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秩序（上）

清晨，我被一陣嘈雜聲驚醒，睜開眼看了一下四周，楊教授和雯雯她們就站在我們身邊。我連忙走進浴室洗漱，等我返回客廳，看到雯雯和李靜正在收拾圓桌，陽光撒了進來，這情形就像是客房的主人在打掃房間讓客人入座。

“你們昨天又喝酒了啊！”雯雯邊打掃邊不耐煩的說道

我訕訕笑道：“是的，喝了一瓶！”

李靜不說話，只是沖我做了個鬼臉，然後進廚房忙活早飯，慧子和雯雯也隨後跟着。等三女走後，我和楊教授等人圍坐在一起，慧子的哥哥抱着個孩子，木訥的表情透露着憨厚的笑容！

“楊教授，你昨天怎麼沒有回宿舍居住？”我打破平靜，低聲說到

楊教授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慧子的哥哥，說道：“我們得想個辦法！救救體育館的人。”

我先是一愣，不解的問道：“解救？昨天403不是剛剛處決了那個陳局長嗎？體育館現在他接防了，他答應我會保證體院館裏倖存者的生命安全！我相信他！”

“生命安全我不擔心，但是以後就要在監獄住一輩子了！”楊教授憤怒的說道

我們三人有些不知所措，連忙問到：“這是怎麼回事？”

“當局不肯承認病毒事件，疫苗也只是按照流感病毒疫苗派發。昨天傍晚我聽到403和議會元老們商量，說要把東海市的倖存者全部流放到東明島！”

東明島我知道，在距離東海市約30海里的地方，那裏風景優美，只是人煙稀少，多年也沒有人踏足，而且當地沒有通訊設施，除了靠輪船運送補給，沒有其他和外界的聯繫的方法。這確實猶如監獄！

我聽后，有點不可思議，說道：“為什麼當局不釋放我們！”

“如果這裏的事情傳揚出去，國民對當局的信任度立馬降低，將來造成動亂都有可能！現在東海市就是完全隔離，沒電沒網，外界盛傳東海市發生了大地震，城市陷入海底。其實這是當局散播的謠言，意欲阻止病毒事件的影響。但是這就需要犧牲東海市倖存下來的一萬多名群眾的後半生了。將來他們只能在荒島之上度過餘生！”

我聽後為之一振，憤憤不平道：“這有天理嗎，好不容易盼到解藥，他們現在又要禁足下半輩子，那群議會元老怎麼不去東明島啊，他們怕政權不穩，為什麼不怕良心不安啊！”

楊教授也一臉無奈，郭文德看着火氣正旺的我說道：“這也正常，如果讓外面的人知道了體育館裏發生的事情，他們還怎麼統治！”

我看着坐在一旁默不作聲的慧子哥哥和他懷裏的孩子，說道：“你有什麼打算？”

慧子的哥哥顯然沒有從喪妻的悲痛中走出來：“我到是沒什麼，現在一個人在哪裏都一樣，只是這個孩子，還沒見過外面的花花世界，下半輩子就要留在荒島之上，這對他來說太殘忍了！”說著，木訥的臉上掛上了兩行淚水。

我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你也別太難過，事情還沒到最後一步，我和楊教授會想辦法解決的！”

這幾日，我看到對我畢恭畢敬的陳局長和對我善意微笑的403，忽然感覺到我對於他們來說是一個重要人物，或許可以說的上話，幫東海市的居民開脫一下。但是楊教授卻搖了搖頭說道：“光靠我們是不行的，他們這群人一旦得到了疫苗就不會再看重我們了，現在你對於403來說是可有可無的角色！”

“怎麼會？我可是他們口中的大英雄啊！”我有點不敢相信，這幾天來，周圍的士兵和韓上校都對我敬重有加，讓我有點飄飄然，不知不覺中我似乎真的感到自己就是他們口中的英雄，可剛才楊教授的一席話讓我如夢初醒，我有些不敢相信。

“怎麼不會？”雯雯從廚房走了出來，“你所謂的大英雄只不過是他們口頭隨便說說而已的，你真把自己當成救世主了？”

我有點不知所措，一半尷尬，一半疑惑，站起身來說道：“那他們會怎麼對待我和雯雯呢！”

