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拒絕、接受」（中）
……
看拉斐爾攻來了，阿塔拉閉着眼睛不躲也不閃，抬起右臂，直接毆擊拉斐爾的心口往上，將他打飛。……不，其實沒有飛出去。
祟夜蟲接住了他，並再度化為跳台供他躍起。這一回他並未直接攻擊，而是驅使祟夜蟲張開不成比例的大嘴發起突襲。
不過，這種程度的攻擊怎麼可能有用呢？阿塔拉輕易地用左手利爪鉤中了那黑蟲的咽喉，與此同時向拉斐爾揮出右臂的利刃。
剛一探出，他手上的蟲后當即張嘴。黑影竄過，刺出喉內四條尖槍般的舌劍。
結束了？不，還沒完！連續的攻勢並未停歇！某種簡短的咒語於阿塔拉出手的同一時刻響起，空中浮現新月形的光輪，將企圖擋着拉斐爾的祟夜蟲盡數切斷。
拉斐爾受到直擊，毫無懸念。阿塔拉再一個劇烈甩動，將其砸到地面。
笑聲只有在這一刻停頓，拉斐爾將血液混同唾液吐出……噴出，同時哈哈大笑，就那樣空洞地笑着。
……
“呵，我也是會心痛的，拉斐爾。”
毫無感情流露的笑聲，這讓阿塔拉略顯不悅。耐性似乎就要耗盡，遊刃有餘的表情起了變化。
“……要親手處分精心打造的你，我也是萬般不舍。但不得已，你非得讓我附在你身上的東西成為你自己的力量不可，無論是勸說還是使用武力，若無法讓它們服從你，拉斐爾，你就會……”
一揮手，阿塔拉接近笑個不停的拉斐爾。驅使手上的蟲后，猛然咬了上去。
對，它咬的是拉斐爾，咬在肩膀上。
“你若控制不了我給你的【祟夜蟲】，你就會被它們吞噬。”
這一擊無疑非常有效，拉斐爾居然笑着哀嚎起來。他身上的祟夜蟲也探了出來，環繞在拉斐爾的傷口邊緣。
是要治療嗎？……不對。起初看似那樣，但事情有點變化。
那些黑線般的蟲體潛鑽進了拉斐爾體內，緊緊相連，逐漸與他同化。拉斐爾像個粗製濫造的提線木偶，以不自然的姿勢站着，且不再大笑。
他的臉失去了一切表情，鬆弛到有無呼吸都令人懷疑。僵硬異常，活像還沒塞進填充物的動物標本。
可以確信了，拉斐爾會被它們殺掉。附在他身上的東西徹底失控，而這一刻，反噬即將開始。
……
“那是、什麼啊？”
茉莉一直認為拉斐爾不知道，然而她錯了。
拉斐爾應該是知道的，知道自己體內的生物其實不是自己的一部分，知道他們是什麼、從何而來。
這個男人身體裏有阿塔拉賜予的東西，拉斐爾不想承認這點，更不想承認自己。
可是現在，拉斐爾會被他們吞噬。或許不只是字面上的意思，但它們……那些黑色線條確實試圖吞噬拉斐爾。
不只是肉體，連同他的心、和他的靈魂。吞噬他的一切，將他佔為已有。拉斐爾將不再是他。而且，那就快發生了。
“至少啊，拉斐爾，在你不再是你之前……”
……阿塔拉開始緩緩上升。
“……讓我親手毀滅你，我可愛的孩子。”
他想做些什麼，那會是什麼？……無所謂，與別人無關。118小說www.xiaoshuo118.com
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更為急迫、非做不可的事！
茉莉跑上前去，能聽見有人喊她的名字。
當然，茉莉沒有停下。無論如何，她絕對不能停下。
……
那傢伙面向茉莉的左邊，臉略微抬起。只是，他眼中沒有任何倒影，什麼也映不出，就連身為敵人的阿塔拉也沒有。
那堆看上去像頭髮的黑色細管迅速雜亂地增殖，幾乎包覆了拉斐爾的右半身。
儘管如此，茉莉仍毫不猶豫、毫不害怕。她一點也不怕，就這樣繞到那傢伙的面前，停了下來。
可以看到，他的眼不再混濁，如此清澄透明。但是，依然什麼也沒有，就像個不會反光的玻璃球。
不只是眼睛，他那臉龐只剩下些許血污，每寸肌膚都完好如初。然而為什麼？唇瓣獃滯地半開，唾液滴垂而下，整個人像個空殼，毫無靈魂存在。
沒有意念、沒有思考、沒有感覺。就算這樣，他仍想跳起攻擊阿塔拉，彷彿這就是一切的意義。
“拉斐爾！”
就算真的扯破喉嚨也無所謂，茉莉以這輩子最大的音量呼喊那傢伙。這一聲有效果，他竟就這麼停下了動作。
臉、眼睛，都沒有動。那傢伙的眼中還沒有茉莉。可是，他應該聽得見聲音，應該聽得清清楚楚。
……
察覺到這一點，茉莉便繼續靠近。不過一多踏一步，祟夜蟲那紅得可怕的眼就瞪了過來。
像蛇一樣，威嚇似地〈嘶嘶〉地叫。這些黑色細管伸了過來，〈撫摸〉茉莉的額頭、臉頰，卷在她的手腕和脖子上。
很危險，可那又怎麼樣？不怕，一點也不怕。茉莉一步步靠近他，那傢伙就在面前。
都這麼近了，他仍舊不肯看這邊。胸口莫名發悶，眼頭髮熱。眼皮微微抽搐，鼻腔刺痛。
沒關係，都是小問題。茉莉忍了下來，咬住嘴唇。……用力地咬，然後抽抽鼻子，伸出右手輕撫那傢伙的下巴。
拉斐爾合上了嘴，牽動唇瓣，發出呻吟似的聲音。只是，依然沒有看向這邊。
“喂。”
……手抹過那傢伙的臉頰，茉莉以食指和中指夾住他的耳垂。
“……你聽得見我在說話吧？”
該怎麼做呢？……要怎麼說，你才肯回神？你應該知道你還是你自己吧？
“……我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哪怕你的真面目是狗是貓，是虛空生物還是蟑螂……蟑螂好像還是太糟了點……”
只是傻笑一下，卷在脖子上的黑色細管就纏的更緊了。真是麻煩，稍微有點耐心吧。
“就算那樣，我也……”
手腕也被緊緊拉住了，呼吸困難。好痛苦，頭暈目眩，似乎離昏倒不遠了。
這樣難以出聲，但一定得說。這些話，一定要告訴他，非趁現在告訴他不可。
“不會、討厭你的。就算你不是人類，聽到了嗎！拉斐爾，我是永遠不會、討厭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