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你擋着我的陽光了
“嗚嗚……大小姐……嗚嗚……你應婢子一聲……嗚嗚……婢子好害怕!”
翦雲照悠悠醒轉,靜謐的心情在些微的驚喜過後,突然變得非常煩躁。
她的小腹又在隱隱作痛。
翦雲照緩緩睜眼,感受不到直射陽光的刺激。
哼!本來陽光被不遠處的大樹的枝蔓把光線強度調整的極好,可那倆人偏生站在她前方,以一種俯視的姿態看着她,讓她的身子隱在了他們的陰影里。
翦雲照深吸一口氣,叮囑自己保持心境的平和,然後對着渾不知趣立在她前方的倆人揮了揮手。
青稞動了,眼睛也亮了,也停止了哭泣,一步奔到她身側,一屁股坐下來:“大小姐……”
“你擋着我的陽光了……還有,我此刻需要靜養,麻煩你幫忙把這丫頭提溜得離我遠一些……”
駱雲霆嘴角抽了抽,臉色一暗,卻還是依言把小丫頭像老鷹抓小雞般提走了。
翦雲照的世界瞬時安靜了,只有一縷縷秋風拂動着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響。
很輕很柔,似在安撫她煩躁的神經。
陽光正在緩緩的向西天邊傾斜,卻似乎也沒有減輕它光照的強度,好在有秋風送爽,讓懸崖邊的人稍稍得到了舒緩。
“文昭!”
如玉公子的身姿飄然出現在事發之地,臉上的神彩已不似之前般顯得雲淡風輕,多了一份嚴峻,“情況怎麼樣?”
一句簡單的問話里隱含着濃濃的關切。
無關風月。
回想之前巧笑嫣然又極具豪情的明艷少女,生命之花開得多麼美好!他不相信,就這麼一會兒,那美好的生命之花就會意外凋零。
“活了倆個。”
駱雲霆說話向來簡潔,面對如玉公子,還是不吝惜地補了一句:“似乎你知道這輛馬車裏的一行人?”
問話的同時,眼神兒瞟過來。
“嗯!這之前在酒肆里遇到,與馬車的主人閑說了兩句。不過,眼下,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得趕緊派人把酒肆里的人,特別是管馬廄的馬倌控制起來。”
駱雲霆神情一肅,喚道:“疾風,時間緊迫,你去一趟鄉亭,領着那裏駐守的捕快趕緊行動。”
一陣風掠過,如玉公子知道派出辦事的人已經走了,把內心的一念憂思說了出來:“鄉亭里就那麼幾人,再說,這時去,可能也遲了。”
“盡人事,聽天命!”駱雲霆把手裏拿着的一把菜刀舉到眼前看了看,然後,遞到如玉公子眼前:“瀟然,你說這菜刀上的血漬是誰的?”
此時的駱雲霆又回想起小丫頭的大小姐的表現。
她實在表現得太平靜了!
在經歷了生死過後,她仍然是那麼洒脫淡然,似乎,之前驚馬的事故並不是發生在她身上。換位思考,以同樣的年齡遇到同樣的事,他不會表現得如她般平靜。
“誰的?”
如玉公子睜大了眼睛,此時,他更關心的是那位明艷的少女是否還活着。
他是緩他們的馬車一步出來的,出了酒肆,又等了一會,車夫才牽着馬拉着馬車出來。
值此早秋,正午的日頭依然毒辣,車夫不緊不慢的態勢他完全能理解。可,就因緩了那麼一會,即便他輕功再好,也只能遠遠看見受驚的馬拉着馬車及馬車裏的人狂奔的最後一道剪影。
雖然只是一剎那,他莫名認出了那輛馬車。
他不會打鬥的功夫,卻把輕功練到了極致。
駱雲霆微不可察地笑了笑,領着他去檢查車夫的屍體,便看到越過緩坡后百餘米后的一截路上噴洒的鮮血,此時已經變得暗紅,干透了,沾在草被上,或是泥沙地上。一觸手,就是似乎從沒與它們粘在一起的細小血粒子。
俯卧的車夫屍體上有馬車輪子碾過的痕迹,翻轉車夫屍體,便看到其右頸的一道血口子。
駱雲霆拿菜刀比擬了一下血口子,看着如玉公子的臉道:“我們不如聽聽那丫頭怎麼說?”
