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再遭遷徙

冰綺帶着不甘心地問道:“高爺爺，我們只有離開這裏才行嗎？”

高先生點了點頭，道：“這三十年一次的大狩獵，可不像咱們村平時那些獵人一樣，在野山坡上打些兔子野豬之類的那麼簡單。大狩獵是為了防止岷山西部深山的野獸動物們繁殖太多，成長太大而威脅到百姓的生存，是整個東岷州聯合舉辦的深度狩獵，將會深入岷山將近萬里範圍。據說岷山中曾經出現過比幾人加起來還高的猛獸，兇猛異常，生吃活人都是有過的。一千多年前的一場獸災可是給了這些後來人一個慘痛的教訓啊！在很久很久以前岷山也有過幾十年一次大狩獵的傳統，但是後來的人發現岷山外圍獸群越來越少，就不重視了，停止了狩獵，結果三百多年後發生了一次獸潮，那次獸潮波及了好幾個縣，甚至有一個縣人口幾乎被滅絕！經過那次慘痛教訓之後，再也沒人敢對大狩獵鬆懈，現在不管縣裏還是州里，甚至朝廷都很重視。而我們連山鄉之所以能在這山口內生存，不受野獸干擾，也正是因為三十年一次的狩獵大大減少了野獸的數量，放緩了野獸的成長速度，並且對那些猛獸造成震懾，使它們不敢來到岷山邊界。而且，大狩獵期間，為了以防有岷山深處的野獸逃竄出來，騷擾周邊百姓，連山鄉山口會封山，留在這裏是沒法生存的。”

說到這裏，高先生又看着冰綺嘆了口氣，半開玩笑似得道：“再說來到這裏參加狩獵的都是些身強力壯的野蠻粗人，像你這樣的水靈女孩家更不能留在這裏了，若真遇到某些壞人可就危險了。冰綺你還是儘快隨你爹娘離開吧，狩獵開始前就會陸陸續續有人前來探路了，可別等到狩獵的人來了再離開的話指不定會發生什麼事呢。”

冰綺聽着高先生的話，道理雖然懂，但畢竟經歷的事少還沒有太深體會，但高先生的話冰綺還是很聽的，輕輕嗯了一聲。高先生笑着撫了撫冰綺的腦袋，慢慢轉身離去。

冰綺回到家裏，就看到父親如熱鍋上的螞蟻，手背敲着手心，在屋子裏團團轉。冰綺忙上前安慰道：“爹爹，我們不是還有爺爺和大伯一家在小濱縣嗎？我們可以去小濱縣投奔大伯，在那借住兩年。雖說可能會麻煩大伯，不過爹爹放心，等將來我能賺錢了，一定會向大伯還上這個人情。”

周康面露為難地與妻子對視一眼，哥嫂或許會看在冰綺爺爺和兄弟情分上暫時收留，可就算收留了，周康在小濱縣有個偷盜的名聲在，怕是全家人都要跟着遭遇白眼，周康找工作也是個難題，這件事情夫婦倆從來沒在冰綺面前提過，所以冰綺並不知道這其中隱情。冰綺見父母這種神情有些疑惑，剛要開口詢問，周康妻子連忙提議道：“要不我去問問我養父以前的樂隊熟人，能不能介紹我們回到戲樓打雜，雖說不太自由聽人使喚，但終歸能先生存下來，過兩年我們再回來不遲。”

周康一聽立刻嚴肅起來：“那怎麼行，你養父已經不在了，那些人指不定會不會幫忙。再說去了戲樓那種地方冰綺一個小姑娘家難保不被人欺負，還能有清凈日子嗎？”

沉默好一會兒，周康一咬牙跺腳下了決定：“罷了，我先回小濱縣去大哥家探探口風，看看哥嫂願不願意收留，不行的話再想辦法吧。”

經過幾天的騷亂，震撼消息帶來的苦惱情緒已經過去，鄉民們緩過勁，鄉里湊了幾輛馬車方便出山，開始有少數鄉民出山探尋情況了。周康準備逮四隻大公雞，兩隻熏乾的兔子、兩壇酒和一袋麥子去拜訪大哥以顯誠意，這是如今家裏將近一小半的食糧了，若不是馬上就可以秋收了，周康也不敢把這麼多食糧拿出去，只為了增加讓哥嫂收留把握，再說這麼多年沒見老父周康也該給父親多準備點。

冰綺見狀提議道：“爹爹，原本我們一家十幾年沒去看望爺爺和大伯一家，多帶些禮物是應該的。可如今我們是有求於人，您這一去便送這麼豐盛的禮物，會讓人誤以為我們家很富有，所謂見財起貪，到時萬一大伯嬸嬸提出更多好處我們恐怕拿不出東西來了。不如您帶幾個稀罕禮物，到時再看情況向他們許以更多好處，或許會更讓他們動心呢？”

周康和妻子聽了轉念一想，覺得女兒說的很有道理。笑道：“呵呵，我閨女到底是讀過書的，腦子比我們好使。就聽閨女的！”在冰綺的建議下禮物換成了兩隻野雞、一隻熏乾的兔子、幾斤土花生和兩壇酒，這些東西老人、孩子都喜歡，想必大伯一家會高興，這也算不輕的禮物了。

