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逼她辭職
那五百塊錢捏在手裏,阮誼和主動交了一百塊給劉姐。
這是規矩。
劉姐不算心善的人,但惻隱之心也是有的。
劉姐看着阮誼和瘦瘦小小的個子忽然於心不忍,說:“算了,這一百不用給我。”
阮誼和不敢置信,有幾分孩子氣的驚喜,連聲道謝,給劉姐鞠躬快有九十度。
劉姐拍拍她肩膀:“好好乾。”
阮誼和不知道,這一切被言征看在眼裏。
看她為了五百塊錢唱的喉嚨快嘶啞,看她為了一百塊錢如此卑微地給劉姐道謝。
難怪白天上課睡覺,原來晚上上完晚自習還要打工……
言征的心驀地疼了一下,他從小養尊處優,還從未想過一個高三學生的生活會累成這樣。
阮誼和把五百塊錢收到書包內層,一轉身就看到了言征。
他這是想做什麼,嘲諷奚落嗎?
阮誼和冷冷和他對視一眼,本來想警告他不要把她在酒吧的事說出去,但轉念一想,這樣倒顯得沒氣勢,乾脆什麼也不說,等他先開口。
“要工作到幾點?”
溫和的聲音,與酒吧里的喧囂嘈雜格格不入。
“兩點。”阮誼和回答完,順便看了看時間,現在已經凌晨一點多鐘,再過一會兒就可以下班睡覺了。
天知道她有多困、有多餓!
“那我兩點送你回家。”
他說什麼,送她回家?
呵,那這個代課老師當的可真是夠負責了。
阮誼和難得賞他一個好臉色,莞爾一笑:“不用了,我晚上就住在這兒。”
“住在這兒?”他重複一遍。
“對。”
是的,住在這裏,和其他幾個唱歌陪酒,甚至提供特殊服務的年輕女性住在一起。
言征按了按太陽穴,嚴肅地說:“阮誼和,你有沒有安全意識?”
“不用你管。”
這好像是她的口頭禪。
對着校長,對着班主任,對着老師……也許還有更多人,或許在別人準備幫助她時,都被她用一句冰冷生硬的“不用你管”給搪塞過去了。
又或許,她只是不習慣別人幫她。
她太要強,命如葦草,卻偏要靠一己之力抵死抗爭。
酒吧里不三不四的人多,誰知道晚上住在這兒是否安全。何況那些和她同住的女子,也不一定都處的來。
“去把東西收拾一下,跟我走。”言征語氣里有幾分命令的口吻。
阮誼和一怔:“去哪?”
“去你家。”
“不行,我跟奶奶說的是住校。”阮誼和急了:“你無不無聊,大半夜非要為難我?!”
正說話時,那邊有個喝得酩酊大醉的富豪,喝高了鬧事,把一個酒瓶直直砸向陪酒的艷麗女子,血液順着那女子的額頭蜿蜒而下,引起一片雜亂。
阮誼和見怪不怪,眼裏也沒有絲毫驚慌或者對那女子的憐憫。
這種事常有,她以前有一次不願意陪一個富豪喝酒,被揍得直接吐血。最後還是劉姐出面擺平了糾紛。
她們,都不過是被命運踩在腳下還想奮力掙扎罷了。不必同情,因為都是同類,沒有誰有同情的資格。
言征哪放心阮誼和在這種環境裏過夜,拉着阮誼和徑直要走出這家酒吧。
“喂,你幹什麼!放手啊!我還沒下班!”阮誼和被他拉的手腕生疼,跟在他後面踉踉蹌蹌,忍不住罵他:“神經病吧你?!”
言征突然停下腳步,阮誼和猝不及防地撞到他懷裏,額頭猛地撞在他胸膛處。
“唔……”阮誼和吃痛,掙開言征的手,憤憤地揉着額頭。本來就又餓又累,現在被撞的眼前冒金星。
言征的眸子深沉幽邃,眉宇微鎖。
阮誼和不甘示弱地與他對視,葡萄般圓的眸子裏竟微微蓄着水光。
她覺得沒面子,覺得難堪。甚至覺得委屈,但也沒人在乎她是否委屈。
言征平靜地說:“把這份工作辭了,我給你找個別的工作。”
“你以為工作這麼好找?”阮誼和冷冷地看着他:“你玩夠了就放開,我還要工作,再不工作就扣工錢了。”
“玩?”
“不是玩是什麼,怎麼,很有意思?”阮誼和冷嘲。
“你這丫頭嘴巴還真是厲害。”言征不怒反笑。
“知道就好。”
言征拉着阮誼和,走到劉姐那兒。
劉姐有些懵,看着言征問:“您這是?”
“她這個月工資多少?”
“兩、兩千五。”劉姐摸不着頭腦,不懂這是哪一出。
“這個月工資不用給她了,她要辭職。”言征語氣強硬,嚇劉姐一跳,也嚇阮誼和一跳。
“我什麼時候要辭職了?!”阮誼和怒了:“你他媽的瘋了吧?整我?!”
“我給你兩倍工資算補償,現在就辭職。”言征看着身旁氣的炸毛的少女,耐心地說。
劉姐還有點摸不清狀況:“您是阿和的?”
“我是她老師。”
清朗的聲音讓劉姐一個激靈,乖乖!這男人竟然是這丫頭的老師?!不會吧,這丫頭怎麼對老師的態度這麼囂張啊?!
“您這算是非法僱用童工。”言征提醒劉姐。
“啊,我這、我這不是,看這孩子情況特殊……”
一提到非法,劉姐也着急解釋起來。
言征打斷劉姐結結巴巴的解釋,說:“所以只要您同意她辭職,之前的事都可以既往不咎。”
“你有病吧?!”阮誼和用力推言征,可惜自己已經累的沒力氣,想推言征不成,反而自己向後趔趄着連退兩步,多虧言征及時扶穩了她,否則她就要跌坐到地上了。
劉姐一時語塞,又擔心被舉報僱用童工,又不想讓阮誼和這丫頭辭職。
僵持之際,言征卻看到阮誼和哭了。
也不算嚴格意義上的哭,只是淚眼朦朧。淚水在眼眶裏打轉,我見猶憐。
但這酒吧里確實是不安全,言征說:“即使您不同意,我現在也把這孩子帶走了。”
“我不走!你滾開!”阮誼和喉嚨哽咽,差點哭出來。
她想踢言征,卻只踢掉了一隻不太合腳的高跟鞋。
場面有些滑稽,有些狼狽。
言征把她打橫抱起來,耐心哄她:“乖一點,酒吧不安全,不適合你工作。”
“那我還能做什麼?!我急着用錢啊!”
語氣里滿滿是哭腔。豆大的淚珠打在他抱她的手背上,溫溫熱熱的,轉瞬變得冰涼。
“我朋友的小孩在讀小學,你可以去做家教。”言征說。
“我討厭小孩!我不要做家教……”阮誼和想到小孩就頭疼。
“你自己不也是小孩?”言征漫不經心地反問。
阮誼和像憤怒的小獅子:“我才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