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修錯字)
?得了消息梓莘不由愣了半晌,原以為這王氏是想拿住孫媽媽作伐對付自己,不曾想過她當真會小產。卯初一刻還未到請安時刻,梓莘因昨日的鬧騰沒睡好,更沒得修鍊機會,此刻正厭厭有些倦意。二等丫頭木棉伺候她梳妝,只見那丫頭雙手靈活而動隨雲髻已成形。梓莘瞥了妝奩一眼,指着一支金蝶鑲翡翠茶花步搖,正好來配她今日衣衫。看着全身鏡中的自己,清麗卻不張揚滿意的點了點,再瞧一眼自鳴鐘,差不多到了請安的時候。
李媽媽端着茶盞進門,木棉識趣的退下。屋子裏只留李媽媽與梓莘兩人,李媽媽上前幾步,親手端了茶遞到梓莘手中,緩緩而道,
“奶奶,昨兒出事的不止二奶奶一人,還有個叫火兒的丫頭生生落下一個成形的哥兒,看日子盡與二奶奶相差無幾。”
李媽媽語氣波瀾不驚,臉上卻露出幾分不屑來。梓莘聞言也只是抬了抬眉,聽李媽媽繼續說道,
“那丫頭是二爺書房裏伺候的,且還未過明路尋常也不會上趕着跑去二奶奶跟前。昨日也不知道得了誰人的信兒,這才去了二奶奶處。雖說二老爺跟前伺候的丫頭皆都是相貌平平,這位身段本是極好,如今四五月的身子豈是遮掩的住的。趕巧給平日裏給二奶奶請脈的大夫也在,兩相一湊,這才確診。”
李媽媽停了停,似是想到了什麼有趣之事,抽出帕子掩面而笑,“奶奶可知如今府里怎麼說那位?那可是真真正正良善忠厚之人。被不知臉的丫頭欺到了頭上,不氣不急,只是道了句‘二爺好福氣’,一面命人收拾出廂房給丫頭住,又吩咐幾個丫頭婆子好生照顧;一面親自往夫人處報喜去了。”
梓莘嫣然一笑,已接過話頭,“想來婆母自然是要怒的。那位定也必定苦苦乞求,說什麼都是二爺骨血,也是她的孩子一類。”
李媽媽瞧着梓莘得意的模樣,不由莞爾,點頭稱是,“奶奶所料不差。聽聞夫人當下就勃然大怒,立即命了身邊媽媽婆子捆了人要丟到莊子上去。那位拖着身子跪求着夫人,可是夫人依然一意孤行。還令二奶奶回去好生休息。不想那二奶奶回去不過個把時辰,卻鬧起肚子疼。這不,還鬧到我們院裏。”
一想起昨日之事,李媽媽不覺憤慨,
“幸好昨兒孫婆子不在府里,不然還真不好收拾。白姑娘倒是好身手,聞得消息立即去請了太醫來,面上功夫且做足。如今那位想要挑錯,恐怕也難。”
梓莘聞言笑着點了點頭,仁業帝給她兩個護衛,那是一對兄妹。平日裏也不知在何處,如今卻在她需要的時候出現。本以為擺着好看的人,如今實實幫了自己一個大忙,梓莘默默籌劃着如何答謝,卻聽李媽媽又說,
“昨兒太醫來時,這二奶奶已經落胎。半個時辰后,叫火兒的丫頭也叫人抬了出去。夫人派人查了,那火兒知道自己必死似的,去二奶奶那的時候帶了讓人滑胎之物,竟是抱着玉石俱焚之意。”
梓莘眯了眯眼。這王氏進門時間不短,外頭的人不清楚其秉性,院裏的人自然是知道一二。古今女人對待丈夫態度也是一致的,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王夫人要收拾誰本與她無干係,只是王氏居然還想拿此事作伐欺負到她頭上,實在不可原諒。想着王氏簡單粗暴的行為,梓莘不由對着李媽媽感慨,
“媽媽且別小看了那位。她手段雖未見那位手段雖未見多高明,卻是狠辣有效。我那婆母大人又怎得是真的動怒,不過是為了面子二字,須有此番翻作為。先不說那丫頭與那位孕期極近。就是晚上幾月,也斷然不會留她。若是真叫個丫頭生下庶長子。她不僅在王家面前不好交代,以後也不用出門應酬了。那位不想自己作惡,便推到了婆母身上,而婆母卻不得不接。我那婆母又是慣為好人,此番一來興許而我們倒是有幾日消停。”
“夫人說的極是。”李媽媽點附和,隨即臉上又浮起譏諷,“太醫昨兒來了時候,二奶奶雖已落胎,可就是那小會兒,太醫覺察到似是二奶奶屋子中有兩處不妥。想來昨兒叫了我們過去,必是……”
梓莘已瞭然,她冷冷笑道,“媽媽且盯着,若是那邊安生也就罷了,若是還要鬧事,也讓她知道知道我絕對不是一個人而已。”李媽媽用力點了點頭,轉身而出安排去也。
梓莘再看看自鳴鐘時辰已到,帶着兩個大丫鬟往榮禧堂而去。踏進大門只見史氏一人端坐正堂,她臉色不愉略帶倦色,似是沒有歇息好。在與梓莘目光相處時,史氏神色中多了一絲無奈。梓莘心中好笑,面上如常,行禮問好之後微微側頭坐在位上不發一言。這王氏小產她自然不好不聞不問,只是怎麼問,何時問卻是一門學問。畢竟那裏頭還牽扯着自己。果然,須臾之後,只聽史氏重重嘆了口氣,道,
“老大家的,昨日究竟怎麼得一回事?怎麼得你弟媳乳娘會去你院中?還有找一位什麼媽媽?”
