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床頭打架床尾和
周末,天氣甚好。
江桃提議去爬山,可言夏就是賴在床上不起來。
江桃無奈地扯掉她的被子,沒好氣地指着她喊:“言夏,你能不能不要裝死!你能不能有出息一點!”
言夏定定地望着窗檯:“我要出息做什麼?”
江桃恨鐵不成鋼地打言夏的屁股:“你這還是我認識的言夏嗎?不過是和傅墨森吵架了,就這麼要死不活的,你真是辜負了第一高冷校花的名頭啊。”
“誰說我是為了傅墨森!”言夏一個激靈坐了起來,睨着江桃,“我根本就不在乎他!”
“我說你在乎他了嗎?”江桃眯眼,眼神促狹。
言夏為了避免跳入更深的坑裏,只好從床上爬起來。
言夏陪江桃去爬山,江桃盯着根本就不是來放鬆心情的某人的臉,爬到半山腰,看了她無數次后終於忍不住說道:“你準備和傅墨森冷戰到什麼時候啊?”
言夏抬腿在欄杆上壓,皺眉道:“江桃你怎麼還沒去加入狗仔社團?真是浪費了你消息靈通的天賦。”
“唉,哪裏需要我消息靈通啊?這幾天你掛電話的次數,加上你比臭雞蛋還要臭的臉,我用腳趾想都能想到了。”江桃無語地噘起嘴,推了推她的肩,“我說言夏,你也別太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言夏不高興了:“我身在福中不知福?”
“你也不想想,傅墨森家世好、外貌好、性格好,對你也好,有多少女人對他垂涎三尺啊!你和他鬧彆扭的這段時間,說不定他就被哪個狐狸精給勾走了,你就真不害怕,真不擔心?”江桃步步逼近。
言夏心下一沉。
見某人不說話,江桃繼續說:“現在社會利慾心重,人人都可着勁往上爬,誰不喜歡優秀的人?特別是女生,誰管你是訂婚了還是結婚了,都還有人成立勸退小三公司呢!”
“你到底是誰的朋友啊?”言夏聽得一怔一怔的,忽然想起重點,黑着臉反問,“你是不是收傅墨森的錢了?怎麼老替他說話?”
江桃咽了下口水,被戳中軟肋,擺出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我……我就算要拿錢,也是向你要嘛,嘿嘿,你說對不對?總而言之,言而總之,我的意思是說,你差不多就得了,別真的把關係給搞僵了,也別真的給別人有了可乘之機,到時候你後悔莫及啊。”
言夏仍然沉默不語,她竟把江桃的話聽進去了,不說是全部,至少那句“你和他鬧彆扭的這段時間,說不定他就被哪個狐狸精給勾走了”真的像一片陰影投在了心裏。
一日不風流,不是傅墨森。
冷戰這些天,說不定他真的就被拍到和哪位美女有親密行為,給她“戴了綠帽”,那她言夏真是丟臉丟大了。
這時,言夏口袋裏的手機響了,是傅墨森打來的。伸向掛斷鍵的手指停住了,言夏陷入猶豫中。
“親愛的,你這是第五十六次掛我電話了。”惡少的聲音於前方十二點鐘方向響起。言夏瞪向一旁的江桃,拿錢辦事的江桃早就甩後腦勺給她看了。
回神間,傅墨森已經走到她跟前,他穿着休閑服、運動鞋,臉上掛着玩世不恭的淺笑,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可以啊,傅先生,鼓動並買通了我身邊的人,還追到這裏來。”言夏冷笑,“有必要嗎?”
