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湖底異城（十一）
湖面下1250米處，兩束探明燈在極短的射程內不斷變化傳播方向，湖裏的視線範圍極其有限，整個水體都是純透的墨綠色。姚束與百澤緊緊挨着，即便有默契度超高的配合，任何一個微妙的表情彼此都能心領神會，但在高壓的環境下，精神還是得緊繃，不允許出現出現任何細微的差錯，畢竟有炎澤的前車之鑒。
“這裏是百澤和姚束，我們已經到達湖底。”
“收到，有什麼發現？”姞彧疲憊地回答着，眼眶周圍青脹，形成好大一圈黑眼圈，他已經兩天手不離對講機。湖底下潛的人換了一波又一波，械材部的物資也是一波一波地送來，人手不夠，執行部的專員也在陸陸續續地抵達。
“湖底無異樣。我們到達了昨天的下潛位置，正準備把探索範圍擴大。”百澤作為隊長，與姚束一起負責湖底的探索，另外新派遣的幾名隊員負責查找陽羚兒與炎澤的下落。
分工明確。
“收到。允許繼續前進。雷達顯示，你們與救援小隊相隔很遠，無需擔心衝突問題。”
“是。”話畢，百澤將公眾語音頻道切換到私人頻道，只連接他與姚束的聊天。
“累嗎？”隔着厚約1.8厘米的面罩以及渾濁的水體，百澤的頭稍微扭曲，傳送到另一頭的音質有些模糊，但不影響交流。
兩人穿着械材部特製的潛水服，加上二人超高的身體素質，能頂住湖底極高的水壓，氧氣罐能維持大約三個小時，氧氣儲存量即將到達極限時兩人就必須得回到岸上，更換設備稍作歇息，換下一組隊員。
“不，我只是比較擔心陽羚兒。”姚束帶着愧疚進行水下作業，她時常在想若是當是沒有猶豫，伸手拉了一把，或許現在也不用如此大費周章，為避免節外生枝，她竭力掩飾了負面情緒，岸上的地面工作者沒發覺異樣，但百澤感受到她情緒上微妙的波動。
“岸上的人現在事情只能往壞處想，人還沒找到，各部門管理層似乎還沒有上報至長老，可能另有打算，正常人在沒有氧氣的情況下，那麼長時間泡在水底，可能……”炎澤也很失落，但為了安撫隊員，只能樂觀地迎接所有不幸的消息，他挪動着笨拙的潛水套裝，輕輕拍了拍姚束的肩膀，給予她最大的鼓勵，“我們得往好處想，也許湖底有暗河，她同炎澤一起被疾速的水流衝到某個村寨里，現在也正在想方設法同我們取得聯繫。”
姚束搖搖頭，勉強地擠出笑容。
在百澤眼裏，姚束只是外表強悍，像被籠鍾包裹起來的脆弱女孩，她既能打又抗打，不是一昧追求成績，更多的是自我保護。他不清楚她的往事，只是隱約猜測那是個悲傷的故事。
“等等。”姚束叫住了往前遊動的百澤，她調節着配在潛水服手腕處的聲吶探測器，水下視野提供的輔助極度有限，為縮減因環境惡劣造成的不必要的麻煩，械材部為每件潛水服都添設聲吶探測裝置，作為視覺的補充，但迫於體積限制，探測器的數據處理範圍很小。
“前面有什麼大型障礙物。”炎澤也發覺了聲吶探測器遞送回來的信息，他迅速將私人通訊頻道切回公眾頻道上，以便及時接收指令以及發送訊息。
“百澤，我們已經將你身上的聲吶接收器連接到總機上了。”姞彧盯着墨綠的螢屏，看着上面不斷往外闊張的弧線，一旁的技術操作員不苟言笑，手裏捏動遙感，對畫面進行控制。“繼續往前走，目前傳遞會來的線索有限，暫時無法確定是什麼物體。”
“收到。”炎澤與姚束繼續小心翼翼地前進着。
整個水底世界一片黑暗，像狹小的幽閉盒子，又像無限卻令人窒息的茫茫空間，若長期在此地單獨進行工作，過不久整個人都會陷入抑鬱之中。
太安靜了。
姚束領着炎澤向左方游去，二人必須保證對方在自己的視線範圍內。她拾起淤泥里的一塊斷了半截的紅磚，將它遞給百澤。
“這是地面建築材料，這裏怎麼會有？”百澤拿着紅磚左右翻看，發現不對勁。
“對，而且無人區以遊民為主，紅磚這類現代化建築材料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剛不久探照燈找到了這裏，百澤忽視了，但姚束一眼便瞧見被淤泥覆蓋了半部的異物。
“沒錯。”傳聲筒內傳來姞彧的聲音，“這湖是因為觸發了什麼才現於世的，上面覆蓋的冰層不是一朝一夕凍結出來的。根據聲納提供的有效信息，前方135米處有一處體積龐大的廢墟。”
“龐大？有多大？”
“加上距離限制，此時顯現的廢墟圖像僅是冰山一角。”
兩人對視一眼，繼續往前走去。走了大約六十米左右，小型的建築廢墟碎片越來越密集，大部分被埋在淤泥里，露出來的僅有小部分。百澤前後拾撿過部分，想從中獲取一部分線索，湖底表面因翻動而捲起大量淤泥浮塵。
“現在廢墟能顯示出全部範圍了嗎？”百澤對着對講機問道，得到的是否定回答。
姚束拽了一下他，提醒他向前看去。
當他抬眼的瞬間，彷彿看到了新大陸，整個人都呆愣在原地，一動不動。
那是一座城的廢墟，雖然很多建築物都倒塌了，但城市外部輪廓還是能看清楚。外城皆是斷壁殘垣，斷了半截的高塔格外引人注目，遠遠看過去，依稀能看見地勢稍高的亭台樓閣，依舊破敗不堪，他們的視覺只能看到極小部分，無法觀測到廢墟內部的景象。滾落的磚牆殘塊堆的滿滿的，難以想像這座城市遭受了什麼樣的滅頂之災。
曾經有多輝煌，萬年之後也不過一抔黃土，埋在某個不為人知的世界角落裏。
百澤站在原地，驚羨於眼前之景。
“報告。”他像是失了靈魂，像台機器一般機械地說道。
“允許繼續前進，注意不要破壞裏面的構造。”
姚束戳了戳他的腰，提醒他不要再發獃。
誰也不清楚那到底是女媧族的秘密還是應該公諸於世的瑰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