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旅途

第二十六章 旅途

第二十六章旅途

兩人到機場的時候,因為是年前,機場前所未有地擁擠。好在李萌和劉一帆的經濟條件都不錯,而且這次李萌下定決心要好好地放鬆放鬆,再加上她要善待給她治療的Esther,所以,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在衣食住行上省一分錢,機票訂的都是頭等艙,酒店也都是四五星的,因此,旅行所帶來的壓力相對減輕了不少。即使如此,商務艙通道和候機廳內也人滿為患。

兩人的第一站是上海。以前李爸爸帶畢業生到外地實習的時候,曾帶着稚齡的李萌四處走,不過那時候李萌也才上小學和初中,高中以後因為學習壓力的劇增,李萌就沒再跟老爸出去過。上海她曾經來過一次,當時的印象並不深,可等到後來她去美國念書的時候,卻發現上海和紐約竟有很多的相似之處,對上海的感受反而清晰了起來。如今再次來到上海,這種感受得到了印證。上海也好,紐約也罷都保留了很多歷史的痕迹,但同時它們又都具有現代氣息。兩個大都市內,世界各地的文化遺迹和傳承都讓人津津樂道。

錢鍾書先生在圍城中曾說過,一個人不應該先結婚後蜜月旅行,而是應該先和那個潛在的結婚對象旅行一次再決定是否要與之結婚。因為旅行的時候,一個人的本性無法隱藏。李萌不可能更同意這種說法了。

他們兩個在上海降落的時候是中午,在機場簡單地吃了口東西,就跑到國際抵達的地方舉着牌子接Esther。成功地接到了Esther后才一起去了酒店。李萌見到Esther的時候,被她的美麗迷住了。她真的擔得起自己的名字(Esther是聖經舊約中的以斯貼,是一位嫁給外邦統治者的皇后,美麗、孝順、勇敢、敬虔。曾在惡者試圖謀害以色列全族的時候,冒着生命危險為以色列民代求,成了拯救以色列全族的英雄。)Esther給人的感覺如水一般地溫柔,她的美貌讓人忽略她的年齡,而她的溫柔又讓人忽略她的美貌。和Esther相處的時候,李萌很容易就能聽得進她的話,因為她總是幽默詼諧的方式,對他們這一路上所見所聞的人物和事件作出評價,她只講自己的感受,卻從不給李萌任何的意見和建議,更是沒對李萌進行過哪怕是一次傳統意義上的心理治療。這次旅行全程下來,李萌有時會恍惚覺得,這只是一場純粹的旅行而已,作伴的除了被他們當做力工和保鏢的師兄之外,還有一位可親可敬可愛的閨蜜。

他們聚齊了的當天下午,幾個人把行李往訂好的酒店一丟,就跑出去玩兒了。李萌訂的酒店在外灘附近,是由一棟老洋房改造成的民宿,很有味道。李萌拉着師兄和Esther先去了南京路,狠狠地逛了一圈,當然飯是在逛街的時候就解決了。沒特別找地方吃,路邊的各種小吃就已經填飽了肚子。他們看着道路兩旁新老混雜的建築群和店鋪,滿眼的驚嘆,時不時地停下來拍照。李萌對自己進入攝像頭有種本能的敏感和排斥,她拍的大多是有特色的建築與有趣的行人,偶爾也給她的兩個同伴抓拍上幾張。除非同伴提議合影,否則一張自拍都沒有。

他們逛累了就停下來找家咖啡館喝杯東西,吃點兒甜品,再繼續上路。李萌特地拉着他們逛了一趟南京路上的老百貨商城。那裏有很多傳統的服裝,李萌來之前就打算給自己和老爸老媽各買幾件衣服,也強烈建議他倆買幾件衣服或者自己穿或者回去送人。因為,路途很長,所以李萌早早地就跟李爸爸打好了招呼,買到的東西會在購物的當地直接寄回去,不會拖着越來越沉重的行李,一路玩兒下去的,李爸爸會幫她收郵包的。上海是在世界上都很有名的服裝之都,衣服的款式新穎,中西合璧,十分耐看。如果面料選得好,穿起來也都很舒服。李萌幫着師兄和Esther各自挑了幾套唐裝和漢服,才拎着一堆的戰利品回到了酒店。一行三人在酒店附近的餐廳里吃了頓地道的本幫菜,濃油赤醬,李萌怕他們胃腸不適應,又叫了酒釀給他們暖胃,歇息夠了,就奔着外灘殺了過去。

