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章 吃得苦中苦

四十四章 吃得苦中苦

因為大家的誤會,或者說自己的小心思,自那日鬧騰之後,周飛燕面對高遠風,多少有點靦腆。然而高遠風渾然不把那事放在心上,言談舉止跟以前完全一樣。不知是受高遠風的影響,還是故意嘔氣,周飛燕也就漸漸恢復了大將軍爽朗的本性,說話再無拘束。只有樂樂時不時地偷瞄高遠風,又不敢像開始一樣出言無忌,反倒顯得她是小媳婦一樣。看的左封暗笑不已。

“啥事一驚一乍的?”周飛燕白了高遠風一眼。

“快快,你派個侍衛回去找高飛。我忘了地牢裏還關押了幾個人,不知餓死沒有?”這幾天大事小事一大堆,哪裏想得起最開始還抓了海陽來的幾個小卒。

周飛燕狠狠地瞪了高遠風一眼,“你不早說。”然後朝左封使了個眼色,讓他回去放人。若只是海陽縣令的人,她到不緊張。關鍵的是,裏面有一人是自己軍中派往海陽的安撫使。原以為他已經罹難了,誰知卻是被高遠風關起來了。

左封躍馬而去。

高遠風縮了縮脖子,“我練功去。”趕快開溜,躲進了一輛特製的馬車。

周飛燕嘟嘟嘴,哼了一聲,又噗嗤一笑。女兒家的心思,在風中飄呀盪。

樂樂一臉的怪異,瞧瞧馬車,又瞧瞧周飛燕。用手在周飛燕眼前晃了晃,“壞了壞了,真的壞了。小姐人在馬上,心卻進了馬車。”

“亂說什麼?看我不割了你的舌頭。”周飛燕伸手去撓樂樂。

樂樂頭一低,夾馬就跑。周飛燕拍馬追趕。咯咯咯咯,銀鈴似的笑聲,在曠野飛揚。

高遠風鑽進馬車,他是真的要練功。那日韓楓秋走後,高遠風深受打擊。從那開始,只要不是他必須親自處理的事,他都一概撒手,把所有的時間全花在練功上。不就是數十倍的努力和辛苦嗎?我付了,我受了。

若是別人知道,他竟然拿自己和韓楓秋的功力去比較,多半笑他不自量力。但知情的葉老和祥媽卻不會,堅信憑高遠風的天資,輔以海量的靈藥,再加上苦修的話,追上韓鳳秋並不難。而且跟高遠風一樣,有時不我待的緊迫感。所以非但不限制,反而鼓勵和督促。

這輛馬車是葉老專門打造的,裏面除了座位,還有一個大木桶。木桶底是特製的,底下留有爐灶一樣的空間可以加熱。此去都城,千里迢迢,不知路上要耽擱多久。有了這個木桶,高遠風就不至於因趕路而浪費時間。時間,在高遠風來說是奢侈物,必須爭分奪秒。

桶里的藥液已經熬好。高遠風正要脫衣服,木桶另一邊卻鑽出一個少女來。因為給木桶加熱,車內溫度較高。少女的衣服穿得很單薄,且臉色紅潤。長相上,明眸皓齒,玲瓏剔透。一根長髮辮在脖子上環了一圈,發梢耷拉在微微見汗的性感鎖骨。

“雲紓,你怎麼在這裏?”高遠風吃了一驚。此女正是舅舅雲海闊的女兒,跟高遠風自小一起長大的雲紓。

雲紓皺皺鼻子,調皮地說:“風哥,我現在是你的侍女了呀。不在這裏在哪裏?”裝腔作勢地彎腰上前,“來來,少爺,我幫你寬衣。”

嚇得高遠風雙手抱緊衣服,“別,別亂來。你怎麼就成我侍女了?誰說的?”

