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生命線

我垂頭喪氣的返回體育館，館內的士兵正在和人群發生激烈對抗，無奈中士兵開槍射擊倖存者，我正欲阻止，403站在看台用擴音器向下面喊道：“請保持紀律！”

然而下面的人根本不聽從勸告，他們在經歷了死亡到希望，希望到絕望，絕望之後開始對生活嚮往，然而生命線只有三輛大巴車和幾輛卡車，館內的人群爭先恐後的搶先上車，我走上看台站在雯雯身邊說道：“這裏不安全你們快回別墅吧！”

“找到女孩了嗎？”雯雯急切的問道

我搖了搖頭，雯雯失望了，抱着徐倩蹲坐在一旁，我卻轉身走到403面前，說道：“為何不多派些支援？”

403也很無奈聳了聳肩，說道：“支援明天到！和楊教授一起。”

他果然知道楊教授此行的目的，或許他是有意放楊教授前去也說不定。

我接過他手中的話筒，大聲喊道：“兄弟姐妹們，請你們安靜一下，我就是陳曉峰，研製疫苗的實驗體。”

眾人在聽到我的聲音，安靜了下來，下面的人們知道這個疫苗就是從我的血清中提取出來的，所以當我說出我的名字時下面的人似乎又看到了生存的希望。403也覺得詫異，不過看到下面安靜下來的人群，他沒有打斷我，點點頭示意我繼續說下去。

我接著說道：“兄弟姐妹們，我和你們一樣，經歷過生死，經歷過絕望，也經歷過痛苦，但是我並沒有放棄人性，沒有放棄希望，是因為我始終認為，我們人之所以稱為人，是因為我們懂得取捨，懂得寬容！懂得生死關頭我們可以彼此信任彼此依靠，這次危機正是考驗我們的時機。我們歷經了原始社會，封建社會，才有了現在的文明社會。能走到今天，是我們的先輩一步一個腳印堅守道德底線換來的，是我們的先輩們用無數生命換來的。假如我們放棄文明，即使活下去也無異於行屍走肉！所以我請你們安靜下來，自覺排好隊伍，等待我們將要共同面對的命運，在這之間你們有很多人將會離開，將會死去，但是也會有很多人帶着文明，帶着希望活下去。死去的人們你們不要為之難過，因為你們不會被遺忘，活下來的人們將他們著述筆專，後世的人們將他們頌揚歌唱。因為你們是這個時代的見證者，參與者和犧牲者，是你們為了人類共同的未來而做出的選擇，選擇保留了文明，選擇保存着人性！”

403聽我講完這一番話，伸出雙手默默地鼓掌，他的士兵跟着他也鼓掌氣來，下面的人群不明就裏也跟着鼓掌。掌聲持續了一會兒，待到掌聲停頓，下面有個人站起身來喊道：“那什麼樣的可以優先活下去！？”

“對啊，對啊，你們都有特權，憑什麼剝奪我們的求生機會！”下面又開始一陣嘈亂。

我站直了身體，使出全身的力氣喊道：“讓婦女兒童先上車！我陪你們到最後！”

下面是又是一陣叫喊聲，我明白在此時此刻無論我做出什麼決定，都不能讓他們全部滿意，館內的士兵盡量維持着秩序，他們現在和館內的人們形成了兩個對立面。但他們中間也在小聲議論：“一個核彈就解決的事情非要拖到現在，這下好了，人搭進去不說，還落不下好！”

另一個士兵小聲說道：“噓！別這麼大聲，既然接了這個苦差事咱們就認命吧！真希望像台上那個小子說的，有人能記住我們！”

我看了一眼403，他或許是沒有聽到，只是向前和我說到：“我現在越來越後悔把你也安排去荒島了，我現在反悔，還來得及嗎？”

我白了他一眼：“可別，我和他們一樣，也是你即將送往荒島的難民！現在剛安靜下來，可別讓他們覺得我有了特權，再次暴亂！”

403點了點頭，說道：“在你心中，也認可了這個秩序！”