幾日不見,稱呼變“傅先生”了。傅墨森點頭,禮尚往來:“言小姐,如果你不想毀掉訂婚宴的話,我就得追來把你哄回去。”
“還有必要訂婚嗎?我都是不可愛的女人了。”言夏揚起下巴,拿他的話反擊回去,不敢相信剛才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她內心深處居然是歡喜的。
這時,言夏的臉頰被一雙溫熱的大手給扳回來,他強行逼她看他的眼睛:“你現在這個樣子,就可愛到不行。”
言夏一怔,用力推開他的雙臂:“別以為你隨便哄兩句就算了,我沒那麼好糊弄。”
傅墨森輕輕地嘆了口氣,變戲法地拿出一枚硬幣:“看來我是沒這個本事糊弄你了,那交給老天吧。如果是字,你就原諒我;如果是花,你就繼續不理我,訂婚宴也讓我一個人撐場好了。”
言夏眼明手快地抓過硬幣,挑眉勾唇:“好啊,但這次我來拋,你來猜。”
她就不信,一個跟頭,她還要栽兩次。
硬幣脫離言夏的手指,高高地在半空中翻轉,落在手心的那一刻,她抬眸看向傅墨森:“猜吧。”
“字。”他的神情依然是平靜的,依然是勝券在握的樣子。
言夏蒙住了,忽然有些不敢張開手確認答案了。
她盯着他,好奇他到底是哪兒來的自信,更好奇為什麼每次好運都站在了他那邊。
傅墨森像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笑着說道:“言夏,你有沒有想過,其實是你的真實想法改變了答案?”
“什麼意思?”
“人定勝天的意思。”傅墨森握住她的手,“這枚硬幣是有魔力的,你心裏怎麼想,它就會跟隨你的心意。你又怎麼知道其實不是你自己想要和我和好呢?”
言夏確定,她是遇到了一個奇男子,他利用他的三寸不爛之舌,隨時都能立於不敗之地。
傅墨森攤開她的掌心,發現真的是字。
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落在她的掌心上,在硬幣上反射出星星點點的光。
言夏聽到他說:“你看,老天都不許你不理我了。”
這一刻,她終於明白什麼叫認輸,什麼叫妥協。
傅墨森牽着言夏的手登望山頂,迎着暖暖的晨光,他開口:“以後我們慢慢了解彼此吧。我們慢慢欣賞以後的風景,慢慢地感受每一刻的美好。你覺得好嗎?”
言夏愣住了,如果說他主動來找她,他玩硬幣的投機取巧是強行把她內心的芥蒂給撫平,那麼他的這句誠懇詢問,是真的讓她放下了。
言夏聽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是不想讓你了解我,是希望你以一種柔和的方式來慢慢靠近。因為我也是人,我也怕疼。
“好。”言夏看向遠方被晨光染紅的流雲,認真地點頭,“慢一點,才能感覺得更真實一點。傅墨森,你挺有格調的嘛。”
“沒辦法,天生的。”
這個人自戀成這樣也是沒誰了。
言夏拿出手機給兩個人自拍,在鏡頭裏,她看到自己這些天來第一次展開的燦爛笑容。
她一向高冷,不會這麼大笑,從什麼時候開始,她變得這麼開朗了?
或許,真的只有老天才知道。
而當她要和傅墨森轉身下山時,才發現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許木這傢伙也出現在了這裏。
“言夏,他騙了你,昨晚他和一個同校女生進出酒店!”許木義正詞嚴地指着傅墨森的鼻子大聲說道。
“許木……”
“我說的是真的,有照片為證!”許木把言夏從傅墨森身邊拉過來,把手機遞給她看。
然後言夏就看到了證據:傅墨森的側臉辨識度可是很高的,而他左邊的女生,身材高挑,漂亮非常,不是別人,正是他以前的女朋友之一:芭比。
傅墨森瞟了一眼照片,微微蹙眉,昨晚出校門時感覺身後有人追蹤,還以為是幻覺,沒想到真的有,還是許木。
“昨晚我跟蹤傅墨森,一直跟蹤到酒店。這張照片是我親自拍下來的。”許木信誓旦旦地說道。
言夏雖然心下一沉,但還是故作輕鬆地挑眉:“不是PS過的嗎?”
“不是。”不想這聲否定是傅墨森先於許木說出口的,他轉頭看向言夏,“昨晚我確實和芭比進了酒店,她的生日聚會在那裏辦。”
他坦坦蕩蕩,沒有一點心虛的模樣。言夏頗為心安,扭頭看向許木:“我相信墨森,他不會做對不起我的事的。”
沒有想像中的大戰,許木很失落,他心有不甘地瞪着傅墨森:“他花花公子的頭銜可是出了名的,在酒店裏和美女逗留那麼長的時間,真的什麼都沒做?誰能保證?言夏,你別被他這副樣子給騙了!”
“只要是他的騙,我就心甘情願接受。”言夏笑着望向傅墨森。
兩人四目相對,許木顯得很多餘,他咬唇悻悻離開。
傅墨森挑眉問言夏:“真的只要是我的騙,你就接受?”
