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奪娃大戰】

護士依然繃著臉，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這事我說了不算，但是，如果你今天晚上交不上錢的話，消炎針就沒有了，這倒不要緊……”

她衝著監護室的方向努了努嘴，“可是，你那不丁點的早產兒要是沒了保溫箱，就不知道能不能活了。”

經過這幾天的驚心動魄，鮮血淋漓，蘇雪彤已經看淡了生死，但是，她不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女兒去死，唯有再次向媽媽求助。

“孩子的事辦妥了？”

電話那邊傳來粗重的喘息聲，夾雜着打火機點燃香煙的聲音。

似乎被香煙嗆到了，蘇雪彤輕咳了一下，“嗯。媽，你能不能給我打點錢過來，等我……”

電話那端立馬就炸了，“你讓我給你打錢？我養活了你大半輩子，風風光光地把你嫁了出去，你現在不知道感恩，不知道回報，還管我要錢？吳家那麼大的家業，你管我要錢做什麼！”

“媽，你先別急。”蘇雪彤猶豫再三，還是決定告訴媽媽實情，“你外孫女現在還在保溫箱裏，沒有醫藥費了……吳子初……我跟吳子初離婚了。”

“離婚？！”媽媽的暴脾氣已經達到了頂峰，“我就說么，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你非要生下那個小雜種幹什麼，不知道給我爭光，竟知道給我丟臉，當初你要是聽我的話把孩子打掉，是不是就不會發生今天的事情了！”

“是啊”，蘇雪彤輕聲說道，“如果你當初要是把我打掉，肯定不會發生今天的事情了。”

電話那端是短暫的沉默，“你就作吧，以後別再找我！我不是你外婆，是不會幫你帶孩子的！”

“嘟嘟嘟——”冷漠的忙音充斥着蘇雪彤的耳朵，她嘆了一口氣，自己問自己：我堅持生下這個孩子，難道真的錯了嗎？

不一會兒，手機短訊響了，媽媽給她打過來五萬塊錢，真是天大的驚喜，到底還是親媽。

蘇雪彤感動得找不到北，趕緊撥打媽媽的電話以致感謝，卻被告知該號碼被停用。

到底是親媽嗎？

蘇雪彤搖搖頭，想到年初的時候，媽媽跟她要了五萬塊錢，說是要做什麼生意，為了這事，婆婆也跟她鬧了好久。要不是因為懷了孕，也許那時就被逼離婚了。

感情是欠債還錢啊，蘇雪彤連連嘆氣，鬱結難舒，好不容易湧起的溫暖火苗再次被湮滅。

孩子稍縱即逝的生命不容她想太多，直接把錢全部交到了收款處，她自己也換到了八人間。

與單人間的冷清相比，八人間充滿了人味，就連娃娃的哭聲都是一個接一個，此起彼伏。七個媽媽和七個寶寶都幸福到無以復加。每個媽媽都有親媽和婆婆陪着，一個照顧產婦，一個照顧孩子，丈夫在一旁胡亂忙着。家裏添了新人，每個人臉上都洋溢着欣喜。

這樣一幕幕的幸福灼傷了蘇雪彤的眼，紅紅的，濕濕的。

閑暇時候，總會有人來“關心”蘇雪彤，“你媽呢？”“你婆婆呢？”“你丈夫呢？”“孩子什麼時候能回來？”

面對這一系列的“關心”，蘇雪彤只是報以淺淺的微笑，心裏卻在滴血，媽媽不疼，丈夫不愛，她的人生到底是有多可悲！

保溫箱的費用一天就是一萬多，加上蘇雪彤的治療費，五萬塊錢三天就花光了。再怎麼哀求都無濟於事，醫院是不會賒賬給她的。就算是救死扶傷的地方，如果沒有錢，也一樣的見死不救。

醫生查房之前，護士就把蘇雪彤的被褥收了起來，小小的女兒也被護士從保溫箱裏抱了出來，來不及歡喜，就被趕走。

“情況還算不錯，你們娘倆可以出院了。”

蘇雪彤簡單地收拾了一下妝容，眼角、鼻樑和嘴角處依然有着明顯的淤青，這張破碎的臉真的屬於她嗎？

肋骨處、小腹處還隱隱作痛，沒有時間再自怨自艾，蘇雪彤扯過幾把頭髮擋住側臉，便抱起寶寶走出了產科病房。

三天來，病房裏的產婦進進出出，來的時候，大包小包，熱熱鬧鬧，走的時候依然是大包小包，歡歡喜喜。只有她，除了一個小小的孩子，什麼都沒有。輕裝而行，心中卻像裝了一頭大象一樣沉重。

