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西花閣
柴熙雲在南清宮所住的西花閣,是仿照當年宣懿皇后的朝陽宮后閣所建,陳設物件擺放一致,連廊亭的修建都是找的當初蘇州雕工的親傳弟子,柴婧瑤喜歡臨水而居,聽水聲潺潺,趙德芳為了保證水流清澈,特意找工匠開渠,引汴河水入園內,方有這錦鯉嬉戲、淺石微出、水波粼粼之美景。
柴熙雲最滿意的是這條甬石鋪成的官道,兩廊種植着各種奇花異草,四季常香,盡頭處有一涼亭,垂着黃紗幔帳,中間擺着一張紫檀木圓桌,閑時品茶、對弈皆可。
午睡后,柴熙雲身上輕快了許多,加上外頭陽光正好,靈玉和子佩陪她到廊院內透透氣,落座片刻,便見迎面走來了幾位女子。
前頭的兩位,一個穿着霞色留仙裙,一個穿着碧色對襟衣,皆是明眸皓齒,容貌清麗,幾個婢女緊隨其後。
靈玉和子佩忙行了禮,柴熙雲伸出手,將趙芙平和趙元薇拉至左右,笑意盈盈地問道問道“你們怎麼來了?可是知道我自己在宮中悶得慌。”
“聽說有人受了風寒,我們不得快點來瞧瞧。”趙元薇有意打趣着。
趙芙平抬手撫撫她的前額,又試試自己的額頭,說道“好在熱已退了,以後自己多注意些,身子不痛快不還是你自己難受嘛!”
子佩帶人上了茶點,柴熙雲隨又問道“衛王府可散席了。”
“散席還早着呢!”趙元薇笑了笑,“你今兒弄的這幅對聯,可是給他們弄了個好玩物。”
柴熙雲面露好奇,只聽趙芙平接口道“開始朝臣們接連挫敗,就是五王兄也灰溜溜的被扶了下來,本來也就罷了,誰知高瓊和鄭印推舉了一人,那位楊六公子本事倒是不小,漂漂亮亮的做完了這幅對聯,還對的平仄工整,十分有趣,就連字體,都是狂放的今草,引得眾人一片叫好,這才引起一眾朝臣的好勝心,就是鄭印夏臨那些人,也爭先恐後的非要試上一試,我和元薇離開的時候,都還在那兒躍躍欲試呢!”
“鄭印貪玩也就算了,你也不攔着你的那位準駙馬。”柴熙雲轉向趙元薇笑道。
“我可攔不住若安。”趙元薇擺出一副無奈的樣子,“難得他有心,由他玩去吧!”
三個人不禁掩面笑出了聲,柴熙雲又問道“這麼說,第一個寫完的人是楊延昭。”
“對,就是那位到你院中避雨的楊六公子。”趙元薇笑嘻嘻地看着她,趙芙平接口道,“當時元薇與我耳語,說你們曾經有過一面之緣,還一起評過畫,我還詫異了片刻,猜想什麼樣的男兒能得你青眼相待。”
柴婧瑤面帶嗔意,“不過是萍水相逢,今日也純屬巧合罷了,莫胡言。”
“是是是,純屬巧合。”趙芙平拉住她的手,語氣中帶幾分妥協的意味,微微住言,復又道“不過我還是有個疑問,這燈籠上升可以用線牽引,那字跡是怎麼緩緩顯現的。”
柴熙雲緩緩嘆了口氣,不緊不慢地說道“平寧公主博學多才,難道不知白醋遇熱而顯的道理。”
“啊~”趙元薇此時方才頓悟,“我說那上聯的字跡怎麼看也不像是墨汁顯成,原來是白醋遇熱后變成的黑色痕迹。”
“這種法子,也只有雲兒你能想的出來。”趙芙平怨道,語氣中卻無一分不滿。
“打算什麼時候回宮啊!”趙元薇喝口茶水,抬眸問道。
“再住個月余。”柴熙雲隨口應道。
“月余”趙芙平一驚,“你去問問皇上能不能答應。”
柴熙雲順勢攀上她的手,笑道“你乾脆也求了官家,搬到南清宮來陪我住些日子,反正元薇婚期在即,時常在宮外,我們見面也還方便,我京郊的那處院子,自建成后,你都還沒去過呢!不想去看看呀!”