這時祥媽掀開車簾躬身進來,笑道:“少爺,你讓她脫,我看她敢。”

高遠風眼珠一轉,唰地掀開自己的外衣。雲紓嚇得尖叫一聲,嗞溜一下就鑽出馬車。

祥媽笑着拿起雲紓的棉衣丟出去“傻丫頭,快穿上外衣,別凍着。”

在祥媽面前,高遠風就沒那麼計較了,因為祥媽本就一直擔當母親的角色,因為泡葯時還穿有一條內褲。

祥媽一邊幫高遠風解衣服,尤其是那件需要栓很多繩節的內甲,一邊解釋雲紓雲紓怎麼會出現在馬車上,“你不是說我不能當僕婦了嗎?老爺就計劃再招一個下人。你舅舅聽說后,立馬就將雲紓塞過進來。其實呀,他的意圖大家心知肚明。嘻嘻,我家少爺這麼俊俏,以後不知多少姑娘要被你迷暈咯。這還未出門,就有了一個周飛燕。你舅舅擔心,再不抓緊,別說正妃,怕是連側妃的位置都沒了。”

高遠風皺皺眉,“簡直是胡鬧。我跟周飛燕怎麼可能,他們難道不清楚?雲紓這裏,也讓她回去吧。我給不了她要的。”

祥媽說:“你看不中雲紓呀?我看那姑娘挺好的呀,又漂亮又乖巧。還有周飛燕又怎麼不可能啦?”

高遠風拖長聲音說:“祥媽,你別跟我說你不知道我跟周飛燕的關係。”

祥媽不在意地說:“這有什麼。你父王還納了晉國公主呢。這種例子很多哇,那些被俘的前朝王妃公主,多被後來的大王納進宮了。不進宮,別的人也不敢娶呀。少爺,你怎麼就看不中雲紓呢?那麼好的姑娘,讓給別人多可惜。”

高遠風苦惱地說:“我雖想復國,但不想當王上。舅舅的意思我懂,我儘力助其獲得權勢地位就是。雲紓如想攀龍,我不合適。祥媽,是不是每個當媽的都巴不得兒子儘快娶媳婦,還多多益善呀?”

祥媽得意地一揚頭,“那是當然。”

高遠風,“你就不怕你兒子累死?”

祥媽輕打了高遠風一下,“瞎說。不準說死不死的。嘻嘻,我是不擔心少爺累壞身體呀,別忘了你祥媽配藥的本領。”

這個話題討論不下去了,高遠風實時瞬移,“祥媽,您怎麼還喊我少爺?該叫風兒了。”

“習慣了,改口反而彆扭。當媽的喊兒子少爺也正常啊。”

高遠風無奈,“隨你吧。”衣服已經脫完,跨步邁入葯桶,開始練功。

祥媽還在嘮叨,“少爺,你為啥不想當王上?”

高遠風道:“王上有什麼好,又煩又累。等到完成爺爺他們心愿,讓位給二爺爺他家,反正都姓高嘛。我跟您和葉老一家三口,找個地方隱居去。自由自在,多好。”

祥媽連連點頭,“好好。”那才是祥媽想要的生活。

看到高遠風慢慢入定,祥媽也閉上了嘴。

路上顛簸,不適於修鍊內功,高遠風就利用這個時間來修習葉老從浮光掠影的基礎技法改版出來的肌肉共振鍛體術。

一般鍛體,無非是用進廢退原理。通過高強度高密度的運動,加速的血液循環以加快新陳代謝,讓肌肉肌腱骨骼等逐漸適應,即所謂的肌肉記憶,從而達到肌肉筋骨結構性的改變,變得更堅韌,承受能力更大。

當然,不能一味蠻幹。於是在這個過程中,人們根據各自的經驗和需要,總結出了各種效率更好、效果更佳的方法和技巧,即鍛體術。

然而,所有的鍛體術,比起葉老這無名的共振術,都是小巫見大巫。這種方法,將鍛煉深化和細化到了全身每一個細胞,而不是粗獷鍛煉某塊肌肉、某根骨頭或某根肌纖維。深化到了極致,所產生的成效和速度自然無可比擬。

打個比方,人們通過勞動來鍛煉,大抵都需要一段不短的時間才使肌肉酸麻。但是如果你強行抓住一根高頻震顫的鋼筋,瞬間就會讓整個手臂酸麻。兩者時間比例達千百倍之多。比方雖然不是很確切,但葉老這種鍛體術確實比普通鍛體術強千百倍。

