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趕集
隔天天蒙蒙亮，強子一家五口已經收拾好，李銀花在隔壁喊大花，他們家孩子多，弄了一個牛車，正好捎帶大花阿狸和李大娘，女人和孩子整好一車。
大寶鎮是十里八村的中心，鎮裏人山人海，大花他們來時候，天還灰濛濛的，但是這裏已經有許許多多像他們一樣的，一兩戶人家搭夥過來的。春節前的集市是一年裏最重要的集市，雖然天氣寒冷，人多如海，四面八方的人流卻匯聚在鎮裏。
離春節還有幾天，鎮上大街小巷早就張燈結綵，紅燈籠在冰雪中格外耀眼，冰凍的場地上擺滿了各種各樣的攤位，琳琅滿目的土特農副產品，還有孩子喜歡的吃食，小販的叫賣聲、討價還價聲、孩子的歡笑聲充斥整個集市。
阿狸穿着粉色的小棉襖，頭戴白色尖耳小帽子，小臉紅彤彤的，她被大花抱着，穿梭在集市裡。
大花的首要任務是帶阿狸去看看郎中，其次是逛集市，不同於人軋人的集市攤位，掛着葯字招牌的醫館安靜的多了。醫館裏只有一個老郎中和一個小夥計，葯櫃也只有三四十個，陳舊的櫃枱里小夥計正在按照方子抓藥，而角落的桌子邊，老郎中正在給人看病。
好容易排到了阿狸和大花，老郎中先瞅了瞅阿狸，臉色紅潤，膚白眼明，不像是生病的樣子，再看看大花，面色微黃，精神十足，手臂較細，抱孩子很穩，也不像是有病的樣子，於是開口：“看病還是抓藥？”
“看病，大夫，您給看看我娃娃，她自己六個多月大了，怎麼還這麼點大。”大花趕忙道。
“哦？”老郎中驚訝，“她身體看不出有病症，生長遲緩嗎？”這麼小的孩子也不敢亂用藥，而且時下也沒有對症的治療方案。
“你家孩子的病不用吃藥，治病主要是危及性命才治，你這孩子就相當於那些多了一個手指的，不礙事。”老郎中搖了搖頭，“請回吧。”
李大花一臉懵逼地抱着阿狸，既然大夫說了不用治，倒也好，省了一筆花銷。剛走出醫館，一隻手就擋住了李大花的去路，這隻手乾枯微微有些發紫，手的主人是一個四五十歲的中年男子，不同於干農活的人身體壯實，這個人瘦削到像個癆病鬼，他大冷天的只穿了一件深褐色打淺色補丁的薄長袍，他喉結微動，發出低沉的嗓音，“姑娘，算命嗎？”
新文化運動的開展讓舊封建時期的迷信文化受到打擊，算命先生的行當也不怎麼吃香了。
“不不不，不用了。”大花趕緊躲開男人的手臂，先別說算的準不準，光是算命錢一聽就很貴，還不如逛攤位買點小東西。
男人趕忙從懷裏掏出一樣東西，他打開手掌，只見是一枚有許多絮的渾濁的雨滴狀玉石，看起來很廉價，他急忙說，“姑娘，有了這個玉，你的孩子能長大得快點。”
大花停了下來，這男人竟然知道阿狸長得慢，“多少錢？”
“一個銀元。”
一個銀元有點貴了，就算家裏把多餘的糧食、皮革都賣出去也就不到十個銀元。“不用了。”大花又避開這個男人，腳步匆匆向前進。阿狸瞥了眼石頭，感覺還不如山裏的鵝卵石。
“大妹子，你別看這玉現在看起來不值錢，這寶貝都是要人盤的，那什麼羊脂玉，原石也不怎麼貴，戴的久了才值錢呢，你要是給你娃娃買了這玉，你娃娃不但能長得和普通小孩子一樣快，等十幾年幾十年以後，這玉拿出來可就不止值一個銀元了…”那男人邊追邊想方設法說服大花買玉，他還把玉晃悠到阿狸面前。
這年代一般人首飾也少，李大花就只有結婚的時候從母親那邊獲得過一隻祖傳銀鐲子，想着阿狸長得這麼好看，以後要是還是只有自己給她的一隻銀鐲子未免太過寒酸，再加上這吊墜雖然看起來去不值錢，但是款式還是很好看的，紅色的繩子串着淺白的水滴狀玉石，再加上它如果真的有效果的話…李大花開始心動。
“你確定真的有用？”李大花盯着那男人。
“大妹子，我保證，祖傳的手藝！”那男人眼神不閃不躲，看起來倒像是個實誠人。
“那你把這線弄好看點結實點，戴幾十年不能斷那種。”李大花把心一橫，從小錢袋子裏拿出一銀元，嘴裏還不忘絮絮叨叨囑咐。
“成。”那男人又掏出三股線，乾枯的手指靈活地開始編繩子，他動作不疾不徐，好像還有某種章法。“大妹子，我給做成了抽拉的，這樣不會被卡到脖子。”
男人拿着編好的吊墜，小心翼翼地給阿狸戴好，還別說玉色和阿狸的膚色相互映襯，紅色的線更是和阿狸紅嘟嘟地小嘴呼應，別有一番韻味！
阿狸感覺胸前一涼，是吊墜上的寒氣，然後慢慢的，慢慢的，玉沾染上了阿狸的體溫，彷彿成了阿狸的一部分。
大花抱着阿狸繼續在街上走着，路上孩子們追來打去，留下一連串的歡聲笑語，各種各樣的貨物五顏六色，給這冰天雪地增加了喜慶的氣息。阿狸喜歡寂靜的深山巨谷，更喜歡這熱鬧繁華的人世間，她的臉上綻開了笑容，直比這片繁華更加耀眼奪目。
太陽靜悄悄地在天幕里挪移，大花到了和大家分散的地方，因為午飯在外面吃的話不划算，所以一般大家都中午前回家。街上的人也少了，很容易就看見強子他們手裏拿着東西趕來。
牛車上又裝滿了人，慢悠悠地慢悠悠地往家的方向前進，阿狸就在這晃晃悠悠里，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她閉上眼睛，但是能感知周圍的動靜，就像是狐狸耳朵回來了一樣，這難道是因為那塊玉？
阿狸試着感受陽光，意識中有光光亮亮的氣瀰漫在周遭，這些氣很慢很慢地被周圍的人吸收進身體裏，而也有兩個吸收的快得異於常人的，一個是阿狸自己，還有一個在李銀花的肚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