我明白他說的話，只是此時此刻我的確進退兩難，看着下面剛剛安靜下來的人群，我想起來雯雯和徐倩，於是轉頭對403說道：“你看她倆算是婦女兒童嗎？”

403立刻會意，對手下的人說道：“立刻安排一隊人帶兩位女士搭成直升機。”原來在體育館頂停着一架直升機，我走到雯雯和徐倩跟前，對他們說道：“這裏不安全，你們趕緊離開，等到了荒島我再去找你們！”

雯雯一把抓住我的手，笑着說道：“你剛才的演講太帥了，以前我怎麼沒發現你這麼帥呢！”

我撓了下頭說道：“這個演講詞，我和郭文德昨天喝酒的時候討論過。”

雯雯一臉詫異，她不知道昨天在別墅我和郭文德討論過這個話題，昨天我在聽到郭文德的內心想法時就有感而發，我覺得下面的人們也無非就是一個個的郭文德，他們怯懦，恐懼，但又對生命充滿希望，他們想活下去，卻苦於找不到方法，情急之下才會發生暴亂。我要做的就是要引導他們，告訴他們怎麼做，如何做，也告訴他們這麼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果，讓他們自己去選擇。我相信昨天郭文德在和我們聊過天以後他選擇放棄疫苗送給了孩子，這些人也會有一樣的選擇，畢竟我們都還殘存着人性！

我安撫下雯雯激動的表情，小聲說道：“你們還儘早離開吧，呆在這裏不安全！”

雯雯死活不同意去荒島：“你也看到了，剛才我差點被下面的人活吃了，我們倆去了島上，有沒有士兵警察，指不定怎麼樣呢。”

我轉念一想也對，回頭和403說道：“你能不能帶她們回基地，我想基地應該安全吧！”

基地確實安全，它遠離市中心，本來就人跡稀少，加上最近病毒爆發，基地周圍都是荷槍實彈的士兵守衛，基地的外牆高大，我想那裏一定安全，至少昨天到今天早上我們都沒有發覺異樣。

403點了點頭說道：“你最好也回去！”

我搖了搖頭說道：“不行，我答應了他們要陪他們到最後！”

雯雯見我要留在這裏，說什麼也不肯上直升飛機，她一隻手拉着徐倩，另一隻手扯着我的衣服，一臉的花痴相，看着我。我心想她肯定還沒有從我剛才‘正義凜然’的演講中回過神來，小聲湊到她的耳邊說道：“傻丫頭，我剛才只是忽悠下面的人，你還真以為我會陪他們到最後啊，我和403在一起，如果時機不對，我們會立馬撤退的！”

我原以為她會為我的‘機智’所折服，乖乖回去，哪知道我這麼一說，她當時就給了我一嘴巴子，怒氣沖沖的說：“你剛才那股英雄氣概哪裏去了，說的一套做的一套，原來你也和他們一樣虛偽！”

我心裏一驚，忽然發現雯雯比我想的要純粹的多，於是小聲說道：“我哪裏虛偽啊，我肯定會把體育館內的所有人都護送到碼頭，我是說萬一，你想看着你老公白白犧牲嘛!”

雯雯自知剛才那一巴掌有點衝動，她撒開徐倩的手，兩隻手護住我的臉說道：“曉峰，你答應我一定要平平安安的返回基地，我在那裏等你！”說著，兩行熱淚從她眼中落下。

看着雯雯和徐倩兩個女人瘦弱的身影，我認真的點了點頭，說道：“好，我答應你。一定回去！”

我目送着雯雯和徐倩離開，臨行時我把那隻手環送給雯雯，說道：“這手環你先留着，等我找到那個小女孩，帶她一起回去！”

徐倩膽小，她想立刻離開這裏，拖拽着雯雯進入到直升機內。我心想，如果不是有徐倩在雯雯身邊，雯雯說什麼也不肯回去的，體育館的情形固然害怕，但她更怕與我分別。

我站在房頂，揮着手與她告別。直升機緩緩上升，我轉身向下觀望，只見體育館四周滿眼儘是殭屍，它們一個個爭搶着往上爬，前面的跌倒在地，後面踩着倒下的身體繼續攀爬。就這樣，牆外形成一片屍體堆積的山坡。我心知體育館早晚堅守不住，牆體四周是士兵拿着*往牆下噴，殭屍在觸碰到火焰時一個個的燃燒起來，外面頓時一片火海！

