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始知灞上為嬰童
如今的奢衣爾已歸降了雷豹，事情的緣由是這樣的——
【一】《秋詞》劉禹錫.詩
那天，奢衣爾在獄中放風，雷豹五歲的小女兒舍茲在監獄的城牆上用彈弓打放風的俘虜玩兒。
受到如此非人的對待，俘虜兵個個都鬱鬱寡歡，但奢衣爾卻不然。他看着陽光明媚的秋日，情不自禁地吟起了劉禹錫的《秋詞》：
“自古逢秋悲寂寥，
我言秋日勝春朝；
晴空一鶴排雲上，
便引詩情到碧霄。”
看到情緒高昂的奢衣爾，小舍茲上去就是一彈子，可能是用力過猛，小舍茲腳未站穩，一不留神閃落下了高高的圍牆。
奢衣爾眼疾手快，一個箭步沖了上去，用雙臂托起了小舍茲，自己也被她跌落的衝力砸倒在地，並昏死過去……
後來，小舍茲常常去監獄看望奢衣爾，有好吃的，也帶給他吃。
舍茲問：“叔叔，你以前是幹嘛的？”
奢衣爾說：“我以前啊，是個獵手。”
舍茲問：“你能打死大灰狼嗎？”
奢衣爾說：“能啊！”
舍茲問：“那，大熊呢？”
奢衣爾說：“也能！”
舍茲問：“那大老虎呢？”
奢衣爾說：“大老虎也能打死啊。”
舍茲說：“那你給我做侍衛吧！”
奢衣爾說：“好啊，不過，你得讓你阿爸先放我出去。”
舍茲說：“放你出去？你不會跑了吧！”
奢衣爾說：“我不跑，我往哪兒跑？”
舍茲哀求父親放奢衣爾出來，雷豹看到奢衣爾對自己的女兒很有耐心，武藝又高強，有心想收買他，便答應了女兒的請求，把奢衣爾放了出來。
但是，雷豹命令奢衣爾只能圍着女兒轉，照顧好自己的女兒，不準去別的地方或管別的事情。
【二】《司馬將軍歌-其二》李白.樂府詩
我見樓船壯心目，
頗似龍驤下三蜀。
揚兵習戰張虎旗，
江中白浪如銀屋。
過了一兩日，到了第三天，寨兵跑來報道：“大方又調官兵殺奔山寨而來。”
雷文跟雷豹說：“我去抓幾個賊寇回來。”邊說邊出了城門，放下弔橋，引一百餘騎兵殺將而來。
雷文剛過弔橋，迎面撞上一彪軍馬，大約有五六百人，當先擁出的那個將軍，拍馬掄着一把大刀，乃是萬戶長金勇。雷文見了，躍馬挺槍，向前來斗。
金勇也縱馬來戰雷文，兩個在城門前約鬥了十數個會合，不分勝敗。金勇想漏個破綻，引他來追。金勇便撥回戰馬，掉頭便走。
雷文正待要縱馬去追，背後有人提醒道：“少當家休要去趕，恐防他有暗器傷人。”雷文聽罷，便勒轉馬頭，帶着寨兵趕回山城，拽起弔橋。回頭看金勇時，見他也引軍回去了。
雷文直到廳前才下馬，進後堂來飲酒。
雷豹問：“侄兒今日拿得何賊？”
雷文不悅道：“這幫賊人，有個叫金勇的什麼萬戶長，那大刀耍得，好生了得。我倆鬥了五十餘會合，那小子跑了。我本想去追趕，隨從說，那小子喜好暗器，因此我便收兵回來了。”
奢衣爾正在大廳陪小舍茲玩耍，見雷文如是說，便道：“那人，我了解，外號‘金飛刀’——手拿大刀，耍來如飛；暗藏小刀，出手似鬼。雖如此說，但官軍中根本沒有什麼厲害角色，蒙古人只知道馬上功夫，到了我們南方，根本派不上用場。來日，若讓小弟出戰，拿他幾個給大家看看。”
雷豹聽了奢衣爾的話，覺得很有道理，他們的副大都督，號稱“常勝將軍”的孛羅，不也讓我們一箭射回大本營去了嗎？如果讓奢衣爾再幫自己逮幾個千戶長、萬戶侯什麼的，其不是好事？隨即便答應讓奢衣爾出戰，當日並宴請了他。
【三】《司馬將軍歌-其三》李白.樂府詩
身居玉帳臨河魁，
紫髯若戟冠崔嵬。
細柳開營揖天子，
始知灞上為嬰孩。