史氏盯着梓莘的神情,連她細微表情都沒放過,近日才想着讓兩人抗爭,沒成想那位居然把自己扯了出來,心下雖氣惱萬分,卻又不好發作,只能先藉機收拾了這位再說。
梓莘聽史氏問話,慢慢起身款款下福,輕柔開口,回答:
“母親明鑒。昨兒三更時分,媳婦倒是聽到院中鬧了會兒,後夫君……”
“碰”史氏的手重重拍在炕桌上,怒道,
“老大媳婦,這內院之事,是我們女人家的事,你怎的讓爺們插手!爺們是做大事的,怎能終日煩心這家長里短。你若是管不好擎蒼齋,我倒是可以給你撥些幫手!”
史氏言語狠厲,語出威脅。
“母親!”梓莘瞪大眼睛,不可思議的盯着史氏,“這……這……夫君的話是可以駁斥的?”
史氏眉毛一抽,頓時啞然,頭蹙的更緊。剛剛的話,試探成分居多。梓莘進門三月,除了每日在史氏跟前伺候,其他時間悠閑度日,從不過問府中事務。史氏摸不透梓莘心性,說她蠢鈍好似從未吃虧,說她靈巧卻從不討好賣乖,一言一行凡皆點到為止,此後諸事不理,自顧自開心。
史氏的方才的話有些過了,可梓莘既不反駁也不討饒,而是一句話反問回去,這讓史氏卻一時讓她無法回招。女子以夫為天,自然不好駁斥丈夫的話。可是哪個婆娘私下裏真正做到,只是這話卻不好明言。正如昨日王氏來報喜,她絕對不能以“同喜”對待,必須擔下趕人出府的惡名不可。王氏可以“大度”,她這個當家人卻不能放任。本就有氣,如今又看梓莘做派,只覺的氣血翻湧,悶悶的說不出一句話。
梓莘察言觀色,見史氏真的氣到,倒是收斂幾分,赧然道,
“昨日夫君先我一步,我想着爺兒的面子最大,不管對錯,也不好當著眾人說道。倒是弟妹這裏,不知道在怎得誤會我那管着湯藥的媽媽是精通醫理,非要過去瞧弟妹。母親,孫媽媽一輩子待在宮裏,雖管着我的湯藥,卻……卻……”
史氏看着梓莘臉紅羞澀模樣,當下瞭然所指。宮裏頭的可不都是聖上之人,那四位媽媽可是一輩子未嫁入的。想着,對王氏多了幾份不滿。再一細想,不覺驚出一聲冷汗,即刻猜到王氏用意,更是怒氣攻心。賈代善雖前些年病了一場,如今以及大好。如今那王氏的意思,豈不是咒……當下也沒有對着梓莘心思,遣了她回去。
梓莘趕緊問道,“母親,我年輕不懂事兒。弟妹如今這般,我竟是不知道該送些什麼。還望母親指點。”
“女人家補身子都可。你有心了!”史氏看着梓莘老實呆傻的模樣,真無法確認她是裝的還是真傻。或許這位也真的只是運氣好而已,故每每都能化險為夷。想着無論真假都不能讓王氏稱心如意,史氏又道,“你一會把東西送至我這裏。我遣了人一併送去。”
“哎!”梓莘愉快的答應,跟着辭了史氏回房準備物品去了。
王氏一身白色中衣服,頭上包裹着抹額。年輕的臉孔有些浮腫,她眼睛微紅,輕咬着嘴唇硬是逼着自己不要哭出來。陳媽媽見了心疼不已,親自端了湯藥,遞給王氏,
“姑娘,快別如此。這小月坐蓐更重要!都是拿起子賤人,居然帶着那等鬼祟之物。都怪老奴沒有查清,白白害了哥兒。”
王氏眼裏泛起血絲,緊緊地握着拳頭。昨日她期望着孩子出生,如今卻以陰陽兩隔。這個未出世的孩子,連排行都沒有,如今已經不知去了哪裏。
“查,給我徹底查!”王氏啞着嗓子吐出幾個字。
事情遠遠超出了她的預料。原本,她不過是弄走了那賤人之後,裝作不適找來大房湯藥媽媽,再陷害一二。她要的不是扳倒那邊,只要有些許謠傳就夠了。
什麼榮國府大奶奶因不得相公所喜,故嫉妒有孕弟媳云云。又或者賈府長子寵妾滅妻,娶親多月不曾圓房。只要外頭有一點點風聲,兩人名聲有污,這爵位保不齊就給了自家相公了。可人算不如天算,她又怎麼會知道,那賤人真的敢……摸着癟下去的肚子,她恨恨地問道,
“那賤人可安排妥當了。”
陳媽媽點了點頭,臉上掛着邪笑,“都安排好了。人已經送走,西邊有不少黑窯子,想來那丫頭細皮嫩肉,定是……”
“哼”王氏冷哼一聲,“只是賣去那裏,是便宜了她。若不是怕相公追究,我定要她碎屍萬段為我兒償命。”
陳媽媽諂媚的笑着,“姑娘,快別生氣。養好身子要緊。昨兒我可是瞧仔細了。大爺是從側房出來的。那邊的馬婆子被送到了夫人處,我們是否還要安排人……”
“不急,姑且放一放。昨日那事兒,頂頭那位應是惱了。我等且收斂時日。”王氏陰冷的笑了笑,“接着是端午,我病了,可不是要我那位大嫂子來一顯身手嗎?”
陳媽媽瞧着王氏,心領神會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