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公司 1

第十九章 公司 1

十公司

在彭少爺跟眾人交代完設局的來由之後,兩天後他與大家再次見面。掐指算來,距離龍珺妍來京,只有二十四天的時間。

在一切準備工作真正運行起來以前,首先要商討的是關於組建公司的事宜。他們還是約在“明壽軒”的包間裏見面。等彭少爺快步走進包間,其他等待已久的合作者們立刻站起身。

眾人面色嚴肅了許多,似乎經過兩天的思考,對形勢已經非常清楚,也非常冷靜。只有餘柄魁鋥亮的腦門發亮,臉膛發紅,顯得有些激動。

彭少爺是整件事情的策劃者和推動者,年輕有為,精力旺盛,英俊瀟洒,言語投足間自然有一股說服他人的氣勢。此刻他雙手按在桌上,把整套方案說了一遍。眾人邊聽邊點頭,同時面面相覷,看來彭少爺對這件事情早已計劃細密,處處顯得深謀遠慮。

唯一的問題是,蕭必武的公司只是個皮包公司,連個辦公地點也沒有。彭少爺向眾人拋出個預算:

“我已經算過,啟動資金至少要三十萬。”

看着眾人疑慮的表情,彭少爺不慌不忙給大家算了一筆賬。

“在北京像樣的地點租一層像樣的辦公樓每個月至少要五萬元,通常押三付一或押二付二,光辦公地點這項就要二十萬,再有裝修、電費、水費、電話費和網絡費、各種稅費,還有大夥在北京期間的生活和交通費用,”彭少爺一項項地算着,“三十萬能下來就算省的了。這還沒包括其他支出,比如要與街道辦、稅務局、工商局打交道,還要臨時招聘一些人,到時候要在公司里走來走去,製造公司忙碌運轉的樣子,運作十天半個月,自然應該像模像樣了,正好等龍小姐來。”

蕭必武點點頭:“公司門臉的事宜,是整件事情成功的關鍵,這筆投資是必須捨得的。”

大家想了想,紛紛稱是,只有顧風麟手拈鬍鬚,深陷的雙眼閃現着焦慮的光。

“你們非要辦什麼公司,錢還沒見着,倒要先往裏面貼錢。”

彭少爺一笑,還沒開口,蕭必武已經沉聲說:“顧風麟,你這就說的不對了。那位龍小姐是什麼樣的人物?她雖然社會經驗不足,但卻是個極富貴的小姐,只有在一個看上去體面專業的公司里向她引薦各位,你們的這些奇珍寶物才顯得來路可信,價值連城啊。”

“的確如此,”彭少爺點點頭,“本來,我們也可以找一家外面的公司,只借用一日來演戲,只是這樣一來設局的消息難免走漏風聲。我們此番行事必須極為保密,除了在場幾位以外,決不能讓外人得知,否則失財事小,後患事大。所以,我們只能假戲真做,不惜成本,真真正正地組建一個公司。”

“可先期投入太多了吧。”余柄魁牙疼似地皺起眉。

“不捨得這點錢,”彭少爺一揚眉頭,“就沒法把戲做真做足。萬一出了紕漏,我們沒抓住這個天大的發財機會,那是你願意看到的嗎?”

余柄魁趕忙搖頭。

大家沉默不語,其實只要和彭少爺一樣清醒並且從全局上看看結果,或者哪怕是通曉利害地掰掰手指頭,也就算得出與這區區三十萬元的啟動資金相比,他們即將得到的是多麼客觀的財富。

剩下的問題就是啟動資金由誰來出的問題。

“借蕭兄的光,我們這個公司登記、辦證、辦什麼銀行賬號、營業執照之類一道道手續都免了,否則時間上也來不及。”彭少爺向蕭必武笑道,“就些算是蕭兄的投入了。”

八人之中,蕭必武已經提供公司,顧風麟那位身高超兩米的的徒弟豹兒不算,那麼三十萬按理應由其餘六人平均承擔。彭少爺首先說自己的五萬沒問題,譚教授和何時寶隨後也同意各出五萬,但顧風麟和甄法師眼皮不抬。就在彭少爺皺眉看着他倆有些犯難之際,余柄魁突然開口說,其餘十五萬他出。

大家愕然地看着他,他摸摸光頭,嘿嘿一笑,又立刻板起臉。

“但話說在前頭,”余柄魁的死魚眼睛瞪着彭少爺,“誰前期出資多,到時候誰拿的也多。這點,您沒意見吧?”