收拾妥當，第二天一早，周康搭着鄉里合夥組建的前往縣城的馬車出山了。一路顛簸了十來天才到小濱縣。周康的大哥周健家住小濱縣西郊，離周康以前的老宅院隔着幾條街，周康一路低着頭倒也沒遇到什麼熟人。繞過幾條窄巷，遠遠看到了大哥家門，只見一十六七歲的少年站在門口向這邊探頭探腦，似在張望着什麼。周康心裏疑惑，走進一看，這少年與他的大哥有幾分相似，心想這大概就是自己的侄子周強了。

剛欲叫周強一聲，只聽院內傳來大哥的怒吼聲：“周強，你還不進來，人家姑娘嫌我們家窮，想讓我兒子倒插門，我呸，我還閑他配不上我兒子呢！走了就走了，有什麼好留戀的，我就不信我兒子娶不到個好媳婦！”一中年漢子憤憤不平地來到門口，目光落在了剛走到門外的周康身上。周健目光一頓，似是不敢相信自己地揉了揉眼睛。

“嘿嘿，大哥，是我，我回來了！”說著周康越過站在門檻外的侄子來到周健面前，進了院門撂下肩膀上的擔子。

院子裏正準備切割草料的乾瘦老頭抬起頭來，張着嘴巴怔怔地看着周康，周康連跑兩步到老頭面前，撲通一聲跪下雙膝，還沒說話便已熱淚盈眶，道：“爹，兒子不孝，兒子回來看您了！”說著磕下頭去，老周頭亦是激動得熱淚盈眶。

半晌后，一家人相見團圓，儘是歡喜。周健一家剛已吃過午飯，見周康來了又命妻子再做倆小菜，父子三人喝上幾杯。周健妻子正在遲疑，周康忙道：“不用不用，呵呵，我還不餓。”說著將自己挑的兩口袋禮物取了出來拿給嫂子。周健夫妻倆嘴裏說著不客氣，已樂的合不攏嘴。

周健看着這些禮物，有些羨慕地道：“阿康，看來這些年你過得不錯啊，在哪裏落腳呢，在幹什麼營生呢？”

周康眼神暗淡下去，苦澀地講了一遍現在的生活，說明了想要投奔暫住兩年的來意。老周頭和周健沉默不語，一旁的嫂子卻有些不樂意了，開口道：“這，周康啊，不是我們不願意幫忙。你看你侄兒這麼大了，馬上就要成親的人了，這院裏怕是住不下那麼多人。”

正在一旁翻着周康那個裝着花生口袋的周強突然插嘴道：“娘，翠翠爹不是說讓我做上門女婿嗎？到時候我的那間屋子就能空出來了。”

話還沒說完，周健急吼：“好你個小兔崽子我揍死你，沒出息的東西，還真想當上門女婿，將來我和你娘老了誰來養，我告訴你，這事沒門！”

周強一跺腳：“可我就是喜歡翠翠！再說翠翠家是賣豬肉的，將來我也能繼承了她爹的手藝和肉鋪做生意，總比你給地主家種地強，掙得錢還多，怎麼就不能給你們養老了？”周健氣的直乾瞪眼也找不出話來。

周康聽言瞬間明白了一些事情，過了一會兒見眾人都不說話時便道：“大哥大嫂，我聽周強說的也沒錯，周強這孩子心眼不小，挺會算計，我覺得這門親事真的很不錯。如果因為侄兒成親聘禮不夠的事，你們看這樣吧？我盡我所能地幫襯點，我手頭上雖然沒什麼現錢，但家裏家禽牲畜還不少，糧食也有些富足，可以值些價錢的，如果你們同意，這些都給侄兒湊聘禮了。而且將來若能在大哥這借住幾日，我也不白吃白住的，回頭我找份工作自己掙錢，吃飯不花你們的錢。再說爹年紀大了，大嫂一個人恐怕照顧不過來，讓冰綺她娘幫着照顧你們也能減輕些負擔。我們也就住兩年就行，兩年後要是爹願意的話就隨我去山區里住去。”果然一席話說的周健一家三口都動了心。

周強搶先道：“我看這樣好，這樣我的聘禮解決了，爺爺也有人養老了，我們不吃虧，嘿嘿。”周健瞪了兒子一眼，只說讓周康先在這住幾天，事情再商量商量。

幾天後，經不住周強的攛掇，再加上周康許諾的條件確實不讓他們吃虧，又是自家兄弟，周健和妻子都同意了周康他們一家搬過來一起住。周健將翠翠父母請來商量了一下，當下定下了周強和翠翠的親事，翠翠爹說臘月將會很忙，就將親事定在了冬月底。商定完一應事宜，周康要歸返山區，臨走時連周強都看周康不禁順眼許多，二叔二叔親熱的叫着一路送出巷口，囑咐二叔早些將剩下的聘禮之物送來，以免耽誤成親的日子。

周康回到了連山鄉。轉眼到了九月深秋時，連山鄉經過熱火朝天的秋收工作后，冰綺拾完棉花，坐在山坡邊上，看着遠處一片光禿禿的山坡和空蕩蕩的田野，心裏說不出的傷感。往日裏雞犬相聞、阡陌交通，秋收后便開始耕種下一茬莊家的的繁忙田野景象不復出現，大家都在忙着捯飭搬遷的事情，該換賣的換賣，該掩藏的掩藏。秋風帶着些寒意襲來，吹動着漫山遍野的枯枝敗葉，空曠的山野沒有一點生機，更顯蕭條凄涼。

忙完秋收把糧食也整理的差不多后，許多鄉親已經開始舉家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