青稞被提溜過來后,一直處於愣怔的狀態,聽他們錯開了聲的相繼詢問,好半天才仰起頭,睜着一雙大而無神的眼睛懵懂地看着倆人。
“你家小姐受了驚,需要靜養。”
看着明顯反應慢半拍的小丫頭,駱雲霆難得的解釋了一句。一邊的如玉公子聽了他這一句,一顆兀自忐忑的心突然定了下來。
而這時,青稞好像聽懂了對方話里的意思,不等他們再次詢問,便絮絮叨叨,亂七八糟的說了起來:“劉叔好奇怪,他就站在車門邊……容嬤嬤和青禾姐姐都說他會功夫,一個人能打好幾個人……那馬兒跑得好快,顛得婢子的屁股好痛,渾身都痛……兩位大哥,我們大小姐就是提着這把菜刀……大小姐何時準備的菜刀啊……她竟然把我們小廚房裏的菜刀帶在了身上……大小姐的動作好快!婢子都沒有看清……婢子怎麼不知道,我們大小姐竟然這麼厲害,實在是太好了!”
青稞說到最後一句,竟然自我陶醉了,一雙眼睛睜得亮亮的,要不是感覺到對方身上散發的氣場太過強大,她保證會拍着雙手蹦了起來。
“你倒是高興!”
駱雲霆陰陰的說了一句,視線投向崖底。
他此時深有同感,這丫頭確實有讓人心生煩躁的特大潛質。
如玉公子好看的唇張了張,最終什麼也沒說。他實在無法將明艷少女與提着菜刀殺人的那一幕聯繫起來。
“大哥!師父!”
兩聲輕脆的呼喚撲面而來,打斷了此時倆人腦中的腦補畫面。
假少爺着一身淡青色的長袍直裰,與駱雲霆的墨青色錦袍一明一暗,看在此時滿滿都是少女心的假少爺眼中,亦由衷歡喜。
“師父,你怎麼會在這?”
“我辦完事回京。你又為什麼在這?”
“我……大哥到郡陽府上任,家裏人不放心,派我隨身保護。”
“呵呵……文昭,你聽聽,我這妹子也不知跟着你學了幾招三腳貓的功夫,便大言不慚的說要保護我這大哥了。”
“嗯!郡陽府離京雖近,形勢卻複雜,瀟然身邊確實得有人跟着。”
“文昭這是小瞧我?”黎瀟然擺了擺手,“先不說這,還是眼下的事情要緊。此地已是郡陽縣地界,程序上是不是得先知會縣衙的人一聲?”
他的話音一落,駱雲霆冷簌簌的聲音響起:“已經有人去了。”
黎瀟然看了他一眼,稍顯歉然的笑了笑:“我一時忘了,處理這類事情,你文昭最在行。既然如此,要不帶我去看看那位大小姐?”
“可是可以,只不過……”
駱雲霆邁開了步子,轉念間回過頭來,眯縫着眼看他:“瀟然似乎……”說到這,又突然噤了聲,面上刀刻的線條更顯僵硬,像是負氣般甩開了大步子。
“師父……”
黎玉萱嬌喊一聲,此時的她很有挫敗感,大哥與師父似乎總是在忽略她的存在。轉念想想又覺得情有可源,他們都是朝廷的人,理應幫着朝廷辦事。
況且,她換不着與一個剛剛經歷了生死的人搶風頭。
這麼一想,她的心情由然好了,緊跟一步,追了上去。
陽光透過星羅棋佈的樹葉間隙照射在還充滿着稚氣的少女臉上,少女的眉眼動了動,似乎臉上的不適還沒有因此得到舒緩,她纖細的手指伸到臉上,對着那張水色正好的臉輕輕撓了撓,然後緩緩放下。
多麼奇怪的少女!
意外遇上了驚馬,然後殺了人,在僥倖生還后,便一動不動地躺在這裏安然的睡覺。
這裏可是荒郊野嶺!
在幾雙隱含着各種心情的目光注視下,翦雲照突然睜開了眼,恬然一笑:“這一覺睡得真好!……咦,你,還有你……”
她手指着黎瀟然與黎玉萱訝然道:“你們怎麼在這?”
來不及聽他們回答,又欣然地道:“真是山不轉水轉,沒想到我們這麼快又相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