包間裏有一會兒沒動靜,接着傳出彭少爺一陣爽朗的笑聲。

“余兄,既然你是主要投資人,到時你多分成好了。”

他們在包房裏開了一下午的會,基本敲定了方案。這位彭少爺是個不簡單的人物,頭腦縝密,通盤事情考慮的極周到,現在儼然是領導,怎麼運作公司,投入多少,怎麼分成,得由他定。根據彭少爺列出的清單,大家合作加入而準備的各種珍品共計三十六件,到時無論賣出多少,賣出多高的天價,彭少爺規定每件的分成都要按照大家的投入和在此事中的重要性來分配。

“請大家記住一點,不要做任何耽擱時間的事。”彭少爺沉吟道,“明天大家就開始準備各自角色的任務吧。”

辦公地點很快找到了。蕭必武在長安街附近的一棟商務中心大樓里聯繫到可短期租用的精裝辦公室,辦公室位於三十三樓,約兩百六十個平方,內有一個大會客廳和六個小間。因為租期短,價格也高,每天租金一千八百元,每月五萬四千,加上三個月押金,合計要二十一萬六千。

這個價格比最初的預算足足高出了一萬六,但按照蕭必武的意思,為了讓龍珺妍不起疑心,公司的辦公環境必須足夠高檔,這筆投資是必須捨得的,絕不能節省,何況這裏面還有三個月的押金,等事成後退租時它們還能回來。

次日蕭必武帶着彭少爺和余柄魁去看。商務中心大樓各種設施豪華先進,余柄魁縮着脖子東張西望,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模樣。等擰着球形把手進了辦公室后,彭少爺環視一圈,在會議室的真皮沙發上坐了一下,又在總經理辦公室的黑色辦公桌旁站了一會兒,他側臉望去,門外的寬敞客廳的水晶吊燈映出一團橙色,倒顯得亮堂堂,深沉而又莊嚴。最後他駐足在大落地窗前,一動不動站在那裏,眺望外面的長安街。其時天空佈滿濃厚的霾霧,白天竟一片奇異的暗黃,一棟棟摩天大樓猶如百層樓高的幽靈,就像在黃昏中遺世獨立。空氣中的每個分子像是塵埃,在惡鬼般嚎叫的狂風中翻騰飛轉。

他默默凝視了一會兒,直到蕭必武在身後咳嗽,暗示還在等他的意見,他才回過神來似的。

“好,”彭少爺拍板,“就是這裏了。”

第二天,蕭必武和彭少爺拿着錢來簽合同,眾人也跟來。顧風麟坐電梯時嘖嘖地摸摸電梯裏面四壁的光滑的大理石,摸着那些他看不懂的標示,“真豪華啊。”他讚歎着說,同時不小心按到了警報器鈕,隨着“嘰嘰嘰”的鳴聲,電梯自動停下來。

幾個保安跑過來,發現一場虛驚。他們繼續上升,直到三十三樓,商務中心的承租負責人已經恭候多時。在昨天的談判中,那位負責人拿了計算器算了半天,最後同意,如果現金一次性付清的話,可以只收二十一萬。

簽合同的時候,彭少爺臉上沉穩的很,沒有絲毫情緒。蕭必武手法利落地打開手提箱,一沓沓現鈔已經整整齊齊擺列好。看着錢被對方點清收走,余柄魁的表情像吃了一劑苦藥,但最後只是搖了搖頭。

“我還有個問題。”那個負責人遲疑地看着眼前眾人,“你們公司到底是從事什麼的?”