“我啊!”趙芙平聞言,倒着實有些心動,只不過她的性子素來恬淡,不爭不搶,從前趙匡胤在世時,她就和自己眾多兄姐一樣,對父皇心生畏懼,更沒有柴熙雲那麼多古怪新奇的法子能惹得先帝開懷大笑,加上她的母妃與當今皇上素有舊怨,昔日盛寵一時卻自戕而死,亡故后也只是草草下葬,故而她這個平寧公主,位份一直不高,新帝登基后,她更成了宮中可有可無的一號人物,除了同柴熙雲、趙元薇交好,就是同父兄姐,她也並不親近,如今讓她去求趙光義,住在趙德芳家中,她倒猶豫了。
“我還是算了吧!再叨擾八王兄也不合適,又沒有什麼正當的理由,官家不會同意的。”趙芙平婉拒道。
柴熙雲看出她為難之處,忙給趙元薇遞了個眼色,趙元薇忙接口道“我有法子,就說我婚期事多,想讓你們幫我整理置辦,父皇會同意的。”
“可是...”
“哎呀別可是了,就這麼定了。”趙元薇拉過她的手,一臉笑意地看着她,趙芙平看她二人滿是期待的樣子,這才點了點頭。
楊延昭三人回府的路上,七郎倒是歡喜,四郎卻一直悶悶不樂,六郎心細,也明白自己四哥在擔心什麼,無非自己今日風頭太盛,永安郡主又不是尋常人物,怕引來不必要的麻煩,只是誰讓自己忍不住呢!
“四哥,你不必替我擔心,我既然有本事,就不可能任由別人比過我。”一下馬,六郎便擺明了自己的立場。
“六弟,你這好勝的性子什麼時候能改改。”四郎停住步,語重心長地勸道“父親多番提醒我們要謹言慎行,學會收斂,今日在場,宗室居多,你也敢出這個風頭。”
“有什麼不敢的,他們做不到是他們功夫不到家。”六郎滿不在乎的說道。
“就是”七郎連忙幫腔道“六哥文武具備,今日大展身手有何不可,四哥你最近跟大哥學的,愈發瞻前顧後了。”
“大哥那是穩重,你”四郎一時語塞,指着兩個弟弟責道“你們兩個什麼時候能長大,真該早些許個媳婦,好好管管你們。”
說完,便拂袖先行一步,六郎和七郎對視了一下,不約而同地撇了撇嘴角,七郎遂又道“你今天一直東張西望,心不在焉的,怎麼了?”
“我,我有嗎?”六郎攤攤手,“我今天高興得很。”
“高興得很”七郎嗤笑一聲,“那也是得了這幅對聯之後,咱倆是親兄弟,你的心思我還猜不到。”說著,便伸手去拿六郎懷中的對聯,六郎連忙躲閃,責道“別搶,我費了好大勁才得到的。”
“六哥,你這就小氣了啊!我就看一眼嘛!又不要你的,不就一副對聯嗎?”七郎再看,六郎已將那幅對聯擋在了背後,七郎暗自譏笑,又裝模作樣地說道“那位郡主倒還真是有點兒意思,不知道怎麼那麼多新奇的法子,是吧!”七郎說著細看了看六郎的雙眸,倒是看得楊延昭渾身不自在,抬手摸下自己的臉,不解地問道“我臉上有東西啊!你幹嘛!”
“我看看你的眼神里能不能看見一個人。”七郎一臉得意地說著,六郎頓時覺出他話中的挑釁之意,忍不住抬手擊他的胸膛,七郎連忙截在半空,笑嘻嘻地說道“我又沒說是誰,你看你。”
楊延昭抽回手,學着方才四郎略顯老成的語氣說道“小孩子家家,別整天胡思亂想。”語罷,又伸手拍拍七郎的胸膛,便先行一步。
“我,我小孩子家家,哎!楊延昭,不就兩歲而已,你能大到哪兒去呀!”七郎不服氣地追上他。
六郎失笑,隨手搭上七郎的肩膀,“明日帶上八弟出府逛逛,父親眼看就要回京了,我們逍遙日子也快到頭了。”
“八弟呀!”七郎擺擺手“父親臨走時囑咐了一句,要他好好注意功課,他倒真是聽話,連狩獵都不去,你想拉他出府啊!難。”
“我有法子”六郎朗然一笑,迎上七郎疑惑地眼神,繼而道“軟的不行,來硬的。”
兄弟倆呵呵笑着,便結伴進了武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