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阿克亞的日記(5月3日)

第7章 阿克亞的日記(5月3日)

新紀139年5月3日

擔心的事終於發生了。早上我剛從宿捨出來,就看見那幾輛熟悉的軍車殺到崗哨前,驗明身份,闖進基地,直奔指揮所。阿德魯來了,而且極有可能像傑德說的那樣,是來找托卡爾的。我趕緊跑向指揮所。

院子裏,空空如也的軍車安靜地停在一邊。我還是老辦法,從樓頂降到上校辦公室的窗戶旁邊偷聽。房間裏沒有說話聲,只聽到有人在踱步。等踱步聲停止,阿德魯的聲音隨之傳來。

“上校,你想得怎麼樣了?”

“啪”的一聲,有一沓紙被扔在桌子上,然後是上校的回答。

“我不認可這些結論。”

阿德魯竟然是笑出了聲,像一個勝利者嘲笑眼前窮途末路的敗軍之將。

“卡普上校,你質疑總部的結論和技術,我不管。我只知道一件事,5月1號晚上6點30分左右,在扎耶西比鎮發生了兩分多鐘的槍戰,當地軍火商埃雷克里和他的一幫部下被殺。根據居民的目擊,可以認定下手的就是你那些‘追隨者’。我們還收集了現場留下的血跡,進行了DNA比對。不要忘了,在‘狩獵美杜莎’行動中,你們在情報部的指揮系統下行動,我們完全有權力調用你們士兵的任何信息。”

“弄得這麼周全,聽起來,你們似乎早就知道那裏會出事。”

上校的反駁也是我的疑問,昨天傑德同樣想不通其中的貓膩,但阿德魯對這問題不屑一顧。

“我們的眼線遍佈阿爾法地區,你們能理解不了,也不需要理解。你只要做一件事就可以了。”

見上校沒有回答,阿德魯直接提出了他的要求。

“交出二等兵,托卡爾·亞隆。”

這是理所當然的結果,但我還是發自內心感到不安。情報部找托卡爾,自然是要調查他的身份,而托卡爾必然不會說。那他們會做什麼?刑訊逼供?肯定會的,這些人不親自上前線殺人,下起手來卻比任何士兵都要狠,尤其是當他們非常想知道一件事的時候。

“你們情報部只是在‘狩獵美杜莎’行動中領導我們,但現在你做的是任務之外的身份調查,就算有監察權擴大的命令,我作為長官,也有權拒絕!”

“我再說一次,上校,我是來傳達命令的,不是徵求你的意見。如果對我的做法有異議,還請你到司令部去反映。現在,交人吧!”

阿德魯的語氣完全變成了上級訓話,看他的樣子,是非要把托卡爾帶走不可。上校還在做着辯解,兩人的話越說越緊張,就差拋開身份對罵了。

我估計再過一會兒,阿德魯就會自己去找。儘管傑德告訴我不許插手,我也知道我起不了什麼作用,但我更知道自己不能這麼一直獃著,總得做點什麼。或許我可以到現場打個岔,至少能暫時緩解這種氣氛。

打定主意,我馬上順着外牆下降,降到二樓時就跳下來,然後直奔辦公室,卻沒有在樓梯口看到阿德魯帶來的士兵。再一看,那些士兵都站在辦公室門口,吵吵鬧鬧的。他們中間還站着一個人,竟然是托卡爾!

難道他要自己送上門嗎?

他把軍服披在身上,左臂還綁着繃帶。我想喊他,可有傑德的命令在,只好默不作聲地走過去。當我在辦公室門前放慢腳步時,托卡爾正不顧士兵的阻止,一臉正氣地走進房間,彷彿慷慨赴死的勇士,一步步朝阿德魯走去。

“我就是托卡爾。”

每個字的發音都是一發子彈,打擊着眼前這個人的耳膜。阿德魯的眼睛眯了眯,對托卡爾自投羅網的做法感到詫異。當然,他身後的上校,表情更加詫異。

“托卡爾·亞隆,很好,”阿德魯抱着膀子,頻頻點頭,“我是情報部的阿德魯少校,有事找你,希望你跟我們走一趟。不過,如果你能回答我一個問題,那我也許可以考慮讓你留下。”

看着阿德魯那得意又傲慢的表情,我一時怒火中燒。這意思就是只要托卡爾承認自己“無名”的身份,承認自己與上校有關,他就可以讓托卡爾留下——然後找個機會把他和上校一起帶走。面對這種無聊的挑釁,托卡爾給出了最符合他性格的回答。

“儘管把我帶走好了,但別指望我告訴你任何事!”

阿德魯的臉上露出一絲不快,得意的表情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兩手搓來搓去,眼眶也睜大了一圈。

“很好,這我倒要試試看了。帶走!”