李萌小時候來上海,印象最深的就屬外灘了。站在外灘上的感覺很像是在國外。那些古老優雅,各具風格卻又相得益彰的建築,在華燈初上的冬夜看起來充滿了異域風情。三個人沿着黃浦江一路地走下去。江的兩岸一邊是歷史,滄桑肅穆,沉穩端莊;另一邊是現代,高樓林立,活力十足。冬天的江邊走久了還是有點兒冷,他們逛了一會兒后就奔着事先查好的酒吧走去。

這是家在世界上排進了前十的酒吧,因為它樓上的陽台可以俯瞰黃浦江的全景,名字取的也很有意思,叫BarRouge。看過電影紅磨坊(MoulinRouge)的人都知道Rouge是法語紅色的意思。酒吧不大,生意卻好的不得了。幾個人點了喝的,就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了下來,一邊喝東西,一邊聊天。

劉一帆舉着個母子鏈問李萌,“我說,咱們以後還要繼續戴着這個嗎?”

李萌哈哈大笑。因為他們去的地方,比如外灘,都是人太多的地方,很容易走散,李萌可以一路挽着Esther的手臂,卻不能拉着師兄的手。她可不希望在有限的觀光時間裏,還要擠出時間來,去不斷地找人,等人。於是出發之前,李萌就早早地買了兩套母子鏈。就是手銬的一種變異,不過是用來防止小孩兒走失的。兩個人套在手腕上,中間有條十來米的鏈子,並不妨礙師兄活動,這樣的話,李萌只需顧好Esther就行了,反正另外的那一隻,被鏈子拴着,怎麼都跑不掉。不過,剛才他倆戴着這個鏈子去逛外灘的時候,因為光線太暗,總有人撞到他們中間的鏈子上,然後那人就是一臉懵逼的表情。也有年輕母親用母子鏈牽着年幼的孩子,看到他們時,會會心的一笑。李萌坦然地回報以微笑,劉一帆則覺得有點兒彆扭,好像他是個隨時都可能走失的小孩兒似的。

終於止住了笑意,李萌認真地問他,“嗯,這樣最安全。你也不想同我們走散吧?”

劉一帆想了想外灘上那驚人的遊客量,也就只好捏着鼻子認了。

他們說話的時候用的都是英語,這是事先就商量好了的,為了讓Esther不覺得被排擠在外。當然李萌做後勤工作的時候,自然會和國人用國語的。

三個人晚上在南京路附近的一個老茶館裏又聽了會兒評彈,說實話,他們幾個包括李萌在內一個字都沒聽懂,不過老茶館裏的氣氛很讓人享受,有種時光慢步前行的悠然。李萌注意到劉一帆偷偷地拍了許多的照片,他怕打攪到旁人,只敢悄悄地動作着。從茶館出來時,夜已經深了,他們在依舊人潮如織的路上慢慢地朝着酒店踱着。冬夜的空氣清爽甘冽,讓悶在屋子裏許久的人頭腦一下子清涼起來。一路上沒人開口說話,三個人都默契地沉默着,享受這份難得的靜謐。回到了酒店,幾人互道了晚安就各自回房休息了。李萌這一夜睡得非常的香甜。醒來之後,查了下附近的郵局,記下了營業時間和地點,就起來洗漱,做瑜伽。八點的時候,師兄和Esther那邊都還沒動靜,李萌就給他們發了個短訊,自己先去樓下吃飯了。結果到了餐廳卻看見師兄正在那裏咬着小籠包。