“多半也會流放在荒島吧，繼續做東海市倖存者的大英雄！”李靜說著從廚房也走了出來，她也聽到了我們的對話，李靜繼續說道：“其實你只不過是一個實驗儀器罷了，只是你這個儀器會說會動，有自己的想法，在當局者眼裏，你只不過是他們繼續維護統治的墊腳石而已！”

聽到李靜的話之後，我從天堂一下跌落地獄，就在昨天我還是403口中的陳先生，此刻我忽然感覺自己就像一個光着屁股的小孩，在冰天雪地中接受人群的註釋，那種感覺既羞愧，又難受！

於是訕訕後退半步，一下子癱坐在沙發上面。

楊教授看着呆坐在一旁的我，說道：“你也別太傷心，至少你也不是沒有價值。你還幫我研製出來了疫苗，這個功勞他們不承認，我們總不能不承認吧！歸根結底，你還是我們的大英雄！是我們！”她在說“我們”的時候，手指的不是雯雯李靜她們，而是窗外，是另一個城市的方向。我忽然明白了楊教授說的“我們”是什麼意思。

“楊教授，你是說……”

“對的，現在當局知道你的功勞，卻不在乎，甚至可以偽造一個謊言把你抹殺掉！但是如果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你的存在，那他們不得不承認你就是大英雄！”楊教授淡定的說道

“對，現在就是讓你和楊教授研製疫苗的事情，還有東海市發生的事情全部公諸於世！”雯雯在一旁說道

我望着眼前這個曾經我認為只會哭鼻子的小公主，現在這麼鏗鏘陳詞，突然間有點無所適從。心想，這肯定不是楊教授臨時想到的方法，就在我和李靜、郭文德在樓下喝酒吹牛之時，雯雯和楊教授在樓上或許早就想到了這個方法。

“雯雯，你？”我用驚恐的眼神看着雯雯，不敢相信這個是我曾經保護過的女人，曾經的她弱小無助，遇到事情就只會哭，現在的她在我面前直挺挺站立着，透露出一種我以前不曾看到的笑容，無私，從容！

“沒錯，我和楊姐姐昨天就已經談到這個問題了。”雯雯隨即有表現出一副樂天的笑容，開心的向我們大家宣佈她的計劃：東海市現在是網絡全部封鎖，電話也打不出去，電台和廣播也被士兵看守，只有臨海市區的一座廢棄電塔無人看守，那裏是早先東海市民打漁時和外界通訊的電塔，在改革開放后，東海市的經濟迅速騰飛，打漁這種傳統的捕撈作業逐漸廢棄，取而代之的是港口和金融。電塔隨久，但是卻可以向外發送無線電波。臨近市民只要收到電波信號，聽到我們的傳遞的信息就會明白東海市並沒有陷入海底。謊言自然不攻而破！

楊教授隨後補充道：“這樣還不行，如果真的要保護東海市的居民，就需要把曉峰曾經注射病毒提取血清的視頻也要傳到互聯網上，讓人們知道有人為了他們做過什麼！”

李靜點了點頭，說道：“對，我們要塑造一個英雄，一個善良有責任心的英雄！”

眾人紛紛拍手贊成，吵鬧聲驚醒了樓上的徐倩，她緩緩的走下來，站在雯雯身後。自從我把她從超市再次解救出來以後，她每天魂不守舍，不說話，也不亂跑，就老老實實的呆在雯雯身邊，感覺就像一個透明人一般。雯雯看徐倩下來，拉着她的手，將她抱進懷中，徐倩個頭高，但在雯雯面前仍然是20歲出頭的孩子，順從的把頭靠在雯雯身上。

我看着眼前的一幕瞬間明白過來，雯雯之所以變得和我之前所認識的不一樣是因為有了徐倩的緣故，看着徐倩的呆呆傻傻的樣子，我在想，如果雯雯沒有我的保護，或許她在學校就變成徐倩這個樣子了。這麼一想，也覺得雯雯長大了不少。

“只是電塔在臨海區，距離這裏較遠，我們怎麼過去！”慧子在一旁小聲說道

我們眾人停下了吵鬧聲，一一坐下，吃着三女準備的早餐。

“這樣，今天我飛到北京，和我父親商量一下再做決定！”楊教授說道

“那你怎麼去？”雯雯問道

“就說疫苗還有些缺陷，需要採集注射疫苗人體的血液樣本化驗！”

我看眾人商議若當，說道：“這次你也要和403一起嗎？”

