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不知小姐今日想佩戴什麼髮飾？”

雲裳打開妝奩，將其推到顧綰面前，恭謹的問。

顧綰伸手隨意挑了幾個素雅的，她的飾品有很多都被紫鳶不聲不響的拿走了，尤其是顧綰重病不治的那段時日。

“綰兒，梳洗好了嗎？”

顧青臨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顧綰扭頭，看見一身墨青色朝服的顧青臨站在身後，目光溫柔的看着自己。

“爹爹！”顧綰在看到顧青臨那一刻，不由得展露出一抹動人的笑靨，直直的朝顧青臨撲了過去。“爹爹，你下朝了呀！”顧綰搖着顧青臨的衣袖，甜甜的問道。

“今日是你娘的冥辰，你快些梳妝，我們去看看她。”顧青臨寵溺的摸了摸顧綰的發頂，語氣溫柔的道，哪裏還有半分丞相的威嚴，與顧綰在一起，就如同尋常父女一般。

“雲裳，妝奩里有一隻桃花簪，取出來，那可是爹爹送我的十三歲生辰禮物呢！”顧綰回頭對雲裳吩咐道。

“爹爹，你跟我說過，娘最愛桃花，今日要是看見我配着桃花發簪，她心裏定然是開心的。”顧綰的記憶中，對母親的了解完全是來自顧青臨的口述，在顧青臨口中，顧綰的母親是一個不染凡塵的仙子，完美的無可挑剔，可見顧青臨對她用情至深。

“小姐，這妝奩中並沒有您說的桃花簪。”雲裳將妝奩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有翻出一隻桃花樣式的發簪。

“是不是紫鳶放在別處了，青苑，去把紫鳶叫來。“顧綰對着門外吩咐，她對着顧青臨笑了笑。“爹爹，我是這些飾物一向是紫鳶幫我保管，雲裳是昨日我從大街上帶回來的，她對這兒還不熟悉呢，不過雲裳梳的髮式可好看了，你看！“顧綰獻寶似的將頭伸向顧青臨，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頭，笑着說。

“雲裳見過老爺。“雲裳見顧綰提到了自己，便朝着顧青臨行了一禮，恭謹的道。

顧青臨的目光只是略略從雲裳身上掃過，他輕輕點頭，示意雲裳起身。

“你呀！”顧青

臨無奈的搖頭，這在大街上隨便撿人的性格可是十足十的像極了她娘。

“見過老爺，小姐。”紫鳶正在房中用熱布巾敷臉，就被人叫了過來，此時的她臉還是腫的老高，見着顧青臨也在此，她恭謹的朝二人行禮。

“紫鳶，你來了，我十三歲生辰那日爹爹送我的桃花簪，你幫我放到哪裏去了，我今日要用呢。”顧綰笑着問紫鳶。

“啊….”紫鳶聞言，略有些驚訝的抬頭，顧綰從不會指定說要用什麼髮飾，今日是怎麼了，那隻簪子她早就拿去當了，當鋪的當票現在還在她枕頭下放着。

“怎麼了？你快找出來呀，我今日要佩戴給娘看。”顧綰上前拉住紫鳶的手，急急的道。

“怎麼回事？”顧青臨沉聲問道，紫鳶面色的變化他看在眼裏，瞬間就察覺到不對勁。

“紫鳶，你說呀，簪子你放哪裏去了？”顧綰輕柔的問道。

“綰兒過來。”顧青臨朝着顧綰招手，這奴才的心思他已經猜的差不多了，惡奴欺主！

“小姐，奴婢知錯，奴婢不小心將您的簪子弄壞了，還請小姐責罰。“紫鳶“噗通“跪在地上，嘴裏叫着小姐，卻是朝着顧青臨的方向磕頭，因為她知道，家裏還是顧青臨做主的，雖然顧青臨在顧綰面前是個慈父形象，可是卻是個殺伐果斷的主。

顧綰站在顧青臨身前，看着跪在地上拚命求饒的紫鳶，眼中劃過一絲冷冽，隨即，她勾起唇角，走上前，輕輕的蹲下身子，將紫鳶扶起。

“桃花簪是爹爹送我的，很有意義，紫鳶，你也太不小心了！下次可不許了，這樣吧，你去把我那套金絲牡丹的頭面找出來，我今日就用那個吧。“顧綰拍了拍紫鳶的手，柔聲說。“順便把上回在蘭玉閣買的紅玉手鐲找出來，那個買回來，我還一次沒帶過呢！“顧綰的語氣中透着期待，眉目間有股女孩家的嬌憨之色，她放開紫鳶的手，慢步走到顧青臨身邊，笑着說。

紫鳶看着顧綰一張一合的嘴，每說出的一個字，就帶給她一分不安，她說的那些，早已被她拿去當了，那副金絲牡丹的頭面，顧綰說太俗，不喜歡，那個紅玉手鐲，顧綰買回來就扔在了角落裏，她以為顧綰忘了，所以她也拿去當了。