兩個士兵過來要按住托卡爾,托卡爾把胳膊一揮,將那些人推開,軍服也掉在地上。

“我自己能走。”

他冷冷地說,轉身邁出房間。阿德魯和他的士兵也跟着出來。托卡爾從我面前走過時,我靠牆站着,還必須裝作一無所知的樣子,對同生共死十幾年的兄弟一無所知。

托卡爾看到了我,朝我輕鬆地笑了笑,完全不在意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我只能避開他的目光,盡量表現得若無其事。

阿德魯也注意到了我的表情,他看了我一眼,或許是沒有看出什麼,又把頭轉過去。他們就這麼把托卡爾帶走了。

直到那些人開車離開,我也沒說出一句話。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已經僵硬了,在一次次執行命令的過程中僵硬了。但心中的糾結感,讓我意識到不應該這麼痛快地執行傑德的命令,因為那些人根本就沒和我說話,甚至沒打算調查我。我可以替托卡爾辯解幾句,哪怕是以一個外人的身份。但事實上我什麼都沒做,眼看着托卡爾從我面前消失。

拾起地上的軍服,我走進辦公室。上校癱坐在椅子上,垂頭不語。

“上校,托卡爾他……”

“你先下去吧,阿克亞,讓我靜一靜。”

*****

回到宿舍的我沒心情幹活,找了個台階坐着,發獃,整理心情。迷迷糊糊地坐了不知多長時間,一抬頭,竟發現莉莉正站在我面前。

“不好好乾活,發什麼呆呀?”莉莉盯着我問。

“呃,沒什麼。可能是沒太睡好,我去幹活了。”

我站起來要走。莉莉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最好是別知道。

“等等阿克亞,托卡爾呢?你看到他了嗎?我到處都找不到他,手機也關機了。”

“我不清楚。”

我當然不能說出實情,但一時也想不出別的話,乾脆頭也不回地往前走。莉莉在後面喊了我好幾聲,我只裝作沒聽見,幾乎是跑着離開了。

好不容易挨到中午,我打算吃完飯馬上去找點活干,不巧在食堂門口又碰到了莉莉。我暗暗叫苦,莉莉一般都是在醫院吃飯的,今天怎麼跑到基地這邊的食堂了?我想逃走,已經來不及了,莉莉一把拽住我的胳膊。

“阿克亞,你怎麼了?躲着我幹什麼?跟托卡爾有關嗎?他去哪了?”

我低頭不語,避開莉莉的目光。

“他手機關機,我問少校,少校也沒細說。你們都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他今天早上接到上校指示,出任務去了。”

我試圖編個謊話,莉莉半信半疑地點點頭。

“那你不去嗎?”

“這次只用一個人,托卡爾自己搶去的。”

“上校同意了?”

“當然啊。”

“你撒謊!”

莉莉忽然睜大眼睛,生氣地盯着我。

“托卡爾的傷還沒好,上校怎麼可能派他出去?就是派了,只派一個傷兵,他會放心嗎?”

我叫苦不迭。仔細想想這謊話編得我自己都不信,怎麼就順嘴說出去了。

“阿克亞,我們是朋友,對吧?你說實話,托卡爾到底怎麼了?”

莉莉急得直跺腳,抓着我的胳膊搖晃。我完全招架不了,只好掙脫開來,再次腳底抹油,以穿越槍林彈雨的速度消失。

下午我和清潔隊請了假,打算在基地里躲一躲,又怕見到莉莉,只好到外面去避風頭。剛要出門,接到了上校的電話,要我到辦公室去,我馬上動身。這一路我專挑建築物背後的小路走,還翻牆進了指揮所大院,生怕被莉莉發現。

辦公室里,上校的坐姿和上午沒有太大變化。桌子上放着幾張打滿字的紙和照片。我進屋打個招呼,立在上校面前。上校扶着椅子,坐起來一些。

“阿克亞,我只問你一次,關於托卡爾的事,你有什麼想問的嗎?或者有什麼想說的嗎?”

托卡爾被帶走了,也許不會再回來了。上校少了一名優秀的士兵,我少了一個最好的朋友,而且我還是“目送”他離開的。現在我的想法,用自責來形容比較貼切。但我還是沒能說出口。屋裏又靜了一會兒。

“既然沒有什麼說的,我們來談談下一項任務吧。”

我突然覺得,有必要提醒一下眼前這個人。

“上校,屬下知道托卡爾不會暴露我們,但是您也應該擔心……”

“對不起。”

突如其來的一句,打斷了我後面所有的話,我怔怔地看着上校。

“不管怎樣,我作為長官,有責任保護好自己的士兵,但我失職了。沒想到情報部的鼻子這麼靈,事情變成這樣有我的過失。如果你要憎恨我,我沒有意見。如果不是,我希望我們儘快恢復工作。”