我不忍心觀看，隨即折返到館內，這時人群稍稍安靜下來了，他們自覺排好了長隊，長隊折了好幾個彎，在大廳內坐下。我看到為首的是一些婦女兒童，看至此時眼眶微微濕潤。我不知道這條長龍隊尾的人還能不能活着離開體育館，也不知道下一班車輛還能不能回來，在看到他們恐懼，無助的眼神后我多少覺得良心不安！

我在隊伍靠前的地方尋找那個叫林一的小女孩，來回找了多次沒有發現，心想：她不會自己跑出去了吧。就在這時，一個大漢喊道：“你一個小姑娘家不去前面排隊，擠在後面幹嘛！”

我順着聲音看過去，是在隊尾末端，有一個彪形大漢。隊尾處的人聽到聲音紛紛回頭觀看，在隊伍的盡頭端坐着一個小女孩，正是林一。我提腿狂奔過去，一把抓住那個小女孩，說道：“你跑哪裏去了，我找你找的好辛苦！”

那個小孩並沒有表現出驚恐和膽怯，只是靜靜的看着我說：“剛才那個姐姐去哪裏了？”

“你說雯雯嗎？她和朋友回基地了，那裏很安全！如果剛才在姐姐沒有上飛機之前找到你，她就可以帶你一起回去了！”我這樣說道

周圍的幾個大漢看着我倆，覺得不可思議，他們聽到了我說的直升飛機，其中一人說道：“你有那麼多交通工具，幹嘛還在這裏陪我們送死！”

我懷抱起小女孩，大聲說道：“兄弟們，目前救援設備短缺，一時間無法把大家全部安置，請大家暫且忍耐！”

那幾個大漢或許是受到我剛才演講的影響，一個個自覺地讓出一條路來。我懷抱着小女孩，嘴裏低聲說著：“謝謝！”然後準備反身回到看台。

剛才那個彪形大漢沖我說道：“朋友，這小女孩沒有父母，請你以後要照看好她！”

我回過身來，看着眼前的那個大漢，他身高很高，有190公分，長得膀大腰圓，臉上鬍子拉碴，手臂上面有一條刀疤，穿着囚服的衣服。我看着不寒而慄，弱弱的說道：“我記下了。”

那人沖我揮了揮手，我眼睛一濕潤，兩行熱淚留下。

懷抱着小女孩繼續往前走，我感動於在災難面前仍有人自覺站在了後面，他們不知道，這一揮手或許成了永遠！

看台上面，403正打着電話，我聽到他在電話那頭聲嘶力竭的呼救：“請速派支援！”館外是翻身進來的殭屍，零散的幾個殭屍在翻入體育館內后被幾個士兵立馬開槍射殺，然後用軍刀砍斷手腳。

距離剛才的車隊出發已經過去兩個小時了，看着西邊的太陽斜掛在天邊，我知道大巴車隊就要返回來了。我放下小女孩，千叮萬囑讓她呆在原地，隨後跳到大門口抄起地上的軍刀站立。

周圍的士兵也並不阻攔，或許他們想得是館內的人們都武裝起來最好，地上儘是散落的武器。我回頭喊了一聲403：“大門要開了，叫男人們出來保護婦女上車！”

“不行，他們會亂的！”403大喊道

“管不了那麼多，我們這幾個人開了門等於送死！”

403跳到館內，不一會兒上百名大漢陸陸續續從館內出來了，他們身後跟着的是一個個婦女兒童，全都站在體育館的大院內，等待大門打開。大漢們圍成一圈，把婦女兒童放在中間，這裏面或許有他們的老婆孩子，或許是他們親戚鄰居，也或是他們從未謀面的陌生人，但是他們沒有像403想的那樣亂作一片，而是一個個手拿着砍刀木棍，怒目而視着大門，門外是成群結隊的殭屍。他們堅守住了自己的底線，為了這條生命線的開端，他們一個個挺身而出！

