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李自成入京
甲申年三月十九日午時,李自成開始策馬進入北京城。
按照軍師宋獻策的安排,李自成從德勝門進城,沿着德勝門一路南行,然後再從西單牌樓轉向東,最後轉到大明門正門,走大明門入城。
一路上,李自成所經之處,都有兵丁站崗,氣氛一時間無比肅穆,沿街兩旁,大多數人家都已閉門,同時門口還擺設了香案,門頭上還貼着黃紙,上面寫着“順王”“新皇帝萬萬歲”“順民”等字。
不少百姓也有出來迎接新主的,他們大都跪伏在香案兩側,不能喧嘩抬頭,頭頂上同樣貼着黃紙寫的“順民”二字……
以上種種,都是軍師宋獻策安排的歡迎儀式,不過在場大多數人沒想過的是,僅僅一個月後,這套儀式就能再次派上用場了。
當李自成行進到西單牌樓前的時候,按照事先安排的流程,護駕的李雙喜遞上一把大弓和三支拔掉了箭簇的羽箭,低聲道:
“陛下,是三矢之誓的時候了。”
李自成點點頭,接過弓,對后軍連發三矢,高聲道:
“軍民入城,有取傷一人者,斬,以為令!”
得到李自成當眾立下的保證后,無數心裏踏實了不少的老百姓頓時歡呼道:
“萬歲萬歲萬萬歲!”
歡呼聲響徹了北京城,也傳入了僅僅幾百米外的宣武門天主堂內,此時的白虹正在跟弟弟以及湯若望聊着天,她意圖讓朱慈炯拜湯若望為師,多睜眼看看這世界。
湯若望懂得可不止是聖經而已,他知識淵博,天文、地理、機械、化學、天文、數學無一不精,是這個時代世界上頂尖的科學家和大學者,完全有能力教導定王。
對於白虹這個提議,湯若望和朱慈炯雙方都當即答應了下來。
對朱慈炯而言,他或許不知道湯若望有多大本事,但他明白自己目前寄人籬下的處境,巴不得多拉攏拉攏這個天主堂的主事人,更何況他奉若神明的姐姐還說過湯若望是個有大學問的人了。
而對於湯若望來說,拋開白虹“先知”的身份不談,他也需要對定王進行這筆投資。
大明雖然目前陷入困境,但畢竟統治中國近三百餘年,威望深入人心,未嘗沒有割據半壁江山乃至翻盤的機會,一旦他這次雪中送炭的投資成功,可想而知將會帶來多麼大的回報。
此時此刻,聽見山呼萬歲聲傳入房內,朱慈炯情緒頓時有些低落,而湯若望也一時間愣了神。
白虹見狀笑道:
“莫在意,一群愚民愚婦而已,別看現在北京城的人心在闖王這邊,等過不了幾天,他們就會哭着喊着求大明朝回來的。”
“為什麼這麼說?”湯若望目光灼灼的看向了白虹,“難道公子你認為他來了北京也會像匪徒一樣搶掠么?”
一旁的朱慈炯聞言,也頓時雙眼中多了幾分神采,頗為期待的看向了白虹,他現在特別希望聽到任何關於闖逆的不利言論。
“沒錯,他肯定會搶掠。”白虹自信滿滿道,“這與闖王是否出身匪徒無關,也與他手下有沒有聰明人無關,實際上,不管誰處在他那個位置上,都只有搶掠民財這一條路可走。”
“為什麼?”
湯若望實在不明白了,在他看來,這種行為除了得罪整個貴族階層(中國叫做地主)外,不會有一點好處,自西方到東方,就沒見有誰得罪了整個貴族階層還能成功的例子,為何先知會說只有搶掠民財這一條路可走了呢?
“因為國庫沒錢啊。”白虹笑着攤了攤手,“打下了北京,闖王你當皇帝大家都認,可這麼大的功勞,大伙兒總得多發點賞銀娘子之類的實利吧?可現在國庫窮的都可以跑馬了,闖王的地盤又不收稅,不搶掠民間大戶的話,他哪來的錢犒賞手下士卒?”
話說到這裏,朱慈炯也聽明白了,聯繫到上午白虹所說的民心,他恍然大悟道:
“若不犒賞士卒,士卒的人心就散了,也別指望士卒跟我們大明和東虜(滿清)作戰了,現在可是亂世爭雄的時候,與民心相比,軍心顯然要重要的多,闖王只能選軍心。”
“沒錯,就是這個道理,申哥兒進步不少。”白虹誇獎道。
面對姐姐的稱讚,還是少年心性的朱慈炯有些不好意思的目光閃躲了一下,對姐姐的敬佩也隨之加深了一層,心中更是一時間有些惋惜、又有些慶幸:
“姐姐這般驚才絕艷的人物,不生為男兒,真是可惜,不過也幸好姐姐不是男兒,不然……”
……
太子朱慈烺,於三月十九日夜被宗周、之俊獻與大順軍,而至於崇禎的屍體,則在三月二十一日才被發現。
在將崇禎和周皇后的屍體移棺至東華門示眾后,闖王顯然不認為太子和皇帝都沒了大明還能翻起什麼浪花來,三月二十一日當天下午就解除了九門的封禁。
一時間,除了有名有姓的豪門大戶外,平民百姓已經可以自由出入北京了。
也因此,白虹開始和湯若望討論起了出城的事宜來。
白虹道:“約翰,我和定王需要儘快出城,時間如果拖久了,南京城那邊恐有變故。”(德語)
湯若望也明白事情緊急,現在崇禎已死,太子被俘,只要他的學生定王一旦逃到南京,那定王就註定是下一任皇帝,此時正是爭分奪秒的時候。
他問道:
“殿下,你們打算走哪條路線,怎麼去南京?”
“去大沽口,找蘇觀生和沈廷揚,坐船去南京。”
白虹說出了她這些日子再三權衡過的路線。
現在這個時間點去南京,相對靠譜點的路線有兩條,一是走陸路去淮安,找漕運總督路振飛,此人是出了名的忠臣,白虹一行完全可以在和他接觸后,由他護送去南京城。
不過這條路線在稍作思索后,很快便被白虹否決了。
北京去淮安,可足足有近九百公里的路程,沿途兵荒馬亂,饑民遍地,赤地千里,匪徒眾多,又哪是那麼容易走的?
所以白虹選了另外一條路線,就是去大沽口,找經理海運的沈廷揚和登萊海巡道蘇觀生,泛舟去南京了,這兩個管理水師的官員同樣對大明朝忠心耿耿,能夠護送白虹一行去南京。
更重要的是,北京距離大沽口還不到兩百公里,如果騎馬,甚至兩三日就能到了,沿路中的匪徒也遠比去淮安要少的多,更加安全。
眼見白虹已經有了決斷,湯若望倒也沒有反對,兩人就此商議起隨行人手和出發時間來。
湯若望暫時是走不了的,李自成對他很是器重,曾派人來過天主堂,專程約他明日去朝堂拜見大順群臣,按照這個架勢,起碼李自成兵敗前,湯若望是沒什麼機會離開北京的。
經過一番商量后,白虹和湯若望定下了出北京城的計劃,白虹一行將於三月二十二日早出發,除了原本的幾人外,天主教堂將派十餘名最虔誠的基督教壯丁,保護定王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