我明白,上校想用最直接的方式,馬上消除托卡爾離開帶來的影響。他的態度我相信,但是,這樣的處理方式,為什麼讓我感到不適?難道一個問題的選擇,只能是左或者右,對或者錯嗎?我也不想讓自己一直鬱悶下去,可……

最後,我還是恢復了常態。

“請指示吧,上校。”

*****

1550,傑德和我走進了區域B的一座小山。這裏在區域C的西面,所謂山,其實只有700米左右的海拔,但被當地人稱為“禁區”,幾乎沒人來。整座山被各種說不出名字的灌木雜草包裹得嚴嚴實實,黃綠相間。

隨着我們深入山中,我發現一種帶有紅黃綠三色的雜草越來越多,滿眼都是。這些一米多高的東西,只看幾眼,就讓我眼睛發花。

“別盯着那些草,會出現幻覺的。”

傑德說著,遞給我一副墨鏡,我這才看到,他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戴上了墨鏡。

“這是蜃景草,能放出刺激視神經的光,使人出現幻覺,”傑德一邊開道一邊說,“而它們原本也不是這裏該出現的東西。”

“難道說,它們被用來藏匿軍火?”

傑德微微一點頭,繼續邁步前進。這些草非常頑強,想把它們撥開要費不少勁。我們又不能把草割掉,每走一步都要花大力氣。看來,埃雷克里為了藏匿軍火是煞費苦心,那我就更不能浪費這次機會了。

扎耶西比鎮一戰,埃雷克里的一個部下逃走,但四個小時后就被隨後趕到的情報部抓獲。在情報部的手法面前,這個傢伙很快全招了。

當天參加戰鬥的,有17名埃雷克里臨時找來的雇傭兵,以及他僅有的四個部下。運到鎮裏的軍火,是埃雷克裏手中的上乘貨,為了在米爾米利面前撐撐門面。而按照埃雷克里的想法,他準備將所有的庫存都賣給“毒蛇”,據說這足夠維持“毒蛇”接下來幾個月的行動。所以,“毒蛇”可能會試圖繼續尋找這些軍火。

最重要的是,米爾米利在和埃雷克里談生意的時候,把埃雷克裏帶的人都趕了出去,他也不知道那一大幫人中,哪四個是埃雷克里的部下,至少沒有正式見過面。而“毒蛇”明白,只有那四個人知道軍火的藏匿點。但他們不知道,四個人現在只剩下一個,還被關在情報部的牢房裏。

這是個絕佳的潛入機會。

*****

“我們到了。”

也不知走了多遠,我們撥開最後一片草叢,終於來到一個洞口前。這裏面相當寬敞,卡車也能開得進來。我們打開探照燈,在裏面仔細尋找。燈光伸進漆黑的洞裏,只能照亮有限的範圍,而且什麼也沒照出來,看來這個洞穴比我們想像的要深很多。

按那個俘虜的說法,埃雷克里剩餘的軍火都存放在此。平時由他的四個部下定期來檢查。上午阿德魯離開后,情報部把這些情報,連同他們威脅埃雷克里部下,與“毒蛇”接頭的談話信息一併交給上校,讓他儘快擬定潛入計劃,並且明天就要實行。因為“毒蛇”不可能在一堆連位置都不清楚的軍火上浪費太長時間。估計用不上兩天,如果埃雷克里的部下不和他們碰頭,他們就會放棄。

所以,情報部想到了這個辦法。先讓俘虜聯絡“毒蛇”,確定碰頭時間和地點,再派人冒充他,把軍火雙手奉上,以此為契機,進入“毒蛇”內部。不知怎的,情報部沒有拿扎耶西比鎮說事,也沒有指定人手,於是上校就指定了我,或者說,是我主動請纓。

如果情報部今天不來,這個任務百分之百是托卡爾的。他會搶過去,然後無視一切指令,找個機會把“蛇頭”砍下來。他不在,這個事就理應由我完成。

不過,這次潛入恐怕沒那麼容易。以我對“毒蛇”的了解,即使帶着軍火,他們也不會輕易讓一個不熟悉的人加入。我可能會被趕走,這個可能性非常大,因此我必須用軍火做籌碼,而不是見面禮。但這樣一來,他們找到軍火后,就會卸磨殺驢。即便我有逃生的機會,潛入任務也會泡湯。

所以,我唯一的選擇,就是用軍火要挾“毒蛇”,再見機行事。

來這的路上,我把打滿三張A4紙的資料背得滾瓜爛熟。包括那個俘虜的自然信息,埃雷克里對“毒蛇”的了解,交易前的準備工作,還有埃雷克里的個人生活習慣等等。接下來,我要把這裏的軍火存放狀況掌握好,好讓“毒蛇”深信不疑。

