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青青子衿

(三)青青子衿

愛而不得,得而不愛,不愛而得,世間造化弄人莫過於此。

檀苡常說,喬洵是我命中一劫。

我本以為,一切都會按部就班有條不紊,沿着正常的軌跡發展下去。可是,我忘了,這個世界從來沒有預設過導航路線。

我們的分離,有些刻骨銘心,又有些猝不及防。我的問題,最後是老天替我做了一個殘忍的決斷。

喬洵死了。

喬洵確實死了,死在我還不確定對他是一種什麼感情前;死在,我們兩人相遇第二年,那個草長鶯飛的春天。

我曾不止一次地想,是不是我已經得到的太多了,是不是我不應該對喬洵有哪怕是一點點的貪心。都說人的大腦有自我保護功能,在受到劇烈刺激後會潛意識地塵封一段記憶。可於我,我想不起與喬洵相處的、哪怕是最簡單的歲月靜好時光。記憶留給我的關於喬洵的片段,偏偏只余相遇與別離。這算是一種保護么?這算是什麼保護?我問檀苡。檀苡告訴我,越是美好的事情,回憶起來越會令人痛苦。一個人,一碗極苦的中藥,若是一直喝至盡,最後反而會因麻木而感受不到苦澀。喝中藥,感覺最苦的時候,卻是剛喝完,將蜜糖放入口中時。一點點甜,喚醒的卻是全部味蕾對於苦澀的感覺。與其這樣,倒不如一直苦着麻木下去。麻木的盡頭,方是無感,方是遺忘,方是痊癒。

可是,現在的我,只記得自己好像對一個人懷有一種不一樣的情愫,他叫喬洵。

喬洵死了,死於一種免疫系統疾病,又或者說恰好是一種病毒激發了這個沉睡中的死神。這種病毒對正常人並沒什麼嚴重危害,但是,我們都不知道的是,喬洵他有一種特殊的基因缺陷,他的免疫系統不能識別這類表面抗原,亦不能產生相對應的抗體去中和這種病毒。而偏偏是他,偏偏是這種病毒,偏偏是他感染了這種病毒。於是,病毒入侵正常免疫細胞,免疫細胞一個接一個裂解死亡,從而引發了其它更加嚴重的感染。一系列連鎖反應,一輪接一輪細菌病毒的感染,抗生素與干擾素早已藥石無力。我曾懇求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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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他幫忙,以這個疾病的稀有性及特殊的研究價值為由動員這個領域的頂尖專家一起參與研究攻關,也曾努力去解析這種病毒外殼可供識別的蛋白分子,去修飾喬洵免疫細胞表面的糖蛋白,企圖讓喬洵的免疫細胞能夠識別阻止這種病毒的進攻。

但是上天給我們的時間太少了,只過了短短几個月的時間,喬洵的免疫系統就徹底崩潰了。

發病後,喬洵拒絕呆在無菌倉里。喬洵跟我說,阿楚,我本來就是一個多餘的人了,我與天意抗爭了那麼久,現在的我,只想順從天意,不想做無謂的掙扎了。

免疫,病毒,上天彷彿跟我開了個無比大的玩笑,在我最擅長的領域,殺死我身邊最重要的人。

喬洵病了一個冬天。他生命的最後,是一個初春下午。這是一個陽光明媚的初春的下午。那時他的臉色已經變得無比蒼白了,他同我說,阿楚,M國的冬天太冷太陰沉了,我想看看陽光。我用輪椅將他推至窗邊,他彷彿長舒了一口氣,吃力地轉頭對我說,阿楚,一定不要哭,忘了我,去笑,去愛,去探索,在這個世界裏好好活下去。他的臉上似帶着一抹若有若無的淡淡的微笑。我小心將頭貼在他的肩頭,握着他的手,看着外面的陽光一點點淡去,一點點變冷,正如喬洵手心的溫度。“喬洵,喬洵。”我叫他,他不應,“太陽都落山了,我們回去,好不好?”

我知道,我的喬洵,那個樂天達觀的大男孩,再也,再也不能同我一起回去了。

喬洵的葬禮很簡單,從他生病開始,他的父母就沒有出現。我甚至感覺,這一切只是一場夢,夢醒了我的喬洵就回來了。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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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我整一個人彷彿被抽走了魂一般木然,不吃不喝,不哭不笑,不禁連連嘆息。他說,Av

il,你怕是愛上了Joe。

我,愛上了喬洵嗎?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喬洵對我很重要,非常非常重要。愛與喜歡不同,“愛”之一字,應是一種承諾,一種相依,一種兩心之間的欣賞與默契。此時這個字二分之一的主體已經失去,我們從未說出愛。

我就這樣昏昏噩噩地活着,直到葬禮后的第三天,一個陌生中年男子找到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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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月何以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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