“不，這次我要帶自己身邊的人一起去，”楊教授掃視了一下屋內，看了一下雯雯，又看到她身後的徐倩，搖了搖頭，接着看了一眼李靜和慧子，說道，“這次我要帶李靜和慧子一同前往！”

“帶我？”李靜一臉疑惑，看着楊教授嚴肅的表情沒有半點玩笑，說道，“我去可以做什麼？”

我明白李靜的疑惑，帶着慧子是理所應當的事情，畢竟是楊教授的助手，但是平時李靜和教授的關係不如雯雯，本來我也覺得這次楊教授會帶上雯雯的，只不過雯雯身邊多了個累贅。楊教授看到徐倩后又打消了這個想法，接着把目光轉向了李靜。

“你不需要做什麼，你只需要在我和慧子跟他們商討疫苗的時候找個機會把這個u盤交給我父親就行！”楊教授說著從口袋裏掏出一個u盤，“這是我做好的一段視頻，裏面有曉峰接種病毒時的反應，他做了這麼多，應該讓外面的人們知道！”

李靜接過u盤，放在貼身衣服裏面。

“教授，我也可以去！”我對楊教授說道

楊教授搖了搖頭：“你現在還不能離開東海市，目前體育館的人還沒有注射完疫苗，403不可能把你怎麼樣，畢竟體育館裏的人都承認你是他們的救命恩人！在體育館內的人沒有全部撤離到東明島之前，你還能震懾住403！”

我點了點頭，明白了楊教授的良苦用心。看着郭文德，說道：“教授，我這朋友還沒有注射疫苗呢，你能不能給他也注射一下。”

郭文德立馬來了精神，他剛才在一旁就看着我們說話，也插不上嘴，只能等我們說完。我這一提到疫苗，郭文德臉上露出了笑容。

“我這裏還剩下一支。”慧子掏出疫苗，這是她昨天早上在實驗室內給徐倩和她哥哥注射疫苗的時候留下的唯一一支。實驗室內再無疫苗，剩下的不是送到了北京就是給403帶去了體育館。

慧子掏出疫苗的同時看了看一旁吃着棒棒糖的孩子，這孩子按輩分應該叫慧子姑姑，當她掏出疫苗的那一刻我就感到事情有些棘手。

眾人有些尷尬，郭文德大義凌然，一推手說道：“先給孩子注射吧，這孩子跟我了兩天不哭不鬧，我們爺倆也算有緣！”

慧子哥哥連連道謝，這幾天也確實多虧了郭文德，這孩子安然無恙。於是慧子哥哥和慧子給小孩注射了疫苗。我看着有些失落的郭文德，默默地沖他伸出了大拇指。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小聲給我說道：“其實你們能回來找我，我就已經很知足了，認識你們這輩子就算沒白活。哪怕將來我被殭屍咬死了，也沒有遺憾！”

雯雯聽到郭文德說的這話，瞪了他一眼：“說什麼混話，呸呸呸。等楊姐姐明天回來給你注射個十隻八隻，毒死你！”

郭文德哈哈一笑，她知道雯雯這是在擔心他的安全，心裏不但沒有生氣反而樂開了花。對着雯雯做了個閉嘴的手勢。

孩子病情剛好不想走動，於是我們留下了慧子哥哥和他的孩子，一行人來到基地前樓，在那裏看到403正在整裝待發去體育館運送疫苗。

楊教授上前和403說了幾句話，403有些猶豫，但是還是點了點頭。囑咐身邊一個士兵說道：“帶楊教授去機場！”說著那個小兵帶着楊教授和李靜她們走向大樓後面的直升機場。

看着李靜走後，我雙手一插口袋。金手環！我連忙掏出金色手環，細細打量着它：手環有着細細的紋理，兩邊是精緻的花紋，手環並不是一個完整的圓形，而是兩頭向里彎曲的手箍。

“好漂亮的手環啊！”雯雯看到我手裏把玩的這件首飾，興奮的說道

我這才想到，那個小女孩的事情還沒來得及向雯雯說，於是把手環交到雯雯手裏，說道：“這是一個叫林一的女孩的手環，我們昨天在體育館見到過她！”

我向她講述了昨天在體育館發生的事情，雯雯聽得兩眼通紅，嘴唇微翹，雪白的額頭上面掛着兩行憤怒的卷眉，突然使出拳頭重重的打在我的身上：“你怎麼不把她帶到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