彼時,兩個人已經坐在了山間民宿的房間裏,農家樂的三菜一湯彷彿把山上的美景都烹飪其中,美味異常。
言夏隨手紮起一個側馬尾,低頭喝湯:“隨便說說而已。”
傅墨森好整以暇地點點頭,夾起一隻蝦放到她的碗裏:“話可以隨便說,飯一定要認真吃。”
言夏停頓,盯着通透的蝦,心頭涌過一陣暖流,她抬眸認真地看向他:“所以你昨晚到底劈腿了沒有?”
“沒有。”傅墨森眼底的笑意更濃。
言夏聳肩,繼續低頭吃飯,心裏卻像有大片大片的花海盛開一般。儘管他們之間沒有堅定的感情基礎,但即將成為自己未婚夫的男人如果和別的女人糾纏不清,總是讓人如鯁在喉的。
要知道,斬釘截鐵的否定比一切的花言巧語都管用。
興許是心情很好,言夏吃了兩碗米飯才放下筷子,而傅墨森卻沒怎麼吃,稍稍夾了幾口后便伸了一下懶腰,要躺下休息一會兒。
見他困意十足的樣子,言夏睨他:“看來是昨晚陪芭比小姐慶生慶了整晚的節奏呀。”
傅墨森睜開一隻眼瞅她,長臂一伸,她就被他扯了過去。
“少沒良心了,我是因為你才睡不着覺的。”傅墨森說著整個人抱住她,把頭貼近她,“你要陪我睡一會兒。”
言夏瞪大眼睛,感覺他的手橫在她胸上方一寸的地方,讓她無法動彈。
她的眼珠緩緩往左移,他的臉就貼在她的臉頰邊,溫熱的氣息就噴在她的耳垂處……言夏全身僵硬緊繃,感覺心都要跳出來了……
她從來沒有這麼緊張過。
以前不是沒有男人這樣靠近過她,“壁咚”、強抱,無所不用其極,試圖用身體攻擊,來攻陷她的冰冷堡壘。可言夏對這些完全無感。
難道說……這就是傳聞中的滷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嗎?
言夏死死地盯着天花板,努力平復自己的呼吸,不想傅墨森又將她箍緊一些,他們貼得更近了……
他是不是故意的?
他一定是故意的。
言夏一遍遍在心裏念着“淡定”,艱難地試着閉上眼睛。
傅墨森悠悠開口:“親愛的,你的心跳聲這麼響,我怎麼睡得着啊?”
“我身體健康,有什麼辦法?”言夏死鴨子嘴硬,想要推他的手,“或許你可以放開我。”
“不要。”傅墨森壞笑,“山間有太多野獸出沒,你這麼漂亮,萬一被叼走了怎麼辦?還是抱着你睡比較安心。”
言夏咬唇扭頭:“傅墨森,你老實說,用這樣的甜言蜜語哄騙過多少女孩子?”
傅墨森繼續笑:“數數要數到天黑去了,費那個力氣做什麼。睡覺。”
他又閉上了眼睛,好像真的就進入了夢鄉一樣。
也真是奇怪,他這麼開過玩笑后,言夏不再那麼緊張,心跳漸漸平緩,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甜甜的心安感。
隨後困意襲來,言夏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睡夢裏,言夏彷彿回到了幾年前,那個時候她很愛笑,也特別傻,每天最大的快樂就是見到學長趙熙。
趙熙愛穿着潔凈非常的白襯衫,捲起袖子露出強壯有力的手臂,他不怎麼愛笑,習慣專心做事,給人的感覺很高冷,可他只要面對她,就會變得很溫柔、很寵溺。
她體能太差,體育三千米考試,她怎麼都跑不下來,他就默默地陪她跑,每天下午放學后吃飯前的這段時間,他跟在她後面,風雨無阻。
黃昏的這段時間,成了她回憶里最美好的時光。
她哭過,任性過,可他輕輕摸她頭的動作像能化解一切不安。
經過三個月的努力,她竟成了所有女生中跑得最快的。
她騙他說沒通過,還要繼續跑。趙熙沒說什麼。
可是後來她才知道,其實她考試的那節體育課,他逃課遠觀,早就知道成績了。
也就是那個時候,甜蜜的果實第一次落在她的心中,同時她也知道亦落在了他的心裏。
夢境突然變了,變到那個下雨的夜晚。
她去找趙熙,站在他家樓下,站在雨中拚命地喊着他的名字。那時她很害怕,可是趙熙的房間亮着燈,人就是不下來。
大雨如注,她第一次有種天塌下來,不知該去哪裏躲避的感覺。
“不要,不要……”言夏猛地驚醒。
“你做噩夢了?”傅墨森的聲音很輕,似乎不想驚到她。
言夏的額頭沁出細細的汗珠,她沒有回頭去看傅墨森,而是輕輕地“嗯”了一聲。
“夢裏有什麼?大熊追你?毒蛇咬你?”傅墨森試圖用輕鬆的口吻幫她放鬆,可她只是搖頭:“我去洗把臉。”
傅墨森看着她躲閃的背影,表情慢慢凝固。
不要什麼?