“我們是一家藝術品投資公司。”蕭必武把自己的名片遞了過去。

名片顏色淡雅,印的很精緻。負責人接過去,眼光還停在站在他後面的道士和尚身上。負責人心裏犯了會兒嘀咕,昨天看對方的營業執照的時候,好像公司和藝術品沒什麼關係,但他很快把這個疑團拋到腦後,反正錢已經到手,這些人怎麼回事關他什麼事。

一塊寫有“熙乾藝術品投資公司”的金燦燦的牌匾不久被掛在了公司一進門的接待台背景屏上,定製牌匾花了八百塊錢,打造得金光鋥亮。

“熙乾”是蕭必武原來公司的名字。蕭必武跟大家解釋說,熙是康熙的熙,乾是乾隆的隆,名字顯得貴氣,大家連連稱好,說正好適合藝術品買賣。

商務中心大樓的工作人員很快留意上這個新進駐的奇怪的團隊組合。一行人中,彭少爺戴着墨鏡,抿着嘴角,手插着兜,一副很酷的樣子,蕭必武相貌威武,總叼着煙,譚教授和何時寶戴着眼鏡,文質彬彬的樣子,而余柄魁滿臉油光,光頭鋥亮,舉止粗魯,雖然穿白西裝扎紅領帶,卻說話貧嘴滑舌,頗有些潑皮無賴的味道。最奇怪的當然是一道一僧,還有道士身旁那個高的嚇人的年輕徒弟,每次進電梯都要彎着腰。

見到他們的人無不側目關注。

在整個局中,各人的角色不同。蕭必武是公司“老總”,譚教授是“副總”,何時寶是“公司顧問”,余柄魁是“業務經理”,顧風麟和甄法師是公司的重要“客戶”,豹兒換了身西服,搖身一變成了“公司員工”。至於彭少爺,他是整個局的關鍵人物,屆時的工作就是把龍珺妍領到公司來,在安排導演好的環境中,把古董推薦出來賣給她。

大家的古董全被運到公司里來,眾人指揮豹兒和小工們穿梭不停地往辦公室里搬運沒拆包的箱子,蕭必武更是出入繁忙,指揮協調着開業籌備的各項工作,他還親自在會議室里佈置椅子、茶杯和煙缸等,每個房間都忙忙碌碌,整個走廊人進人出。最後古董小心地擺放在會議室一面牆的玻璃展櫃裏,馬踏紅蓮、紫金鑲珠寶鏡、朝天吼、佛珠法器、《層疊冰綃圖》、羊脂白玉杯、粉彩葫蘆杯、翡翠杯、青銅杯、夜光杯、元青花雙龍大罐、紅六合同春圓蓋罐……

三十萬扣去二十一萬后,佈置辦公室又零零碎碎花掉了五千,其餘八萬五千元都放在彭少爺那裏。大家圍坐在公司會議室里開會,戴着墨鏡的彭少爺廢話不說,當場做出一個接的一個決定。首先公司要有交通工具,除了蕭總自己的一輛本田轎車外,還要租一輛像樣的好車,到時接龍珺妍,對此大家沒什麼異議。彭少爺又說,現在資金到位,還要招些剛畢業的大學生,充當“群眾演員”,隨便給點報酬就行。譚教授說辦公室里沒有電腦怎麼辦,彭少爺略一沉吟,說這好辦,去市場花點錢買批舊廢電腦,只要顯示器外殼看上去新就行,反正也沒打算真用。

接下來一件重要的事就是如何控制大家的住宿成本的問題。除了彭少爺和蕭必武在北京有住處外,其他人都住的很分散,顧風麟和徒弟住在南三環的一個招待所,甄法師住在西郊一個故友那裏,何時寶住在連鎖酒店,譚教授雖然自稱受各大高校的爭相聘請,但由於只是客座教授,也沒有固定住處,余柄魁住在北京東站附近的一個地下旅店,大家每天趕來公司都不方便。蕭必武說,不如乾脆花幾千塊錢,短租二十天的公寓,大家住在一塊,遠遠比各自掏錢住店要節省。

