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湖底異城（十）
炎澤猛然坐起，光從闌干縫隙處傾瀉進來，刺得他睜不開雙眼。良久，他終於適應了周圍的環境，小心翼翼地盤膝而坐，安靜到心底發慌。
雖說這樓閣破爛，卻四面透風，屋內乾爽，燥熱的季節里正是乘涼好地方。大街上安安靜靜的，沒有過往馬車也沒有擺攤商人，只有屋檐下喙懸枯木築窩的燕鳥，草間聒噪不停的蟬蟲。
他感到飢腸轆轆的，但這裏沒有豪華的早餐套餐，或是全麥麵包或是壓縮餅乾，只有清湯寡水的麵條，今天是異世界探險的第三天，他有些撐不下去了，但又無可奈何。
今天的外街異常安靜，像是故意清掃過閑人，他探出窗戶瞧了一眼，街面上乾乾淨淨，空無一人，比往日要寬出兩倍。
“我真的是越來越搞不懂這鬼地方的習俗。”炎澤撓着壓得凌亂不堪的鳥窩頭髮，這裏沿襲了古人長發束髮的習俗，無論婦孺老少，而他作為勵志的現代青年，一頭利索的暗紅色短髮使得他在此地顯得絲毫不入調，為避免引人注目，他順手借走了小廝的帽子，從此與那頂髒兮兮的帽子形影不離，除非睡覺。
木門響起敲門聲，隨後寒酸掌柜遞來一條布帶，並告知這是長生二人離行前叮囑交給他。
炎澤正想把欲離開的掌柜叫回來，話尚未到嘴邊，低沉的關門聲繚繞在房內。他縮在被子裏，遠遠地看着桌上寫滿字的布條。時至今日他才意識到一個嚴肅的問題，在這個時代下，他與文盲對等呀！
他磨磨蹭蹭地爬下床榻，攤開布條，意外發現他認識這些字。這是女媧族專門的字體，上級會為組織里的每個人都開設專門的語言課程，對他們而言，這就是他們的母語。
布條上的字段大致意思是請他暫時照看寶兒，待事情完結歸來之際，必定好好答謝。
這完全沒把他當壞人，直接當保姆了。炎澤氣鼓鼓地將布條揉做一團，繼續睡回籠覺。
不，不對。
他忽然想起來，因血統限制因素，女媧族的字體向來只有女媧族人能看懂，傳播範圍極其狹小，上下多少千年的歷史，女媧族的文字文化依舊在有限途徑內傳播。普通社會裏是絕對不會出現大面積使用此字體的情況。
這裏……到底是什麼地方？細思極恐。
小男孩鬼鬼祟祟地鑽了進來，像枚不安分的小煤球，把炎澤嚇得直往被窩裏鑽。
“小不點你要幹啥？”炎澤露出腦袋，他沒穿上衣，羞於見人。他忽然間忘了小男孩的名字，見他小小一隻便脫口說出小不點三個字。
“今天街上有儀式。”寶兒抬着黑黑的腦袋，像小黑兔，“我看你悶，去看看！”
說完他便捂着嘴咯咯咯咯地笑，彷彿搗蛋完之後不思悔改的頑劣之徒。
“我看你是自己想去，結果就來拖我的吧。”炎澤伸出滿是結實肌肉的手臂，摸回放在床頭的布衣。作戰服被規規整整地疊起放在枕頭下面，此刻不便拿出來。
“莫大人說今天可熱鬧了。”寶兒一臉憧憬的模樣令人無法拒絕。
借被子的遮擋，炎澤麻利地穿上鬆鬆垮垮的衣服，他嘟囔着：”“你可別在念叨莫大人了，一聽就不是什麼好人。首先聲明，我可沒有錢。”
小男孩天真地從腰帶內摸出兩枚銅板，“我有，請你吃糖葫蘆。”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現在你向後轉走到在樓下掌柜那兒，或者轉身回房，乖乖待着，等哥哥收拾完好吧。大清早的，就算有活動，那也得等到艷陽高照呀！”
小男孩乖巧地點點頭，力度之大，好似下一秒就要把整副骨架搖散了。
以後堅決不能養小孩，連私隱都沒得了，他心想，臉上還要勉強擠出婆母般的微笑。
“等你哦！”寶兒臨走前還不忘回頭擺個造型。
確認寶兒不會再折回來之後，炎澤才從被窩裏爬出來，脫下穿得亂七八糟的布衣，重新換上作戰服，折騰了好久之後才踏出房門。
樓下，寶兒已經貼心地準備好早餐，安靜地坐在一旁等他入席。靈巧到令人心疼，雖然依舊是倒胃口的清水面。
“老闆啊，我說你可以雇一個廚子嘛。這住宿伙食也太差了吧。”看着急缺營養食品的寶兒吞着麵湯，炎澤心底的同情心泛濫成災。
“你給我解決工錢問題，御用廚師我也能給你請來。”平日像擺設一般的掌柜難得搭了一句話。
“你看你，沒有經濟頭腦。”
掌柜抬頭瞅了他一眼，像看破結局的神似的高傲地冷哼一聲，沒再搭理。
寶兒滿足地打了個嗝，摸着圓鼓鼓的肚子，歪着腦袋向外看。街上陸陸續續地來人了，不過不像生意人，更像來看熱鬧的游眾，三三兩兩地聚做一團一起向前走，聊天聊到笑得合不攏嘴。
炎澤看了眼寶兒的碗，舔得乾乾淨淨。“連油都沒有，好歹放點辣椒啥的。哎，這你都能吃得那麼開心，真羨慕。今天在幹嘛，我看賣蔥油餅的大媽都沒來，還指望混點有味道的食物呢！”
“這條街今天是不會有生意的，人基本全去主街了。”掌柜難得話多。
“什麼活動？”
“神女參拜。大家大戶全在隊伍列仗里，普通人就是圖看熱鬧，人潮基本都在主街上，生意也就隨之過去了，這裏地處偏涼，怎麼會有人在此湊熱鬧。”
“神女參拜？那個祭祀活動？那麼快，我居然剛好趕上。”炎澤一臉壞笑。
“不是祭祀活動，只是活動前期的一個儀式。”掌柜鼓搗着算盤，心不在焉地回答道。
“我們也可以去湊熱鬧，那裏肯定有很多好吃的。”寶兒把碗筷放好，從凳子上跳了下來，將兩枚銅板放到炎澤的手掌心。
“我覺得這麼點錢可能都不夠買一串糖葫蘆。”炎澤小聲地潑着冷水。
“哐當”一聲巨響在耳旁炸開，炎澤扭頭髮現是一袋深紫色的錢袋，表面綉着紅金色的鳳凰，他掂量了一下，裏面似乎裝着很多錢寶。
“他們留下的，說讓你切莫虧待小孩兒。”
說白了，還是不信他的人品唄！炎澤翻了個白眼，沒再多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