“紫鳶，你還站着幹什麼，還不去拿來！”顧綰望着站在那兒面色蒼白的紫鳶，心裏冷笑，她說的那些東西，早就被紫鳶拿去賣了，現在紫鳶能拿出來的，恐怕只有一疊當票吧。“該不會那些收拾都被你弄壞了吧？”顧綰驚訝的問道。

“阿木！”顧青臨見狀，喚來在門外站着的青年，附耳幾句。

那名叫做阿木的青年，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紫鳶，點了點頭，便朝着屋外去了。

“爹爹，今天綰兒都不知道該作何裝扮了！“顧綰滿臉不開心，一屁股做到銅鏡前的椅子上，背對着紫鳶，埋怨的說。

“綰兒，不要不開心，今日去看過你娘之後，爹爹再帶你去蘭玉閣去選些首飾。“顧青臨見狀，摸着顧綰髮頂，寵溺的說。

綰兒今年已經十五了，長得像極了伊兒，如今出了退婚這檔子事，也不知日後婚事是否能夠順暢，如若不能，他也無顏面去見伊兒。

“那就這麼說定了，紫鳶，等我回來你再好好跟我請罪！“顧綰面露喜色，她抓起一隻青色的珠釵，遞給身後的雲裳。“就選這個吧，你看着來！“

雲裳接過顧綰遞過來的珠釵，在顧綰髮間比劃了一番，最後斜斜的插入顧綰髮髻之中，隨後又從妝奩中取出幾朵絹花，細細的別在顧綰髮間。

待一切完成後，見顧綰露出滿意的神色后，雲裳慢慢的退到一旁。

“雲裳，你的手可真巧啊！“顧綰望着鏡子裏那個自己，不由得讚歎，雲裳為自己別的絹花，艷而不俗，襯得整個人都格外生動。

“小姐本身就很美。“雲裳不居功，也不邀賞，語氣很是平靜。

“相爺。“

阿木急急的從門外走進了，將手裏東西遞給顧青臨。

顧青臨放下手中茶杯，接過阿木遞來的一沓紙張，才看到第一頁，俊逸的面容瞬間浮起一片冷色。

他從椅子上起身，走到紫鳶面前，將手裏的紙張重重的扔到紫鳶身上。“來人，將這個偷盜成性的奴才送去京府尹！“說罷，他看都懶得看地上的紫鳶一眼。

“爹爹怎麼了？“顧綰起身，走到顧青臨面前，輕輕的問道。

“老爺小姐，奴婢知道錯了，老爺饒命啊！“紫鳶撿起地上的紙張，只是一眼，臉色瞬間變得雪白，她急忙跪在地上，爬到顧綰腳下，苦苦哀求。

顧綰見此，彎腰撿起散落在地上的紙張。

“宣元三年六月二十七，金絲牡丹頭面一副，死當，一百兩，興隆典當。“

“宣元四年三月初八，紅玉手鐲一隻，織金桃花簪一隻，金鑲玉鐲一隻，瑪瑙綠石墜子一對，死當，五百兩，“

顧綰輕輕的念出聲，不可置信的看向跪在地上一個勁求饒的紫鳶，她捏緊了手中的當票。

“三月初八，我正躺在床上生死未知，而你呢？你做了什麼？紫鳶，我平日待你不薄啊！“顧綰將手裏的當票扔在地上，指着紫鳶，怒道。

“小姐，紫鳶知道錯了，是紫鳶一時鬼迷心竅，小姐幫我求求情，我不想去京府尹！”紫鳶抱住顧綰的腿，哭着求饒。

“綰兒，莫要管她，我們得出發了。”見顧綰面色有些鬆動，顧青臨一腳將紫鳶踹開，拉起顧綰的手，就往門外走。

“爹爹，紫鳶……”一出門，顧綰就停住了腳步，她有些猶豫的望向房裏，面上儘是不忍。

“綰兒，你不必為她求情，如今，她可以為了銀錢偷盜你的財物，日後，她也可以為了銀錢背叛你，如此背信棄義之人，怎麼能留在你身邊？“顧青臨嘆息一聲，他看着滿臉不忍的顧綰，解釋着。

在顧青臨心中，顧綰從小心善，見不得人受苦難，心善是好事，可有的時候卻會成為其他人傷害她的手段。

“我知道了。”看着紫鳶被阿木喚來的人拖走後，顧綰這才低低的說。

顧綰，我把紫鳶處置了，為你報仇的第一步，接下來就是渣男、白蓮花了。

在顧青臨面前，顧綰不敢做出與之前性格相差太大的舉動出來，畢竟是一國之相，她怕顧青臨會看出點什麼來。

顧綰斂下眼底晦暗不明的光芒，乖巧的跟在顧青臨身後，踏上了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