第四天的晌午，寨兵來報：“官兵又來了。”
堂下雷武、雷雙、雷全三子都披掛了戰衣，出到城前門外，遠遠地望見，早聽得鳴鑼擂鼓，吶喊搖旗，對面早擺下陣勢。
雷豹來到城樓上坐定，左邊是軍師段象，右邊是長侄雷文。奢衣爾和許多人伴，都擺在他們的兩邊。
官兵陣上，吳凱在高聲叫罵。
雷武焦躁，喝叫放下弔橋，綽槍上馬，引一二百人馬，大喊一聲，直奔吳凱而去。
城門下擂起戰鼓，兩邊各把弓弩射住陣腳。
吳凱挺起丈八蛇矛，和雷武交戰，連斗到三十餘合，不分勝敗。兩邊鳴鑼，各回了馬。
雷全大怒，提刀上馬，跑到陣前，高聲叫陣。
雷全的叫罵未了，官兵陣上躍出一騎戰將，乃是萬戶長周通。他倆鬥了三十餘合，又沒勝敗。
雷雙見了，更怒，便綽槍飛身上馬，引二百餘騎，奔到陣前。
中軍錢已，一騎馬，一條槍，飛搶出來戰雷雙。
奢衣爾看見兩隊人馬在陣前戰來戰去，心中忍耐不住，便喚來屬下：“取我的鞭槍來，並將我的衣甲、頭盔、袍襖一併拿來。”奢衣爾牽過自己的戰馬，這騎馬號“烏騅”，鞴上鞍子，扣了三條肚帶，腕上懸了虎眼鋼鞭，綽槍上馬。
看到奢衣爾要出戰，城樓上響起一陣雷鳴般的鼓聲。
看見奢衣爾出來了，大方陣上的金勇、錢已、周通、吳凱都勒住馬，立於陣前，聽從大都督的吩咐。
奢衣爾跑馬過來道：“你們誰出來與我決戰？是一個一個來，還是一起上？”
紀緒知道奢衣爾的功夫一般，他如此說，必有緣故，便對大方道：“先派一將出戰，試試他。”
大方令錢已出戰。
錢已聽說奢衣爾原是派去的細作，現已歸降了雷豹，便大罵道：“你這個叛徒，你這個孬種，本將來和你決一死戰。”鸞鈴響處，錢已已沖了出去。
兩馬相交，雙槍並舉。
可奇怪的是，奢衣爾邊打邊小聲說：“讓金將軍來！”
錢已打的正興，沒有理會奢衣爾的說詞，便道：“殺雞焉用牛刀？”兩個斗到二十多個會合。
紀緒看到奢衣爾每每不出狠招，又好像聽到奢衣爾有“讓金勇過去”的說詞，便對大方說：“你讓金將軍過去，換下錢已，讓他一切聽從奢衣爾的安排！”
金勇領命而出，高聲喊道：“錢將軍請回，我來戰這小兒！”
錢已撤槍而回，金勇持刀而上。
奢衣爾持槍架住，小聲說道：“你賣個破綻給我，隨我進入山城！”
金勇立馬理會，戰了五十個會合，賣了個破綻：讓奢衣爾持搶搠入來，虛閃一個過。奢衣爾把金勇輕輕的從馬上捉過來，直挾到城前撇下，喝道：“拿繩子來，縛了。”
紀緒讓人假裝去救，雷家三子把來救的軍馬一攪，都趕散了。
【四】《司馬將軍歌-其四》李白.樂府詩
羌笛橫吹阿嚲回，
向月樓中吹落梅。
將軍自起舞長劍，
壯士呼聲動九垓。
功成獻凱見明主，
丹青畫像麒麟台。
雷家三子收兵回到城門下，見了奢衣爾，眾皆拱手欽服。
奢衣爾在捉金勇的當口，偷偷塞給他一張包着牢門鑰匙的、城門出入路數的地圖。奢衣爾對雷家三兄弟說：“先不要殺他，把他先關進牢房！等他日捉了紀緒和大方，一併押往老幫主的墓地，任憑雷家兄弟發落。”
雷家三兄弟謝道：“多虧少將軍相助，想是這群蒙古賊軍不日可滅。”邊說邊邀請奢衣爾到後堂筵宴，金勇卻被押入了牢房。
金勇進了牢房，奢衣爾便透個消息給獄中的馬騰、顧明和萬吉等百戶長知曉。
至第九日，奢衣爾等眾人都在山城裏閑行。當日辰時，早飯已后，只見寨兵報道：“今日官兵分四路來打山寨。”
奢衣爾對雷豹道：“分十路又如何？你讓手下人且莫驚慌，早作準備便了。先安排些撓鉤套索，須要活捉，拿死的也不算。”