那個可怕的噩夢裏顯然不是大熊或者毒蛇,而是她藏在內心深處的秘密。
傅墨森對言夏的好奇不亞於言夏對他的,但他明白“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的道理,不會急功近利地去挖掘。要知道,來日方長,他總會有機會。
從山上下來以後,傅墨森見言夏還是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便把車子停到路邊。
“怎麼了?”言夏見他不走了,輕聲問。
“想和你看一會兒風景。”傅墨森指着右手邊的廣場,遠處天空陰沉沉的,噴水池旁是絡繹不絕的人,白鴿低低地盤旋,場景特別像周杰倫某首歌的MV。
言夏蹙眉:“快要下雨了,我們早點趕回學校吧。”
“我們坐着車,又淋不到雨。”傅墨森看向她,“難得我們冰釋前嫌,不該多甜蜜一會兒嗎?”
言夏敏感地感覺到他的目光,悻悻地擠出笑容:“我只是有些累了。”
這時,有人敲車窗。
傅墨森扭頭,竟是悠悠。
那是一張艷壓四方、絕對有個性的臉,彎腰時一縷金黃色的長發垂下來,更顯嫵媚。對方衝著傅墨森笑:“墨森?你怎麼在這裏啊?真是巧。”
言夏蹙眉,不用問她是誰,用屁股想都能想到她是傅墨森過去交往的女朋友中的一個。
“是啊,的確挺巧。”傅墨森挑眉,禮貌地笑了笑,“來這裏……逛街?”
“我以為我是來逛街的,不過好像是特意為了來遇見你的。”
這種肉麻的話都說得出口,當我死的啊?言夏不高興地湊過去,一把摟過傅墨森的胳膊,強行入鏡:“老公—”
傅墨森整個人暗暗抖了下。
悠悠的笑容僵住了,看着這麼放肆喊出這個稱謂的新面孔,她帶着一絲僥倖問道:“墨森,她是你的新歡嗎?”
“是,這輩子最後的新歡。”傅墨森勾唇,笑着看着言夏,他沒想到聽她喊“老公”的感覺竟然這麼好。
言夏得意地沖悠悠笑,明知故問:“老公,這位是誰啊?”
“我叫悠悠,是墨森的好朋友。”悠悠不等傅墨森回答,一邊回答,一邊打量這張着實漂亮的臉蛋,“既然這麼有緣在這裏碰到,我們一起喝一杯吧?”
傅墨森看向言夏,用眼神詢問她的意見。
言夏自然只能大方得體地說好。
下車后,言夏見悠悠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故意走在她的旁邊,貌似在強調自己的身高優勢。言夏冷哼一聲,踩着運動鞋,裝作無意地往她腳上狠狠踩了一下:“哎呀,對不起,對不起,我沒看到。”
悠悠咬唇,露出假笑:“沒事。”
言夏聳肩,將自己的外套衣領往下拉,露出漂亮的鎖骨,順勢再把自己裏面的襯衫往上撩,露出小蠻腰,打上一個蝴蝶結。
美女總是吸引人的目光的,可相比悠悠的大片模式,言夏街拍隨性又不失設計感的打扮更能博得路人的注意力。
傅墨森將這些盡收眼底,回頭間注意到幾個男生走過時沖言夏吹口哨,不禁蹙眉走到她跟前,伸手將她的蝴蝶結解下來,說:“這樣已經很漂亮了。”
言夏抬眸眨眼,順勢牽過他的手,回頭不忘沖尷尬到爆的悠悠使壞,吐了下舌頭。
坐在咖啡廳里,趁着傅墨森去買咖啡,悠悠抓着空當沖言夏示威:“你也沒什麼好得意的,要知道墨森多情卻從不專情。他對女生好,好不過半年。對你來說我是過去,不過你對下一個女生來說也是過去。從這個方面來講,我們其實是可以做朋友的。”
言夏挑眉:“朋友?我和你?還是算了吧。我和傅墨森是校友,見過雙方家長,要訂婚了。”
悠悠一怔,隨即漫不經心地笑了:“我們打個賭吧,賭你和他撐不過半年。”
言夏被她極其自信的篤定笑容給刺激了,很不爽地瞪着她道:“我憑什麼要和你打賭?”