大家都抱着一個能省則省的念頭,對此自然沒有異議。彭少爺點出五千元,交給蕭必武:“蕭兄,這事情就麻煩你了。”

蕭必武笑道:“好說好說。”

彭少爺點點頭,摘下墨鏡,目光從每個人的臉上平滑地移過:“諸位,咱們一起謀事,就要同甘共苦,厲行節約,反對浪費,盡量減少開支。這期間大家需小心謹慎,低調行事,一切為計劃着想,避免節外生枝。”

眾人齊點頭。

蕭必武在北京混了多年,各方面關係熟,很快就聯繫到一個公寓,跟對方講租一個月,房租談好五千。次日,蕭必武開車來公司,彭少爺也開着新車來了。

他開的是一輛寶馬,眾人有些發愣。余柄魁摸了摸車蓋,心虛地問:

“多少錢租一天?”

“九百。”

“那你怎麼這麼早就租上了?”余柄魁心痛地說,“等龍小姐來的前兩天再租也來得及啊……”

“沒事,”彭少爺溫和地說,“反正這些天公司運作也要用車,我也得熟悉熟悉車子,什麼事情越穩妥越好。”

“對對,”蕭必武也幫腔說,“還是穩妥些。不差這些錢。”

余柄魁有些不快地瞪了蕭必武一眼。譚教授和顧風麟對視一眼,沒說話,甄法師微微一笑。八個人正好坐兩輛車,眾人上了車,余柄魁氣呼呼上了寶馬,但當寶馬平穩地行駛在路上時,他看着車窗外灰頭土臉的行人,把腦袋靠在舒適的背椅上,心中的不快漸漸散了。

他們開車來到復興門附近的一處民宅小區。下了車后,眾人打量着眼前圍成圈的單元樓,蕭必武打了個電話,不一會兒工夫一個年輕人從一側單元門裏跑出來。

他就是公寓的二房東,上衣髒兮兮的全是灰,褲子上有很多口袋,身材瘦小,腦袋很圓,頭髮凌亂,自我介紹姓池,叫什麼大家都不關心,就管他叫小池子。

他見到眼前這八個人,立刻點頭哈腰。

“小池子,”蕭必武居高臨下地拍拍他肩膀,“你大房東是我熟人,他跟你說清情況了吧?”

“說清了。”小池子連忙點頭,“拿錢辦事,辦事拿錢,既然交代下來,讓怎麼做,就怎麼做。”

他領着眾人上了樓,出租的公寓就在五樓。進了公寓,大家都有些傻眼,只見狹窄的客廳牆壁上亂七八糟地拉着電線,幾把塑料椅圍着個電視桌,地上滿是煙蒂,空間裏滿是剛刷完塗料的味。據小池子介紹,這套住宅原是三室兩廳,但現在已完全看不出原來的結構,除了一個大客廳和兩個衛生間外,其餘空間被石膏板分隔成了七個小單間。似乎沒注意眾人發愣的表情,小池子熱情地推開一個個單間,每個小房間裏面積有五到八平方米,只有一張低矮的單人床、一個可拆式簡易衣櫥和一張木質電腦桌。

“開什麼玩笑,這條件也太簡陋了吧?”譚教授有些不安敲敲牆壁,聲音清脆。

小池子表情有些驚訝:“大哥你開什麼玩笑?這條件還簡陋?在北京大家現在都住這樣的,有不少人住的比這差遠了。而且你們總共要住六個人,這樣價格這樣條件就不錯了,我不騙你。”

大家現在已然明白,這就是傳說中的群租房,把原本一間九十平方米的的房子分隔成多個小間,分別出租給來自不同地方的外來打工者和剛參加工作的大學畢業生,因為很多人的月薪還不到兩千塊錢,只能群租。

蕭必武看大家表情有些尷尬,他咳嗽一聲。

“我看,大家就將就將就吧,”他低聲說,“反正只住二十多天,就把這裏作為公司的集體宿舍吧。最近房租漲的厲害,我已經打聽過,這裏價格算是很公道的了。”