沒有付出就沒有所得。千百倍的回報,意味着千百倍的付出。這千百倍的付出也可以說是副作用,其一,共振到細胞級別,其痛苦是何止非人。常人腿腳抽筋都痛得受不了,腸胃痙攣能痛死人。想像一下,全身痙攣,何異於千刀萬剮。

其二,需要及時補充千百倍的營養。過度消耗卻得不到及時補充,肌體只會越練越瘦,身體越練越差。高遠風這種,通過食物消化來補充養分顯然跟不上消耗速度,必須用大量的天材地寶來內服外泡,讓身體的每個細胞像是隨時沉浸在高效營養液中一樣。這不僅需要龐大的財力,還需要高超的煉藥術以及相應的秘方。

這兩個幾乎不可能達成的條件,使得這種方法幾乎不可能發展成鍛體術。哪怕是葉老原來所在的超級宗門,也只是將它作為修鍊浮光掠影的基礎,僅僅鍛體腳尖局部而已。

不是說超級宗門的財力,技術和人才欠缺,而是投入和回報不成比例。即使有人能夠承受這種非人的折磨,也不可能將足以培養千百人的資源用到一個人身上,而且還是基礎的鍛體術。

到了高遠風這裏,就是巧合加特例了。特例是葉老和祥媽只需要培養他一個人,傾盡所有也在所不惜。巧合是那把黑石子。沒有那把黑石子,就是葉老一百多年的積蓄,也經不起高遠風如此瘋狂的消耗。

條件具備了只是外因,人的本身才是關鍵。如果高遠風承受不了那種痛苦,堅持不下去,再好的鍛體術也是空談。這時,拓跋嘯出現了,讓高遠風意識到自己的武功原來真的不是‘巔峰’,而確確實實像葉老譏諷的那樣爛得掉渣。接着,韓楓秋出現了,讓一向喜歡無拘無束的高遠風,深切感受到命運只在別人一念之間的憋屈。

連自己的性命都無法保障,那活着還有什麼意思。所以再苦再難,高遠風也會咬牙忍下去。人生除死無大事。只要不痛死,那就痛他的吧。痛着痛着,大概會習慣吧。

時間不長,高遠風全身的肌肉,筋骨在顫抖,牙齒也在咯咯作響,那是痛的。可他依然在頑強地堅持。昨天堅持了二十分鐘,今天無論如何都得超過昨天才行。

十分鐘之後,整個馬車都在開始顫抖。十五分鐘,高遠風渾身開始往外冒血珠。祥媽一邊流淚,一邊給木桶里補充各種不同的藥液,還不時給高遠風嘴裏喂入一種特殊的藥液。丹藥丹藥,葯練成丹,主要是便於攜帶。真正便於快速吸收的,還是藥液的效果更好。

度秒如年,高遠風每一瞬都像是在地獄中煎熬。漸漸地,神智趨向模糊。這時候,用所謂咬舌刺激等辦法全部無效,因為他的每寸肌膚,每塊肌肉,比咬舌的疼痛更甚十倍。然而疼痛不止在肌表,漸漸深入臟腑。心肝腸胃脾的疼痛,更加非人。

終於超過了二十分鐘,祥媽抹了抹眼淚,心疼地說:“少爺,要不今天就到這兒吧。”

可是高遠風還想再忍一會,看自己的極限在哪,依然控制真氣去讓細胞共振。但是,真氣越來越難以調動了,因為筋脈和穴位,也在震顫中不同程度地受損。高遠風下意識地運起五行訣,本能地運功療傷。驀然,他感覺到了丹田出現了意外變故。趕緊掙扎着出聲,“停停停停停車。”

聽到停字,祥媽正想把高遠風撈出木桶。還未行動,高遠風又吐出一個車字。祥媽怔了一瞬,神識一掃,立時明白高遠風的境況。身形一閃,躍出車外,來不及勒馬,揮手砍斷拉車的韁繩,然後將徒手馬車緩緩穩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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