今天的日程是上午去城隍廟和豫園,下午去田子坊,晚上到新世界,而明天他們就離開上海直奔南京。

劉一帆和Esther逛完豫園的感慨都是,這麼大的一個院子,一家人住是不是會有點兒太大了。不過聽完李萌給他們的解釋以後,他們卻又覺得地方太小了,因為李萌告訴他們,那個時代的女人一旦嫁了人,就很少能出院子了,因此院子無論多大都不夠大。

三個人在城隍廟的一家自助式餐廳吃完當地的特色小食之後,都有點兒撐到了。這也不能怪他們。上百種賣相和香氣都及其吸引人的小吃,熱氣騰騰地向他們招手,即使是作為中國人的李萌也覺得自己生出了貪念,想把它們全都嘗個遍。身體力行了一把什麼叫做,眼睛大肚子小。更別提那兩個老外了。

他們捧着肚子,決定下午一定要少吃東西,多走路。唯一讓李萌感到安慰的是,師兄和Esther都沒買什麼東西。這幾個地方也確實沒什麼可買的。下午的時候,一行人在田子坊流連忘返。雖然那裏的藝術品幾乎都是商業化的,但即使如此,他們還是被那裏的一些東西打動,情不自禁地買了下來。幾個人都不約而同地買下了一堆少數民族和偏遠山區兒童和老人的相片,老上海灘的全景照,和民國時期當地女人使用的化妝品。

到新世紀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不過仍然燈火通明,一點兒也不顯得昏暗靜寂,反倒有種盛世繁華特有的喧鬧。李萌聽着劉一帆給她倆講解哪裏原來是法租界,不禁跟Esther感嘆,他一個老外比她還了解這些。沒辦法,李萌忙着改書稿的時候,師兄天天捧着《孤獨的星球》在那裏啃,他還真捨得為這次旅行下功夫。

李萌以前在美國假期旅遊之前,也都會找一些相關的書和資料來看。孤獨的星球介紹詳盡的程度總能大大超過她的預期,不過那些書都很厚,大約是一本朗曼詞典的樣子,字體又小,還都價格不菲。她當時都是在舊版下架的時候去買的,打折以後的價格還是勉強可以接受的。在國內,買一本孤獨的星球大約就要一百多塊,李萌算了一下他們要去的城市數量,真是書中自有黃金屋啦,單書籍一項的開銷就不小。他們原本還打算在上海多待一天來着,不過上海確實沒什麼特別的景緻。李萌唯一還想看的就是幾條有法國梧桐的老街道,不過為了這幾條街要多耗費一天的時間就不值當了。他們出發前就商量好了,這次旅遊就是走馬觀花地逛一逛,如果對哪個城市特別感興趣,以後可以再來次深度游。總之,短暫而愉快的上海之行結束了。晚上回酒店的時候,Esther直接回房間去繼續倒時差了。劉一帆還不想回去睡,非得拉着李萌一起看他拍的照片。李萌只好和他到大堂吧,一邊喝熱牛奶,一邊聽他講旅遊心得。

李萌聽着聽着,居然還真聽出了點兒味道來。劉一帆說,上海人的精神面貌比較好,每大多數的市民都很講究着裝,老人更是如此。李萌在心裏翻譯着,嗯,上海人活得很有腔調,很小資,尤其是老人。他還說,這裏的外國人非常多,而當地人似乎也已經習慣了老外的存在。劉一川bb地講了很多,李萌就建議他申請一個微博寫自己的blog,把他這一路的見聞和想法都發表在上面,再配上他拍的那些照片。劉一帆非常高興地採納了她的建議,趕忙結賬要回房間整理遊記去,李萌打着哈欠,嘟囔着還是我聰明,終於可以解脫了。

第二天離店出發前,李萌先把在上海的戰利品都寄回了D市,接着他們一行人直奔高鐵站乘車去南京。不到兩個小時的車程結束時,下車后,城市的氛圍與風景便已經截然不同。街道窄了,樓層矮了,老外少了,古迹多了。

