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腦袋裏一片汪洋】

危機解除，蘇雪彤全身緊繃的神經一下子鬆懈下來，抱着女兒坐靠在醫院的玻璃門旁。

又一波哭聲席捲而來，一次比一次劇烈。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為了生下女兒失去了所有，總不能再把女兒活活餓死啊。

電話屏幕上的聯繫人停留在林新月上，猶豫再三，蘇雪彤還是按下了綠色的撥號鍵。

“彤彤，你這個沒良心的傢伙，終於想起給我打電話了！”

林新月話語中透露的驚喜讓蘇雪彤放寬了心，沒時間寒暄，“新月，我遇到點麻煩，現在在珍愛婦產醫院門口，你能來接我一下嗎？”

“婦產醫院？我說怎麼聽到孩子哇哇的哭聲，你到底什麼情況啊？”

“見了面再說吧。”

“好，你等我，馬上就到。”

半個小時候，林新月帶着丈夫葉雲開一起趕來，還是披着一頭短髮，幹練而潑辣。見到蘇雪彤落魄凄慘的模樣，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接過孩子，扶着蘇雪彤上車。車子的晃動終於讓孩子安靜下來，漸漸入夢。話匣也隨之打開。

“彤彤，這是你的孩子？”林新月看着懷中的小嬰孩，眉宇間跟蘇雪彤真有幾分相似。

蘇雪彤輕輕地點頭，輕描淡寫地敘述了這幾天的遭遇。

氣的林新月差點跳起來，“這麼說，你身上的傷也是被吳子初那個王八蛋打的？”

“反正都過去了，你也別生氣了。”說的輕鬆，剛剛的講述就如同一片一片揭開她身上的傷疤，血淋淋的痛。蘇雪彤不經意地抱了抱肩膀，似乎正蜷縮在地上，迎接吳子初和婆婆的拳打腳踢，然後毫無尊嚴的求饒。

“你呀！”林新月不知該如何勸慰，“怎麼不早點告訴我！”

“現在也不晚。”一直緘默不語靜靜開車的葉雲開突然發話了，“彤彤，告訴我吳子初的地址，我們這就去找他理論，真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還沒天理了！”

“還理論什麼呀！”林新月瞪了葉雲開一眼，“瞧你那點出息，要我說，我們現在就去砸了他的老窩，讓他跟他的媽和小老婆過不安生！對，讓她肚子裏那個小雜種永遠也見不到太陽，省得繼續危害人間！”

“別這樣。”蘇雪彤淡淡一笑，“真的不用這樣。其實，他們對我一直挺好的，都怪我沒有生出男孩。再說，小孩子是無辜的。沒關係的，無論如何，我還有我的憐兒。”

“憐兒？！我天，你這名字起的還真應景。普天之下，上追溯五千年，下追溯五千年，恐怕也沒有她這樣可憐的小嬰兒了。”

林新月輕輕摸了摸孩子的臉蛋，好像稍微用點力，孩子的臉蛋就會破碎掉一樣，“小憐兒，等你長大了，一定不要像你媽媽那樣，任人欺負。”

蘇雪彤扯出一抹笑，只有看着憐兒安睡的模樣，她才能真正露出笑容。其實，林新月並不知道，她的身世跟她的孩子一樣可憐，一樣不被奶奶家接受，一樣沒有爸爸，就像是被下了魔咒一般，註定了孤苦無依。

林新月嘆了一口氣，火氣已然消了很多，“當初我跟你說什麼來的，吳子初就他媽的是個混蛋，大混蛋，我不讓你嫁給他，就好像害了你一樣，現在你看，結果怎麼樣了！”

蘇雪彤、林新月和柳絮是大學同學，也是最要好的閨蜜。畢業后，柳絮考上了外地的研究生，現在博士還沒有畢業，所以，很少聯繫。至於林新月，因為當初力勸蘇雪彤不要嫁給吳子初，可是，蘇雪彤還是執意與吳子初結婚，使得二人漸漸疏遠。

現在，蘇雪彤跟吳子初離了婚，她原本是沒有臉面再見林新月的，所以，千難萬難都沒有去找林新月幫忙。如今，真的是走投無路了，為了讓孩子活下去，不得已才去找的林新月。

“好，你說的都對，以後我什麼都聽你的！”蘇雪彤抱着林新月的胳膊，蹭了又蹭。當初為什麼就怎麼看吳子初怎麼好，當局之謎嗎？要說後悔，並不覺得，傷心更多一些吧。

“這還差不多。你看我們家雲開，溫文爾雅，謙謙君子，又聽話，又體貼，對我別提多好了。”看着她那甜膩膩的模樣，蘇雪彤真心為她高興。

蘇雪彤在林新月家裏安置妥當，葉雲開給憐兒買了一箱奶粉，小傢伙總算吃飽了，不哭也不鬧，安穩地睡著了。

葉雲開下午有課，急忙出去了，只剩下蘇雪彤和林新月兩個人。

“彤彤，你穿上這個棉拖鞋，不要怕熱。女人坐月子可關鍵呢！”林新月自告奮勇地照顧起蘇雪彤，“以後這些涼的東西你都不要碰，憐兒的衣服什麼的都交給我來洗，你就好好養着。瞧瞧你這身傷，就夠養一陣子了。”