這時,傅墨森端着盤子回來:“怎麼了?你們在說什麼?”
“人家要和我打賭,打賭半年後我們就會分手。墨森你說,我要不要和她賭呢?”
悠悠絕對沒想到言夏會突然變臉,她竟然把剛才的話原封不動地告訴傅墨森!
言夏微笑地望着某人耍心機失敗的窘樣,笑容越發燦爛,她要用笑容告訴某人一個道理:美女不全都是胸大無腦,和我玩心計,你還嫩點。
傅墨森望向緊張的悠悠,他也不惱:“好啊,那悠悠你就當見證人嘍,看半年後我和小夏還在不在一起。”
他的手緊緊握着言夏的手,言夏意識到他喚她“小夏”。
悠悠挑釁的賭約,自信的笑容,都被傅墨森不動聲色地化解在一個笑容里。
言夏突然好喜歡他此時的自信,胸口暖意洋溢。
悠悠坐到一半,借口有事要先走。言夏故作大方地說:“墨森,那你送送悠悠吧,外邊還下着大雨。”
言夏本來以為傅墨森會拒絕的,他卻順勢點頭說好:“我很快就回來。”
言夏立馬後悔了,但也不好再改變心意,只好微笑着點頭。這傢伙,果然是做紳士做久了,將之變成本能了。
目送他們出去,言夏望向商場頂部的瓢潑大雨,心緒再一次被撩撥得煩亂起來。
她討厭下雨天。
一個人坐在咖啡廳里越發覺得落寞,言夏走到咖啡廳門口想要攔一輛出租車先回學校,讓傅墨森回來撲個空。
言夏深吸一口氣,撐着傘來到街邊,雨大得幾乎阻斷了五米外的視線,她努力看着遠方車輛上的空車紅色標誌,突然被一陣巨大的衝擊力給撞到。
言夏沒站穩,整個人往前撲,包從肩上滑落,雨傘從手裏飛走,整個人跪在了地上。
她的隱形眼鏡掉了出來,原本模糊的視線更加模糊了。
言夏回頭去看,是一群高中生飛奔而過。
她跪在雨水裏,彷彿又回到了噩夢裏的那個雨夜。
言夏整個人止不住地顫抖,害怕極了,她站起不來,她想開口拚命地喊那個人的名字,彷彿這樣喊就能把他喊回來。
可她心底同時又有一個聲音在說:“別喊了,他是不會回來的,你喊破了嗓子他也不會出現在你的面前的。”
那一刻,她不知道她是要喊傅墨森,還是要喊趙熙。
她只是痛苦地哽咽着,瞪大眼睛一點點地把自己的理智找回來,她發白的指骨不住地在顫抖,她頑強地要和這個可怕的噩夢做鬥爭,和這個無情的天地做鬥爭。
就在言夏的神經綳到極限時,一個人把她緊緊拉入懷裏。
“我在,我在。沒事了,沒事了……”
言夏瞪大眼睛,清晰地聽到傅墨森的聲音,她難以置信地緊緊摟住他的手臂:“傅墨森……是你嗎?”
“是我,是我。”傅墨森捧過她的臉頰,急切地望向她,“你怎麼了?有沒有受傷?”
傅墨森也淋濕了,言夏怔怔地望着他近在眼前的臉,視線緩緩清晰,委屈的眼淚洶湧而出。
她緊緊地抱住他,瞪大眼睛看着雨水沖刷面前的一切,像在通過這個擁抱進行自我救贖。
傅墨森將她抱上車,把後座的衣服拿過來蓋在她身上,還開了暖氣,盡量讓她不要感冒:“我們現在就走。”
言夏靜靜地坐在副駕駛座上,看向他還在滴水的下巴:“你……不是去送悠悠了嗎?”