大家齊刷刷地望向彭少爺,後者不置可否地看看他們。

“你們要租的話就還真得快做決定,”小池子誠懇地說,“這套公寓很搶手,剛裝修完就立刻有人上門來問,除了我住一間,剛好還有六間,昨天還有打電話要來看房的,都被我拒絕了,因為你們是大房東介紹來的,我替你們留着,否則很快就一間不剩了。”

“你也住在這兒?”譚教授皺眉地看着他。

“對啊,”小池子點頭說,“要不我說這裏條件好呢,我手頭代理好幾套公寓出租,我自己就選這兒住。”

大家議論了一會兒,余柄魁說無所謂,他說不就是個睡個覺的事兒嗎,晚上有張床就行,蕭必武誇他心態好,遞給余柄魁一根煙,兩人站在客廳里吞雲吐霧,和彭少爺說笑起來。其他人低聲商量,也覺得無所謂,譚教授閃爍的眼神在客廳和各房間裏遊走了一番,最後也不反對了。

確定大家同意住這兒,蕭必武鬆了口氣,拿出五千塊,小池子認真地把每張百元鈔票在光線下進行鑒別,點清后收下,還給蕭必武開了個收據,寫日期的時候他的國產圓珠筆把收據的紙都快劃破了也寫不出字,還是彭少爺從兜里掏出一根鋼筆借給他寫。接下來是給大家分配房間,蕭必武說余柄魁你心態好,大度點,住個小房間。

“這是你的房間。”蕭必武對余柄魁指着一個五平米大沒有窗戶的房間說。余柄魁一愣,拍拍自己腦袋,自嘲地哈哈大笑,說行啊。

見余柄魁對此事看得開,大家也都在說笑間分配了房間,甚至考慮到豹兒的身高,讓給他一間相對寬敞的。這些房間雖然小,但畢竟還算有自己的私人空間,都是隔間,當然在這種房間裏基本的活動就只能是躺或坐在床上,或者站着原地不動。

余柄魁表面上很爽快,但坐在床上后,看看光禿禿的四壁,其實心裏還是有些彆扭的。蕭必武看出來他的不快,拍肩膀安慰他,最多二十天,等龍珺妍來了,大家的命運就會徹底變樣,到時候他得到的比例分成大,能在北京三環內買好幾套房。

聽到此言,余柄魁悶頭猛抽一口煙,連連點頭,眼睛樂得眯成一道縫。彭少爺和蕭必武和眾人閑聊一會兒后告辭。大家就在公寓裏安頓住下。

余柄魁閑着無事,問了問小池子的情況。聊下來才發現,別看小池子其貌不揚,其實掙錢也不少。他初中畢業就跟老鄉從南方老家跑到北京來,已經干這行有六七年,現在已經是代理五套房的二房東。他跟余柄魁算了算,像每套房分隔成六到十間,全租出去每月能收八千左右,六千交給大房東,自己一個月毛利兩千,扣除維修費人工費,凈賺一千五左右,滿打滿算,一套房一年能賺一萬八,五套房就是九萬。余柄魁說行啊,你這掙得趕上國企白領了,小池子搖搖頭,說這錢掙得不容易,光拿裝修這塊來說,一套新房除了防盜門和窗戶,什麼都沒有,燈管、塗料、石膏板、地板革、床、柜子、桌椅、電視、洗衣機、空調……都得自己去買,經常是跑完建材市場,又跑傢具店電器店,小到一個螺絲釘、一個插座板都得親自去跑。裝修完事情更多,要在網上發廣告,要和租客打交道,和物業打交道,和派出所打交道,和街道打交道,要打點和拜的人太多。“我整天拿着一大串鑰匙,看起來挺威風,其實我是有苦說不出。”他說。

由於沒吃午飯,臨近晚上,大家已經餓得發慌。小池子熟悉周圍情況,帶大家去附近的超市,買了些食物。回來后大家擠在客廳胡亂吃了一頓,正吃着小池子接到電話,好像有人要在另一處看房。他急急忙忙放下碗筷出門走了。

