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子衿系列五 立秋
近日突然看見這麼一句話:“天已立秋,願你無憂!”
清秋突然間就被這句話給擊中,怔怔發起呆來。
而更巧的是,此刻窗外突然飄散一張落葉,晃晃悠悠的落在執心的面前。
已經許多年了,忙忙碌碌中慢慢忘卻,忘卻曾經的際遇,忘卻曾經的相逢,也忘卻了,曾經的人。
恍恍惚惚中,日子過成了一日三餐溫飽就,不遣幽思入夢懷的日子。
說白了,就是沒心沒肺,活着不累!
只是,在匆匆忙忙過活的日子裏,在突然闖入的安靜中,死水的微瀾,漫不經心顫了一下,然後,曾經的過往,如潮水漫卷,瀟瀟雨落,淋漓這初秋的時光。
清秋的這個年紀是尷尬的年紀,懷舊太老,談夢想又太嫩,只能像他身邊的眾多人,沉沉浮浮中慢慢老去。
可是執心知道,在每一個沒心沒肺的傢伙身後,總會藏着這樣或者那樣的故事。
或許有人知,或許無人知。不過,這樣的故事,知與不知,又如何呢?
屬於別人的,是故事?屬於自己的,又豈止是故事那麼簡單?
我們一生會遇見許多人,錯過許多人。但是記住的,也僅僅是那麼幾個人。
我們記住的人,或多或少都與我們有些關聯,而那個人的容貌,終究還是在回憶中模糊,漸漸淡去。
也許當初的容顏若花,終究開落自然,從那份思緒里,漸漸模糊,漸漸忘卻了。
只是,唯一沒有忘卻的,還是那個人。甚至連那個人的名字也忘卻了,卻始終記得那段旅途,還有那個人參與的風景。
清秋是個健忘的人,在那麼多過往裏,許多的事情逐漸的隱去,包括遇見的她。
他忘卻的,不止是她的名字,甚至於他曾經呆過的那家玩具廠,也忘記了名字。
而他最清楚的,卻是在那個上班結束后很晚的大門口,叫賣夜宵的小攤子。
攤子很小,攤主也是為了供很晚下班的打工的人們食用的,這個玩具廠的工人大多數是年紀不大的小姑娘和小夥子們,年輕的精力自然要旺盛些,總喜歡在下班后買一份夜宵,相互之間調侃聊天。
清秋很少買夜宵,他沒有在廠裏面住,他住的地方要走約一個小時才到。這一個小時,清秋有時候騎車,有時候獨自一人走路,有時候,坐公交。
之所以要說夜宵、說上下班,是因為清秋的遇見與小吃、與上下班有關。
第一次遇見嵐心的時候,清秋正是下班的時間,他因為晚飯的時候趕了點活,所以本身沒有吃飯,在下班的時候,抵不住腹中的飢餓,便破例的走向廠門口的夜宵攤子。
買夜宵的人三三五五,大多是結伴而行,只有清秋有些例外,站在夜宵攤前有些突兀,不過對於習慣了的清秋來說,這本來就沒有什麼大不了。他點了份炒粉準備帶着回去吃。
人生有時候真的很奇妙,特別是相遇,總是在恰好的時間、恰好的地點、遇見恰好需要遇見的人。
“老闆,能先給我來份炒粉么?我趕夜班。”清秋的身邊,傳來女孩的聲音,糯糯的,有些悅耳。
清秋轉過頭,看見一個身材矮小的女孩,穿着過長的廠服,看起來有些不協調。看見清秋轉頭,那張小巧的臉上,那雙眼睛靈動的看了看前面的清秋。
“很不巧哈,他的剛下鍋,要是你早幾分鐘的話,我可以一起炒,現在只能等等嘍。”夜宵老闆是個開朗的大叔,笑着說道。
“嗯嗯,好吧。幫儘快一點吧。”小姑娘道。清秋聽得出她聲音裏面有些着急。
“好勒!”老闆邊忙碌邊應着,手中的勺子翻滾着,很快將清秋的炒粉弄好。正準備遞給他,廠裏面夜班的鈴聲已經響起。
“算了,不要了。”小姑娘看着匆匆往廠門口趕得人群,轉身欲走,邊走邊低聲嘟囔:“今晚又要餓肚子了。”
“喂,要不我的先給你吧,晚上餓肚子不好。”清秋聽見她的話,突然出聲叫住她。