跟隨探照燈的光摸索半天,我們終於找到了。山洞最深處,堆放着成排的木箱。裏面是各種輕武器、子彈、炮彈,不過質量一般,還有ADK45自動步槍,RPG這種民間古董,比普通恐怖份子手裏的低級貨好不到哪去。

傑德在兩個木箱後面,找到一個小型發電機,用它打開掛在洞頂的幾盞電燈。藉助昏黃的燈光,我發現洞裏還放着一些簡單的生活用品。

“開工吧阿克亞。武器的種類和數量,還有彈藥,位置也不能弄錯了。”

我馬上開始查看這些箱子。不出意外,“毒蛇”會派出米爾米利赴約,到時候我免不了讓他審訊一番。剛才來的時候,我們沒有割掉那些蜃景草,也是不想讓他看出什麼端倪。相關材料已經記住,再把貨物確認一下,應該是萬無一失了。

大約一個小時,該做的都做完了,我和傑德開始下山,這又花掉將近半個小時。等回到基地時,已經是2150了。顧不得滿身的疲憊,我走進上校的辦公室,報告了目前的進程。

“一切準備就緒。”我最後說道。

上校和我反覆探討着每一個細節,不時問我一些問題。材料的內容,軍火的相關情況,以及一些可能出現的緊急事態等等。我一一作答,上校滿意地點了點頭。

“就這樣吧,阿克亞。明天天不亮,你就得單獨啟程,出發前傑德會把你們之間的聯繫方式告訴你。如果潛入成功,記得儘快給他發一個‘活着的信號’。我們之間由你來單線聯繫,除非極特殊情況,我們不會主動聯繫你。明白了嗎?”

“明白。只是……”

“只是什麼?”

“不知道情報部會不會來攪局。”

“他們要我們定期報告,”上校的語氣顯然有些不滿,“所以你爭取每半個月發點東西過來,當然了,安全第一,不要勉強。情報部那邊我會周旋好的,放手去干吧。”

這樣就沒有後顧之憂了,我敬個禮準備退下。臨走時,上校叫住了我。

“阿克亞,你的任務目標是什麼?”

我馬上立正:“掌握‘毒蛇’在此地活動的目的,調查他們背後是否有其他組織,協助我軍將他們剷除,活捉首領‘蛇頭’。”

上校放心地“嗯”了一聲:“去休息吧。”

*****

回宿舍的路上,我心裏假想着可能遇到的狀況,不覺已經來到宿舍前。我和托卡爾的宿舍是只有我們兩人使用的單獨的小屋,但此時宿舍里卻亮着燈。

我疑惑地拉開門,看到了莉莉,正在整理托卡爾的床鋪。作為一個軍人,托卡爾從來沒有把被子疊成豆腐的習慣,總是散放在床上。莉莉把這些收拾好,又挽起袖子,俯身去弄床邊那個等身高柜子裏的生活用品,直到在櫃門的鏡子裏看到我。

“呀,你回來啦。”

她轉過身笑着說,就連我都能看出,她的笑容有多麼勉強。我感覺自己根本沒有面對她的勇氣,只能低下頭。

“嗯,剛忙完。那我先去外面溜達一會兒……”

“等一下!”

聽到那個悅耳的聲音,我下意識地止住邁出的腳步。

“阿克亞,白天的事我聽上校說了一些,來龍去脈也都明白了,所以,我必須和你說清楚。”

因為我沒有轉過身,莉莉就繞到我面前,關切的目光投向我的眼睛,雙手抓着我的手。

“你很有責任心,也有把責任全攬到自己身上的毛病。但你一定要明白,托卡爾的事不是你的錯,不要什麼事都一個人扛着,好嗎?”

或許這就是托卡爾過去常說的“女人的直覺”吧?她說得對,可我能怎麼回答呢?托卡爾如果不交代“無名”的事,就永遠不會回來。以情報部的做法,甚至會讓他徹底消失。真要是那樣,我一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

莉莉沒有責怪我,我認為這是礙於朋友的面子。如果她指責我幾句,我反倒能好受些。但她還是繼續說著。

“我知道托卡爾的事讓你難過,因為阿克亞是不擅長表達感情的人,什麼事都悶在心裏。但我不希望你這樣消沉下去。後天我就要調到紅松林去了,要等到你的任務有結果了才能回來。所以咱們都打起精神,一起加油吧。”

她又努力地笑了一下,我也強裝笑容。

“我知道。”

“那就好。你早點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望着那個漸漸消失在夜色里的背影,我想像不出她說那些話的時候,承受了多大的痛苦。對我而言,只有順利完成這次任務,才算是對她,對托卡爾的最好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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