“我送她到另一個朋友的車上而已。”
言夏緘默。
“你剛才……”傅墨森頓了一下,“怎麼了?”
他本來想不問的,但剛才言夏望着他的眼神根本不是在看他,像在透過他看到了另外一個人。這種眼神讓他很介意。
“我只是……害怕下雨天。”言夏低頭,往外套里縮了縮。
言夏睡了一會兒,迷迷糊糊中感覺車停下了,她以為學校到了,不想睜開眼,看到的是一棟黑色的高層公寓樓。
“這裏是我家,我們先把濕衣服換下來再回學校。”傅墨森替言夏開門,“你可以自己走嗎?”
言夏本來想點頭的,實際上卻做出了搖頭的動作。
傅墨森轉身,拉過她的雙手,小心翼翼地背起她。
言夏乖乖地靠在傅墨森的背上,感受他背的寬大和溫暖。
傅墨森到了十七樓后,用指紋開門。
言夏低頭看着傅墨森拿出一雙嶄新的粉色拖鞋給她換上,而鞋櫃裏也只有這麼一雙粉色拖鞋。
言夏心裏暗暗滋生一絲不確定的甜蜜,她站在玄關處說:“這是你家?”
“也是你家。”傅墨森抬頭認真地回道。
言夏臉頰微紅,往裏走。
房子很大,典型的現代簡約風,簡單大方,客廳里的假壁爐十分醒目,旁邊放着一棵假的聖誕樹。
傅墨森領她進洗手間,並把一條浴巾和換洗的衣服送上:“快,洗洗。”
言夏關上門,拿開潔白的浴巾,看到下邊是一條嶄新的裙子。一個男人住的地方怎麼會有女人穿的裙子?她迅速開門,喊住他:“喂?這裙子是誰的呀?悠悠還是蕩蕩,還是其他AABB啊?”
傅墨森扭頭,無奈一笑:“那條裙子是給你買的。”
言夏顯然一臉不信。
“你仔細看看,那裙子是不是還掛着標籤,尺寸是不是你的?”
言夏不吃這套,迅速反駁:“掛着標籤只能說明是新買的,但不能說明是買給我的;尺寸就算和我符合,我這樣的大美女,是標準身材,正常尺寸的衣服都穿得下,有什麼好奇怪的?”
傅墨森好整以暇地點頭上前,扶着門沿:“我可以預見以後我的生活會失去絕對自由。”
“什麼意思?”
“因為我娶到了一個思路清晰、有才有貌的厲害老婆。”
言夏咬唇眯眼:“你這是心虛了吧?”
傅墨森抬手颳了一下她的鼻樑:“別鬧了,我知道你會來,所以提前準備的。”
言夏被他這舉動逼退,悶悶地關上門后,臉“唰”地一下就紅了,他知道她會來……提前準備的……
準備什麼?
言夏火速洗澡,火速換衣,火速走出來。
傅墨森比她洗得還要快,換了一身白色休閑衣,脖子上掛着浴巾,正在廚房裏倒薑茶。
言夏看着他的身影,坐在料理台前托着下巴:“以後假如真結婚了,你來燒飯好不好?”
傅墨森抬眸,打量她身上的裙子:“以後假如真的結婚了,你都穿這樣的女僕裝好不好?”
言夏低頭,紅着臉猛地捂住胸口,狠狠地瞪他:“流氓!”
傅墨森笑笑,也不惱,把薑茶遞到她手裏。
言夏吐槽他:“想不到你傅大公子有這個癖好。”
傅墨森長臂一伸,將她的細腰攬過,順勢喝了一口她手裏的薑茶,威脅式調侃:“我的癖好還不止這個,你怕不怕?”
言夏推開他,不接這曖昧到不行的話題。
傅墨森拉過高腳凳,和她並肩而坐。
兩個人一同喝着甜甜辣辣的薑茶,一時安靜,只剩窗外噼里啪啦的雨聲。
傅墨森的餘光一直落在言夏的臉上,她眉眼間的感傷,因為雨聲似乎有所顫抖。
“我不太喜歡下雨天。”
她跪在雨中歇斯底里地叫喊着,怎麼可能是一句不太喜歡就可以解釋的?