小姑娘聽見他的話轉頭,看見清秋善意的目光后,有些拘束道:“不好意思哈。”
清秋擺擺手,道:“沒關係,反正我是下班,有的是時間。”
小姑娘正要說些多謝的話,突然間工廠的大門開始關閉,急忙向清秋投來感謝的一瞥,再次匆匆往常廠門口跑去。
清秋對她笑了笑,轉身請老闆再炒一個,沒有多想。等到付錢的時候,才發現小姑娘為了趕時間,炒粉的錢也忘了給老闆。他當然不能要求老闆給人家小姑娘免單,便自己掏了腰包,權當是萍水相逢的一種緣分吧。
人生的巧合開始,總會有許多巧合。
所以,在一個星期後,清秋再次巧合的遇見那個小姑娘。
這是在他一天下班以後,因為他騎的自行車被同住的老鄉臨時徵用,這時候公交也沒有了。清秋懶得打車,便決定自己走路回家。
一個小時的路,對於經常走路的清秋來說,其實並不遠。
他就這樣按照以往的速度往住處趕去,還在廠區的時候,路上走路的人也很多,逐漸的,人慢慢少了起來。最後走了二十分鐘后,已經少有行人了。
當然,清秋是不會在乎路上有人沒有的,想他這樣穿着廠服的打工仔,這個地方沒有一千也有八百,誰會打他的注意。
在那株經常走過的大柳樹下的行人路上,清秋髮現,前面有個推着自行車的身影,巧的是,穿的廠服也是自己所在的玩具廠的。
等走進,清秋才發現,此人就是那天遇見的小姑娘。
兩人一照面,不禁都一愣,同時道:“是你!”然後同時笑了起來。
緣分這東西有時候真的很奇妙,平時性格比較內向的清秋,在面對她時,竟也談笑自若,毫無拘束。
當然,更巧合的是,小姑娘現在居住的地方,竟然也是與清秋同一個小區。今晚她是因為自行車壞了,所以不得不推着回去,沒想到,遇見了清秋。
小姑娘要請他吃夜宵,說是要還他給自己付夜宵的情,他笑了笑拒絕了:“住這麼近,有的是機會。”
於是,兩人的相逢,就這麼開始了。
世間的事,就是這麼巧。沒有遇見的時候,總是發現即使有着相同的軌跡,也難有相逢的時候,遇見后,總是發現時時都會遇見。
更多的時候,兩人一起上下班,沒有刻意的誰去等誰,就那麼巧合的在一起。
當然,她欠他的那份炒粉,早就在無數的交集中還清了。
只是,好玩的是,他一直沒有問她的名字,他也沒有告訴他自己叫什麼。
或許,她在等他問,可是他一直沒有開口。
又或許,若這樣走下去,他終有一天,會知道她的名字吧,甚至在往後的日子裏,還會有更深的記憶。
只是,這一切都是或許。
兩人的相遇,從頭年的秋天走到第二年的秋天。清秋他老鄉甚至笑他道:“人家說擦肩而過的人,多數會擦出火花,你兩倒好,估計衣服都擦破好幾件了,別說火花,連熱度都沒有提升起來。”
清秋只是笑笑不語,他覺得這樣挺好,何必強求。
第二年秋天,當他再次走過那株大柳樹下時,才突然發現,已經許久,沒有遇見她了。
小姑娘走了,他在她扣扣留言時,她告訴他,她辭工了。
“哦!回家了嗎?”他問。
“嗯!”小姑娘回答。
兩人的際遇便是以這簡單的問答結束,他沒有問她為什麼,她也沒有告訴他,就像是世間平淡的兩個朋友,平淡得甚至連告別的話也免了。
只是,以後的上下班,清秋覺得冷清了許多。
當大柳樹的第一片黃葉落在他刻意放慢的腳步前時,突然發現,天已立秋了。
立秋後不久,清秋也離開了那個地方,那株大柳樹,還有那個小姑娘,成了他人生際遇的一段風景和回憶。
回憶是淡的,當回憶中有着某個人時,回憶便多了些平淡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