈，將他甩向地面。
只是，至始至終，拉斐爾仍未停止大笑，撞上地面也沒有停止的感覺。不得不說，和瘋子相比毫無區別。
“我實在有點膩了，拉斐爾。無聊，都要打呵欠了。”
細碎的念咒聲與阿塔拉的話語相疊合，奧法即刻發動。
連續的雷鳴震耳欲聾，電光將視覺劈個粉碎。成束的閃電渦旋襲向拉斐爾，就連空氣都被燒出陣陣黑煙。
祟夜蟲群像要保護拉斐爾似的擴張成傘狀，但這群黑色細管卻被閃電削成飛散的碎屑。
失去保護傘的拉斐僵硬地抬手，試着保護頭部。幾道雷電在他身上輪番猛轟，一次又一次地將他擊飛出去。
好一陣子，雷鳴才停歇。然而寂靜只持續了短短一瞬，拉斐爾又動了。
……
“……咯咯咯……”
……依然在笑着，拉斐爾的背部開始小幅震動起來。這一刻，先前祟夜蟲飛散各處的碎片也開始蠢動。
殘留在右肩的黑色細管紛紛搖晃，似乎想搜集那些碎片。有聲音發出，彷彿在笑。
跟着詭異的氣氛后，拉斐爾也哈哈地笑。他邊笑邊起身，雙眼白濁，唾液從嘴角流下。
祟夜蟲的碎片集於一處彼此糾纏，跳向拉斐爾的右肩。拉斐爾隨即甩動它們捶地躍起，並使這些黑色細管生物浪濤般地鋪散。作為跳台，再度飛躍。
毫不拐彎抹角，一條直線朝阿塔拉冒然挺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