“小夏。”
“嗯?”言夏轉過頭,耳朵突然就被堵住。
傅墨森用溫熱的大手幫她擋住了外面的聲音。
他的目光很溫柔,他好像……知道她害怕聽到雨聲。
可他洞悉一切,卻不說。
言夏咬唇,眼眶不爭氣地濕潤了。
傅墨森的臉緩緩靠近,氣氛正好之時,言夏鼻子一癢,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
傅墨森緊閉雙眼,五官糾結,精緻光滑的臉上佈滿了某人的唾沫液子。
“對……對不起。”言夏局促地抿唇,拿自己的泡泡袖去擦他的臉。
傅墨森的內心是崩潰的,因為他之前從來沒親吻失敗過。
言夏在被傅墨森灌了兩大杯薑茶后,還是有點感冒。
傅墨森把她抱上房間的大床,給她蓋上被子:“好好睡一覺,我守着你。”說著,他坐在床頭蹺起一條腿,雙手抱臂。
言夏怔怔地看向他的側顏。
傅墨森閉目,悠悠開口:“看什麼看,還不睡?”
言夏眯眼,不信邪地繼續看,只見他勾唇壞笑:“是要我抱着你睡?”
言夏乖乖閉上眼睛。
第二天,兩個人回到學校。
傅墨森親自送言夏到女生宿舍樓樓下,一臉怨念。
言夏用紙巾掩着嘴巴:“那,我先上去了。”
“把這個拿上。”傅墨森把一大袋的感冒藥塞到她懷裏,“如果發燒了,記得給我打電話。”
“哦,好。”言夏點頭,轉身就走。
傅墨森張了張嘴,面前的人已經化成一陣風飛快跑走。
他緩緩咬唇,某人急個什麼勁……好像他要吃了她似的。
雖然剛才在家裏,他的確想占她的便宜……
言夏低着頭“噔噔噔”地上樓梯,剛拐到二樓,一個身影“嘿”了一聲,擋住她去路。
“哇!言夏!女僕裝?!”江桃驚呼出聲。
言夏扯開紙巾沖她大打噴嚏,逼得她連連後退,吼道:“言夏!你幹嗎?喂!你別跑!”
江桃追着言夏一路“殺”到寢室,連連兩聲驚呼從另外兩張床上響起。
言夏捂着額頭,今天天氣不好,所以室友一個都沒有出去玩。
回頭間,江桃已經化身小惡魔笑着把門堵死了。
“天哪,言夏你溜出去一晚上,原來是和傅墨森去玩cosplay了呀。”
“是是是,cosplay,閨房情趣……”
“傅墨森原來有這種癖好啊,早知道我……”
“早知道你什麼?你什麼?你真不害臊!”
“言夏言夏,你們用避孕套了吧?我們現在才大二,你別搞出孩子來呀……”
……
言夏想要化身美少女戰士,代表正義消滅她們這群八卦嘴。
她迅速拿出自己的正常衣服,把身上的女僕裝給換下來,冷冷警告:“你們別再笑了。”
“好,哈哈哈哈……”
“哈哈哈……”
“你們敢說出去就死定了。”
這時,江桃咧唇代替群眾回答:“沒有說出去,而是發出去的。”
江桃趁其不備,拍下照片發到微博上。
言夏決定不講友誼道義,伸手就要掐死江桃,卻聽江桃手裏的手機發出叮咚的響聲。
江桃瞟屏幕,猛拍言夏的手背:“是傅墨森哎!是傅墨森給我發的私信!”
言夏半信半疑地湊過去看,只見傅墨森留言如下:這張照片屬於個人私藏,請開價。
江桃激動了,雙眼冒光地望着言夏:“你老公好浪漫啊,好有錢啊,好寶貝你啊……”
言夏感覺臉很燙,她爬上床,把臉埋進枕頭,聽到江桃和其他室友在認真探討開價多少合適,準備分贓。
她暈暈乎乎地閉上眼睛,雙腿酥軟,心裏像灑了一罐蜜糖,又像撒了一把胡椒粉。
睡夢裏,言夏再次回到了過去的時光,這次她在雨夜裏看到趙熙的身影慢慢地變得模糊,最後變成了傅墨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