不一會兒，外面傳來了汽車的發動聲，我心知大門馬上就要開了，403站在高台，看着眼底這一片景象，我看出他在恐懼，這是我不曾見過的403！他周圍站立了兩名士兵，貼身護衛，韓上校則派去了碼頭。

我沒有嘲諷403，或許他活着會有更大的價值，想到這裏我握緊了手中的軍刀。這一路走來我也見了幾遭閻王了，但哪一次都沒有現在這樣令我心寒！我身後並沒有與我相識之人，雯雯李靜現在也安然無事，我現在這麼做是為了充當英雄？還是虛榮心作怪？算了，不去想它，我瞪大了眼睛，注視着前方！

“吱”的一聲，門開了，大門外面圍滿了殭屍，幾輛裝甲車迅速駛入院內，隨後是大巴車，拍成一字長隊駛入。就在這時，混在車隊裏面的殭屍們一個個涌了上來，我看了一眼周圍的士兵，他們有些恐懼，我大聲喊道：“跟我上！”

隨後揮舞着手中的軍刀沖向殭屍群，那些士兵見狀，扔下手裏的機槍，抽出軍刀隨我一同向前。我奮力砍殺，軍刀鋒利，殭屍們手臂和腿腳被我一一砍下，我起身跳躍，縱身揮砍。無奈身法笨重，不一會兒就被殭屍層層包圍，就在這時，幾個彪形大漢沖了出來，將我身邊的殭屍砍翻在地，我定眼一看，為首的正是那個囚犯，那人喊道：“朋友，我看你義氣衝天，沒想到你就這麼兩下子。”他身邊的人都笑了：“看他年齡，也就是個小毛孩子，就這都比那個白面書生強！”

那群人揮舞着軍刀，像打架一樣，把那些殭屍一一砍殺，後面衝過來一群士兵，他們身法靈活，手腳麻利，軍刀在那群殭屍面前來回晃了幾下，它們就個個人頭落地。403站在高台之上大喊：“快把們關上！”

大門應聲合閉，散落在院內的殭屍，沒有後續的支援，個個驚慌失措，叫聲如牛，倒在十幾個士兵和大漢手下。

“他奶奶的，殭屍這麼弱，害老子瞎擔心！”其中一個大漢說道

誠然，這些殭屍戰鬥力不強，如果不是數量巨大，這幾百名士兵也應付的過來，只是這眼下殭屍抱團襲擊，雙拳難敵四手，所以形式比較窘迫。

經此一役，館內的幾個彪形大漢衝著403喊道：“喂，領導，我們答應幫你維持紀律，你能不能給我發點饅頭啊”

403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他或許沒能明白這些即將成為囚犯的人竟然能和抓他們的士兵一起並肩戰鬥，他慌亂中點了點頭。其實我比他明白，這些人本質不壞，在死亡面前，活着的人都是朋友！

太陽緩緩落下，等到婦女兒童全都上車后，為首的大漢笑喊道：“兄弟們，打起精神來，大門要開了！”

士兵們和大漢們一個個面對着大門，準備迎接下面的戰鬥。忽聽外面一聲哨響，牆外頓時一陣嘈亂。等大門打開，我站在士兵身後看着門外空無一物，不遠處傳來殭屍們後退的聲音。眾人大驚失色，目瞪口呆的看着撤退的殭屍群，我心裏暗暗道：剛才的那一聲哨響，難道說這個殭屍王並不是真的殭屍！這時，403反應過來，大聲說道：“趕快出發！”

於是大巴車隊在八輛裝甲車的護送下陸續開出體育館內。大門再次關閉，眾人心有餘悸，403吩咐手下將體院館內的殭屍肢體聚斂一起，放火燒掉，其餘眾人返回館內休息。

我望着館內排着長隊的人群，心裏默默念着：大巴車隊每次只能帶五百名左右的人數，而館內萬餘名的人們要靠他們這樣運送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我抬起頭看了一下西邊的早已落下去的太陽，大地又重新陷入黑暗，剛才的那哨聲分明就是有人為之，至於何人，有何目的，我現在一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