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啟幕(怪客)
正午時分,黑水城北。
“越來越妙了...”一個衣着奇特的男人,大夏天的穿着厚厚的奇裝,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前胸卻微露出來,有半個刺青露出來。走在城北的街市上,停了下來。看着周圍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市因為戰爭的原因,變得越來越慘淡。嘴角揚起一絲笑意,低聲自語道。
他的左手縮在衣袖裏,五指正捏成一個個玄妙的法訣,心中默念着咒語。片刻后,他猛地抬起頭,看向前方,笑意更濃,大步往前走去。
“百年之期將至,更有這般大戰作掩護...呵,三十年前禿驢們從洒家身上奪走的一切,今番定要你們百倍血償!”
男人一邊走着,心中一邊狂笑着。
三十年了!當年也是在這個秦山國,他失去了一切。今天,他也在這裏。
不過,一切都不同了。
當年,男人還是出家的身份,以大唐八大古宗之一的西極宗,六代弟子三師兄這般崇高的地位,初次踏上這片陌生的土地時,他永遠想不到接下來將發生在他頭上的事。
男人緊緊捏了捏脖子上的念珠,嘆了口氣。三十年了,一回想到當年的情景,還是覺得恐懼害怕。
他抬起頭,在偌大的街市上,突然開始奔跑起來,“哈哈哈!洒家今日在此,就是要親手終結掉這一切!又有何懼,又有何懼!”
他大笑着,心裏想着這些瘋狂的念頭,一下子就跑出了長街,走入了一條溪邊,才放慢下腳步來。
這裏與大唐那邊,本是不同的兩個世界,一直以來就是這麼說的。他想起了這些困擾他已經很久的問題。而“兩個不同世界”這樣的概念,他現在也沒搞明白究竟是什麼意思。估計也沒人能弄明白。
不過,既然是不同的兩個世界,不管怎樣,進進出出是很難很難的。
也就是說,當年或是現在,能夠進入此界的人,無一不是天選之子。
想到這,他不禁為自己的本事驕傲了一把。
這三十年來他隱姓埋名,等的就是這一次兩界的開啟。在大唐,宗門之間有十年一度的密會,是皇室主導舉辦的,為的就是商討兩界進出以及人員的問題。也就是說,每個十年,這個邊界就會開放一次。
而開啟這個所謂邊界的東西,名字叫做“仙塵令”。無論王朝如何更替,亦或是在大分裂時代,仙塵令都在凡人的皇室手中。
至於要派修士前往這裏的目的...他想到這,情不自禁地想到了三十年前的背叛和陷害。因為前方的目的太誘人了,竟然能使得同門師兄弟,甚至是他們這樣的佛門弟子,互相殘殺陷害。
而他就是被害得最慘的那個,也是當年那場被隱瞞的浩劫中,第一個傳出“死訊”的修士。
來到這裏的每個人,目的都是同一個。很黑暗,但是也非常非常誘人。因為人的貪慾,使它變得更加黑暗,也使它變得更加誘人。
他突然感到一陣悲哀,自己如今耗盡一切追尋的東西,就是那黑暗污濁無比的果實。但他很快釋然了,因為他已經知道,自己離不開這曾經害他從雲間墜落谷底的渴望了。他要把當年為了這個目的,險些害得他屍骨無存的所有人狠狠踩在腳下,讓他們看看,他們夢寐以求的東西,現在在我手裏!
而這次大唐皇室舉行密會,使用仙塵令,正好是趕上一個百年周期,據說在百年周期的時候,所有修士的氣運都能得到提升。
而他就是看準了這個機會。“隱姓埋名三十年,一朝出手天下驚”。這是他得意洋洋對自己的評價。他謀劃了整整五年的時間,竊聽了十年前的那次皇室密會。當時中原第一大正道宗門,九蓮宗已經選出了道子,將在所有宗門內,第一個進入到這裏來。
他又用了整整十年的時間,耗費了所有精力,計算了一切變數。在一場險些又將他性命葬送掉的陰謀后,他謀殺了九蓮宗道子。不過“一朝出手”並沒有讓天下發生任何的驚動。他選擇偽裝成了九蓮宗的道子,並且很好地融入了自己的新身份。偷天換日之後,壓根沒有一人知曉。兩個月前,他來到了這裏。
一邊得意的想着自己的傑作,一邊在溪邊慢慢走着。
關於仙塵令的傳說,有一個是祭拜蓮花,可以給在異界的修士帶來好運。蓮花是大唐修士們在異界的信物一般。男人尋思着上次來這那麼慘,許是沒拜過蓮花。所以兩個月前他來到這裏,將要做的事情計劃都安排得一清二楚后,去了秦山國六大荷池祭拜荷花。現在他的口袋裏,還揣着一朵紅荷花瓣呢。
他現在正趕往黑水城的臨城大芽都,前去最後一處還沒拜過的荷池。
前方溪對岸有一座大氣恢弘的建築吸引了他的注意。這是黑水城北的衙門,北城所有案件以及糾紛都在這裏解決。建築非常氣派,他還記得自己三十年前來到秦山國的時候,雖然不是在黑水城,但那座城破破爛爛的,根本比不上現在眼前看到的景象。
想到這北城衙門,他突然回憶起前兩天經過那裏的時候偶然聽到的一件事。
一個月之前,在那片被稱之為“萬狀荷池”的荷花叢中,發現了一具老頭的屍體。屍體面帶微笑,臉色如常,甚至在水裏放了幾天,還有原來的體溫。
他是被人一箭穿心射死的。那根箭射的很准,直穿他的心窩,從後背射出,掉入湖中,現在已經不知蹤影。
這事當時引起了衙門的注意,但半個多月過去了,由於掌握的信息太少,這個老頭還幾乎沒人了解,只知道他是一個採蓮人,是湖中淚凝島上居民。亦不知和誰有過過節。半個月過去了,毫無進展。漸漸變成了一樁疑案,漸漸地無人問津。
這時候,有個來自淚凝島的男孩,十歲左右的年紀,開始跑到衙門給慘死的老頭申冤。
衙役們見小男孩情真意切,說到動情處還潸然淚下,一開始也打算幫幫他。問了他一些關於老頭的事情,卻發現小男孩對老頭竟然也一點兒不了解!