不知何時，外面下起了大雨，又是一年雨季，空氣中充斥着涼意。

她沒有傘，甚至沒有一件可以換洗的衣裳，只好躲在醫院門口的角落裏，避風取暖。看着懷裏的女兒，小小的臉蛋，嫩嫩的皮膚，微弱的呼吸，一陣心疼。

此時此刻，她第一個想到的人，竟還是那個沒有良心的吳子初，畢竟他是孩子的爸爸呀。

聽完一曲彩鈴，電話因無人接聽而自動掛斷。蘇雪彤的念想也就這樣斷了，她怎麼忘了，吳子初，他已經是另一個孩子的爸爸了。從今以後，也只是那個孩子的爸爸。

蘇雪彤輕輕了咧了咧嘴，只是苦了她的女兒。

期待變成了絕望，蘇雪彤瑟縮着靠在玻璃門邊。皇后般的月子生活跟她已經扯不上什麼關係了，抱着女兒淪落街頭的日子倒是很有可能馬上實現。

女兒或許也感受到了她即將面臨的命運，忽然輕聲啜泣起來，轉而哇哇大哭，沒有多大力氣，卻已經聲嘶力竭。

“小可憐，你是餓了嗎？”蘇雪彤的淚水止不住地湧出來，她也餓啊，餓了三天三夜了，一點奶.水也沒有，拿什麼來喂孩子！

女兒哭得越來越凶，蘇雪彤卻也無計可施。這時一輛別克汽車停在了醫院門口，走下來一個男人，“開個價吧。”

“嗯？”蘇雪彤愣住了，回頭看了一眼，“你是在跟我說話嗎？”

男人點了點頭，“把孩子賣給我，隨便你多少錢。”

“有錢就了不起呀！”

蘇雪彤狠狠瞪了他一眼，被孩子哭得心急火燎，“趕緊滾，給我多少錢我也不賣。”

說著，面露不善地看着不遠處的車子，她知道買主就在那輛車上，恨得牙痒痒。這算什麼，光天化日的，買孩子？

為了這個孩子，她付出了什麼，不會有人知道，這個孩子對她來說意味着什麼，也不會有人知道。別說是錢了，任何東西，哪怕是用吳子初來做交換，她也不會讓女兒離開她的。

楊啟承坐在車上，冷冷地觀望着一切。對於醫院門口那個弓着背的女人，他也投去了同樣憤恨的目光。這個女人到底用了什麼手段，竟讓楊銘開絕食抗議！

楊銘開被管家帶回家中，就開始絕食，一定要跟那個剛出生的孩子在一起。銘開本來就自閉，以前每天還能有點表情，現在乾脆獃獃的，一點反應都沒有，整個人都像行屍走肉一般。

都是這個女人和她的孩子惹出來的！

聽管家說，那孩子是早產兒，渾身都是褶皺，活脫脫一個小老頭，瘦弱的像是一隻病貓，也不知怎麼就引起了楊銘開的興趣。

早知如此，那天在醫院，他就不該多管閑事。

車禍發生之後，他就調查清楚了蘇雪彤的一切背景，平凡卻又不簡單。

從小在普通的單親家庭被外婆撫養長大，後來自以為嫁入了豪門，開始了幸福生活。沒想到，孕期被小三上位，如今已落到無家可歸的地步。

事已至此，她竟然不同意把孩子賣給他，真是要多愚蠢有多愚蠢，就憑她，這孩子恐怕也活不了多久了，還會搭上她一條命。

“楊總，現在怎麼辦？”

楊啟承不想把時間過多地浪費在這件毫無意義的事情上面，薄薄的嘴唇微微開啟，只吐出了一個字，“搶”，生硬而不帶一絲感情。

男人點頭，奉命而去。

見到男人去而復返，蘇雪彤的心提了起來。此時的女兒已經安靜下來，也許是哭累了，也許是沒有力氣再哭了，惹得蘇雪彤一陣心酸，警惕地看着一步一步走過來的男人。

“聽不懂人話嗎？別打我孩子的主意，我是不會把孩子賣給你的。”

男人也不想跟蘇雪彤多費唇舌，直接上手，猛地去搶孩子。

蘇雪彤有些猝不及防，用盡渾身力氣抱緊孩子，也許力道太大，弄疼了女兒，女兒又哭了起來。然而，男人的手並沒有鬆開，他的力氣很大，蘇雪彤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快來人啊，救命啊，人販子當街搶孩子啦！”沒辦法，蘇雪彤只能再次施展潑婦伎倆，男人終於放開了手。

坐在車裏的楊啟承，皺了皺眉，這個女人……

他搖下車窗對男人招了招手，別克呼嘯而去，連排出的尾氣里都是憤怒。

然而，這個不經意的動作，卻讓蘇雪彤記住了她的側臉，原來是這個人面獸心的傢伙！那天醫院走廊里，他和院長從辦公室里一起出來，那時他見死不救，現在又來搶她的孩子，難道他是老天派來折磨她的煞星嗎？

真是諷刺啊，孩子的親爹避而不見，而這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陌生男人竟要搶走他的孩子。

蘇雪彤不由得又收緊了力氣，她的女兒，誰都搶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