“新月，謝謝你！”淚水終於決堤，蘇雪彤放肆地哭起來，親媽都不如一個毫無血緣關係、斷了好久聯繫的朋友，說不感動，那是不可能的。雪中送炭遠比錦上添花美的多。

“嗨，跟我還客氣什麼。”林新月拿過一盒紙巾，“你哭起來的樣子還是那麼難看。”

蘇雪彤破涕為笑，忽然又哭的更傷心了，“新月，我好難受，三年了，吳子初就是我的全部，我愛他甚至於愛我自己，你知道么，連婆婆的內褲都是我洗的，每天變着花樣給他們做好吃的，可是，到頭來，我換來了什麼？什麼都沒有得到，反而被干出了家門！吳子初怎麼能這樣對我呢，他怎麼就會背着我跟別的女人睡在一起，甚至搞大了肚子？活生生地把我趕出了家門，第一次動手打我就打的這麼狠，他怎麼能下得去手呢？他對我就算沒有一點愛了，好歹也有多年積累下的感情吧？他也太絕情了，嗚嗚嗚……”

“別哭了！”林新月把紙巾摔在沙發上，“我跟你說，你現在流的淚都是你選擇跟吳子初結婚時腦袋裏進的水。這還有什麼想不通的，我早就看出來那吳子初不是什麼好東西，花心大蘿蔔一棵！你要是不解氣，姐妹這就帶你去他們家鬧個天翻地覆！”

一時間止不住眼淚，蘇雪彤抽泣道：“那我腦袋裏豈不是進了一片汪洋，永遠也流不盡了。”

惹得林新月哈哈大笑起來，她忽然煞有介事地坐到蘇雪彤對面，認真地說道，“你知道我為什麼那麼反對你跟吳子初結婚嗎？”

蘇雪彤淡淡一咧嘴，勉強地開了個玩笑：“你這麼大個神婆，自然會神機妙算，他早晚有一天會拋棄我唄！”

“別打岔，跟你說認真的呢！”林新月正襟危坐，“這件事情我從來沒跟第二個人說起過。那時候你們戀愛有一段時間了，就是我第一次見到吳子初的時候，他不是要了我的電話號碼，你知道，當天晚上他就給我打電話了，說什麼相見恨晚的，讓我給他一頓臭罵，電話也拉黑了。”

“後來，我們有一次一起去唱歌，在你去洗手間的功夫，他竟然對我伸出了咸豬手！說什麼他愛上我了，但是，又忍心傷害你，去他娘的，想大小通吃么，我回手就給了他一巴掌！”

說到這裏，蘇雪彤似乎還有那麼點印象，等她從洗手間回來的時候，林新月陰着一張臉，說還有事拿上包包就走了。吳子初神色也有些慌張，說不舒服，沒多久，他們兩個也走了。

那時她只當是兩個人互相看不對眼，鬧彆扭，並沒有放在心上。現在想來，只恨自己當初瞎了眼，竟然被這樣一個人渣騙得團團轉，愛得死去活來。

蘇雪彤終於擦乾了淚水，“新月，對不起，這種事情，你應該早點告訴我的。”

“嗨，早就過去了。那個時候我看你太愛他，怕說出來傷到你，不說又怕你被那混蛋欺騙。旁敲側擊地勸你，你又聽不進去。想當初我整夜整夜地為這件事失眠呢。”現在想來，林新月還唉聲嘆氣了好半天，也許換作今天，她還是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對了，這件事情可千萬別讓我們家雲開知道，不然他還以為我是什麼人呢。”

“新月，我真的太傻了。當初真的應該聽你的，早知道一場婚姻收穫的是滿身傷痕，這婚我說什麼也不會結的。男人真他媽靠不住，沒一個好東西！”終於，蘇雪彤悔不當初，怎能被所謂的愛情蒙蔽了雙眼。吳子初，別讓我再見到你！

“這話你可說錯了，我家雲開就是個例外。”林新月又忍不住地炫耀她嫁了個好老公，把葉雲開的優點如數家珍地又道了一遍，蘇雪彤都可以倒背如流了。

“知道了，知道了，百年難遇的一個絕世好男人被你林新月收了，你厲害，是廚房手藝了得，還是床前……”

兩人嘻嘻哈哈地笑起來，打鬧成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