用過晚飯後,各人分別睡卧,只有餘柄魁精神頗足,把客廳里的電視打開,聲音調的很響。房門不完全隔音,客廳里電視聲始終不止,譚教授心下煩亂,一時難以入睡。等過了好半天,又有幾個人開門進來,說了半天話,聽聲音是小池子和他的租客,他們和余柄魁閑聊了半天。余柄魁這個人並沒有受過多少教育,其見識的淺薄和言談舉止的粗魯是可想而知的,但卻極善於與三教九流聊天。他們就這樣在客廳裏邊聊邊看電視到半夜一點,隔壁屋裏走動喝水吸煙全感受得一清二楚。最後,聲音終於漸漸息了,公寓裏鼻息聲此起彼落,各人均沉沉睡去。

到了清早,蕭必武來了,他要開車帶余柄魁、譚教授和何時寶去長途客運站。余柄魁愕然,問去客運站幹什麼?蕭必武嘿嘿一笑。

“客運站旁邊有個民間勞務市場,不少找不着工作的大學生都在那兒。咱們去招幾個大學生來當公司的‘群眾演員’。”

余柄魁恍然。蕭必武邊開車邊告訴他們,找那些大學生來公司,前二十天實習期內不用開工資,等到真要開工資的時候,龍小姐的事情已經過去了,大家拿錢跑路,所以說,大學生演員們就是免費替咱們演場戲。這麼做雖然有點損,但為了節省公司資金,也是沒辦法的事,而從大學生的角度,也算是他們積累寶貴社會經驗的過程。他說這個主意是彭少爺出的,大家無不嘆服。

譚教授挑起大拇指,讚歎道:“夫子步亦步,夫子趨亦趨,夫子馳亦馳;夫子奔逸絕塵,而回瞠若乎后矣。”

余柄魁說你這是什麼玩意一大堆,譚教授扶了扶眼鏡,斜視了他一眼,說這是《莊子》中顏回稱讚孔子的話,他引用此話,是表達心中對彭少爺確有如此五體投地的感覺。

“是啊,”蕭必武笑着說,“彭凌還說,現在畢業大學生的素質普遍來說差點,但人多了總會有例外,個別還是有能力的,既然反正不用給他們開工資,咱們就在有能力的中挑頂。”

“彭老弟今天怎麼沒來?”何時寶突然問。

“他今天在公司,好像是和龍小姐聯繫確定對方日程。”蕭必武邊答着邊轉方向盤。

四人眼前的馬路越來越泥濘,越接近勞務市場,景象越破敗混亂,在他們耳畔,汽車的鳴笛聲、摩托車的馬達聲、自行車的鈴聲和市場上的喧嘩吵鬧匯成一曲合唱。

“這個地方破了點,但是人氣絕對旺。”等到了地方,蕭必武停了車,扭頭對他們說,“而且我們來這兒招人不用花錢,去大型招聘會場的話,最小的展台每天也要上千。”

大家點頭稱是。等他們進了勞務市場,不禁為眼前的景象所震憾。

他們無論如何沒想到這裏會有這麼多大學生。無論哪個方向,全擠滿黑壓壓的大學生。勞務市場的土牆下、宣傳車旁、每個角落,每個台階,全都擠滿了大學生。無數個腦袋上綁着紅布,無數只手拿着紙板,找工作的標語被他們舉成一片海洋。

和蕭必武他們一起進來的還有許多人,不知道是看熱鬧的老百姓還是來招人的企業主,看着眼前的景象,人們議論紛紛。

“這麼多大學生?”

“怎麼這裏又臟有亂,這麼像垃圾場啊?”

“你說對了,垃圾都要在垃圾場集中。”

蕭必武低聲跟余柄魁他們交代好要說的話,統一好口徑,四人向里走去。他們聽見一個聲音悲戚地高喊:

“今天工作找不到,明天去買炸藥包。”

蕭必武他們四個人的出現頓時引起了大學生們的包圍。蕭必武掏出一疊名片,分發給圍觀的學生,他們拿起名片仔細研究起來。

“熙……乾……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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