“娘臨走前說過,採蓮爺爺對我們家有天大的恩情,但具體是什麼也沒說...我平時也有去找他說話,但他總是不特別想理我的樣子,所以我也不是特別了解...沒想到他居然....大哥,你們幫幫我吧,抓到兇手,我娘才可以瞑目啊......”
想起那個衙役模仿小男孩那可憐的語調,曾經的西極宗弟子只覺得好笑。歲月和苦難已經把他作為佛門弟子的憐憫之心除盡,留下的只有鐵石心腸和似海深仇。
這個小男孩提供不了有用的信息,衙門裏的衙役們也是愛莫能助。但那個小男孩從此就纏上了北城衙門。時不時像個幽靈一樣出現在衙門門口轉悠兩圈,見到衙門裏的人出來,上去給他手裏塞一點東西——有的是水果,糕點,甚至還有銅錢。塞了東西立馬就跑,但大家都知道他這是在要求些什麼。衙門內的眾人沒辦法,問他錢是誰給他的,小男孩也不說;用不能受賄來推脫,小男孩給了東西就跑。
男人呵呵一笑,真是樁趣事啊。小孩子好,可以為了一個無親無故的人,為了亡母的一句話鞍前馬後做這麼多。也不知道北城衙門想出什麼辦法了沒有。
不過,這些與他可都沒有什麼關係!
此番來到這裏,他必將完成自己一直以來的追求,他必將成為超脫於常規之外的大唐修道第一人!即便火候還不夠,他也一定會成為這一世最有機會問鼎仙道的絕世天才!我要讓曾經對我百般侮辱的人,全都被我踩在腳下!哈哈...
男人忽然停住了腳步。像是觸碰到了空氣中什麼奇怪的屏障一樣。他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很差很差,兩隻手劇烈地顫抖起來,但很快就變得一動不動,如同石化了一般。
前方,是城北銀溪的一座橋。岸邊坐着一對少男少女。然後,那個少年緩緩起身,女孩像是睡著了一樣,躺在那棵大樹之下。男人看着少年朝自己走來,瞳孔一點點變大。
他看到少年的臉,長得有幾分痞氣。少年一抬手,一個盒子從他袖口裏掉出來,裏面散發出奇異的香味。少年蹲下去撿起來,直勾勾地看着一動不動的男人,默念了一句什麼,兩指叉起盒內的東西,白白的一層不知為何物的東西塗在他手指上,少年輕輕地捏了一個法訣,然後猛地將手指舉過頭頂。
男人的臉色徹底變了,先是一陣極度的驚訝,然後是後悔,懼怕,膽怯種種臉色浮現上來。他看到眼前那個痞氣少年,突然變成了之前躺在樹下的那個少女,近一看面容清秀,衣着還像是個貴族小姐。下一刻,不知從何處,虛空中突然出現一隻碩大的拳頭,狠狠地砸在了男人的腦門上。還來不及做出任何想法,他就應聲倒地了。
少年蹲在他身邊,手裏攥着一把匕首。而那個少女仍然躺在樹下。他二指放在男人人中上,神色變得奇怪起來。思索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放下了手裏的匕首。使了個法術,從男人體內已經沒有任何防備的竅穴中,喚出了他的儲物袋。
打開一看,他的眼睛立刻瞪大了,像是要跳出眼眶一般。
“他奶奶的...這麼多好東西,我的天哪....大叔,要不是我聽說過那個傳聞,所以沒動手。否則你今天可就死在這了,這些好東西,上品靈石之類的,可都歸我家大小姐了啊!”
他得意洋洋地從儲物袋裏狠狠地掏了兩手,裝入自己體內的儲物袋裏。然後將剩餘的東西重新放回男人的竅穴之內。自言自語道:“可以不殺,但這些寶貝拿來換命,大叔你也不算虧吧?等會兒把森潛老頭叫來,將這傢伙扔到冥澤國去,省的醒過來就找事!”
“對了,還有老森那特級的南柯露,果然厲害啊!今天在這傢伙身上我算是見識了。等會兒找他再要點......”
樹蔭下,少女緩緩在此蘇醒......
“大小姐,還記得那書上寫的關於靈石的東西嗎?對對對,那玩意兒可寶貝了!我剛才從一個傻子那兒低價騙來了不少,咱們發財啦!不不不,大小姐您的道途一片明亮啊!哈哈哈哈!......”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