山城裏的人都披掛了，雷豹親自率引着一班兒上門樓來看時，見正東上一彪人馬，當先一個領頭的，是萬戶長錢已，背後是兩個千戶長及五百名軍馬；正西上又有五百來人馬，當先一個頭領，乃是鄭雄，隨背後也跟着兩個千戶；正南門樓上望時，也有五百來人馬，當先三個頭領，乃是吳凱及倆千戶長。四面都是兵馬，戰鼓齊鳴，喊聲大舉。
軍師段象說：“今日這場廝殺，不可輕敵。我引一隊人馬出後門，殺這正西北上的人馬。”[其實，段象是領着一群人馬從後門跑了。]
雷文道：“我出前門，殺這正東上的人馬。”
雷武道：“我也出後門，殺那西南上的人馬。”
雷雙道：“我自出前門，捉大方，是要緊的賊首。”
雷豹非常高興，都賞了壯行酒。
各人都上了馬，各帶了三千餘騎奔出庄門，其餘的都守在城裏助威吶喊。
聽到外邊的吶喊聲，金勇知道大方又來攻城了，便打開了牢門，掐死了獄卒，取了獄刀，救出顧明、馬騰等所有獄犯。
馬騰掄動獄刀，早把守監門的寨兵砍翻了數十個。他們兵分兩路，一撥跟隨金勇去往前門，一撥跟隨顧明、馬騰去往後門。所經路段，無論撞見什麼人，一律斬殺……
再說雷家山寨上擂了三通戰鼓，放了一個炮，把前後門都開，放下弔橋，一齊殺將出來。四路軍兵馬出了門，四下里分頭去廝殺。
最後，奢衣爾帶了十數個兵卒，立在弔橋上。
雷豹在城樓上一看勢頭不對，便帶着妻妾兒女從地道逃往了烏通山。
後門頭顧明、馬騰來到馬草堆，放了把大火，黑焰衝天而起。
四路官兵見莊上火起，并力向前。雷武見了莊裏火起，心裏一驚，先奔了回來。奢衣爾站在弔橋上，大喝一聲：“你小子哪裏跑？”
雷武頓悟，便撥轉馬頭，再奔大方而來，紀緒揮手一動，柳葉尖刀正中雷武的胸口，眾軍亂上，剁做肉泥。雷武的隨兵見狀，四散奔走。
奢衣爾和金勇迎接大方、紀緒入城。
且說東路雷文斗錢已不住，飛馬向山城後門而去。
來到弔橋邊，見後門城頭上，顧明、馬騰帶領一幫獄犯，把城中人的屍首一個個攛將下來，投入火焰里。
雷文急忙回馬，望北而走，猛然又撞到吳凱。
吳凱看到雷文，飛馬即到，挺起丈八蛇矛，刺翻了雷文的馬腳。雷文措手不及，倒撞了下來，被吳凱又是一矛，刺翻在地。
庄兵把山城失守的消息告知了雷雙。
雷雙不敢回城相救，便直奔烏通山逃命，卻被鄭雄捉住了，綁縛下，正想解往大都督處領賞，恰巧遇着吳凱提着雷文的頭顱，見雷雙還是活物，上去就是一矛，刺死雷雙，從隨從手裏拿過大刀，砍下雷雙頭來。他一手拿着雷文的頭，一手提着雷雙的首，奔大都督而來，城中百姓都嚇得四處走散。
木兒與大方商議道，要把這雷家城堡及城外村落一併洗盪了。
奢衣爾稟說道：“這村裏有位淳于老人，是仁德之人，當時就是他給指的路，才使我們順利進出雷家山寨。此處雖是匪穴，但也有此等善心良民所在，大都督不可屈壞了這等好人。”
大方聽罷，叫奢衣爾去尋那老人來。奢衣爾去不多時，引着那個淳于老人來到城堡，拜見大方和紀緒。
大方取了一包金帛賞與老人：“不是看在你老對我有恩，我會把你這個村子，盡數洗盪了，不留一家。因為你當時一善之念，而救了你這一村的人。”
那淳于老人只是下拜。
紀緒又道：“連日來，在此攪擾你們百姓，今日打破雷家山寨，也是為你村中除了害。所以，把城中的糧米各家一石，以顯皇帝的仁德。”
淳于老人把此等好事告知村民。村民免了一死，又分得糧食，更是讚美紀緒和大方的功德。
勸散了村民，大方的部隊便在這雷家城堡駐紮了下來，並派兵守住烏通山峰的入口，準備即時進山搜尋雷豹、雷全和段象等匪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