在酒店放下了行李,三個人就去了夫子廟。說是廟,其實更像是一條仿古的人文街,各種小吃和快消商品琳琅滿目。一邊走一邊吃一邊玩一邊看,沒用太久,他們就晃到了著名的秦淮河畔。別說劉一帆了,就連李萌都很興奮。這個在中國歷史上留給後世諸多傳說、詩句的地方終於展現在了他們的眼前。一行人買票上船,一路上聽着導遊講解周圍的景緻和與之相關的歷史人物、歷史事件並著名的詩詞。李萌一邊聽一邊翻譯給他們聽。結果從船上下來的時候,劉一帆卻告訴她,這些內容他都已經讀過了,剛才只不過把書上讀過的內容和實景重合在了一起。李萌聽了氣了個倒仰,剛才的那些講解內容格外地密集,加上詩詞,翻譯起來特別地具有挑戰性。她一路上忙着翻譯,自己都沒顧上好好地賞景。不過李萌也知道,就算是為了Esther,她也得翻譯,不過還是恨得牙癢。

離開秦淮河的時候,他們共同的感受是這條河好小啊!這麼小的地方竟然出過那麼多著名的歷史人物和事件,還有無數的文人墨客留了下千古名句,這件事真是讓人匪夷所思。天已經擦了黑,他們都逛餓了,決定去覓食。李萌把酒店訂在了市中心。南京不是很大,住在市中心,食住行都方便得很。他們就在酒店的附近找了家網評很好的本幫菜館祭奠自己的五臟廟。

晚飯後幾個人又在酒店附近逛了逛,感受一下這個城市非旅遊景點的氣息。李萌發現越往南走,夜生活就越豐富。D市處在黃河以北,冬天的晚上幾乎沒什麼戶外活動,可無論是上海還是南京,即使是在冬天的晚上,出來逛街吃夜宵的人卻仍有不少。Esther逛了一會兒就回了酒店。李萌和劉一帆卻都貪戀這人聲鼎沸的夜景,不捨得回去睡覺。雖說剛吃完飯不久,可他倆看到沒見過的好吃的,卻仍忍不住要買來嘗一嘗。因為實在吃不下,但又好奇味道如何,所以每樣東西只肯買一份,兩人分食。熱鬧的街道,溫暖的食物,旺盛的人氣,兩個年輕人盡情地享受着這萬丈紅塵帶來的俗世喜悅。

第二天出發時,三個人彼此打量了一下對方的衣着,發現大家都不約而同地換上了素色,心裏暗自點了點頭。今天他們要去的地方都與死亡有關,身着素衣表示對死者最起碼的尊重。上午的時候,他們要去明孝陵和中山陵,下午他們要趕去南京大屠殺紀念館。李萌當初在劉一帆給她的清單上看到這些地名的時候着實楞了一下,她沒想到對方會堅持去紀念館。一天的旅程無驚無險地結束了,上午他們觀光時,還偶爾聊上兩句,可到了下午,眼前所看見的一切都不禁讓他們陷入了沉默。直到他們回到了酒店,看着匆忙的行人,聽着他們隻言片語的閑話,才恍若隔世地還了魂。他們幾個都迫切地需要一杯熱飲來緩一緩從心底里透出來的寒涼。

酒店咖啡廳,他們幾個各自抱着一杯熱飲慢慢地抿着。熱可可滑進了嘴裏,又流入了胃中,李萌這才覺得自己活了過來。她先開了口,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

“我爸是搞微生物的,嗯,師兄應該知道。”

“嗯,聽叔叔提到過。”

“你們知道,搞微生物的人每天忙的就是不斷地研究和培養各種細菌。國內設置這個專業的初衷,是為生化戰爭做準備。當時全球出於冷戰時期,兩個超級大國都在為第三次世界大戰做準備。他們堅信等到戰爭再次爆發的時候,戰場上將普遍使用生化武器。中國也不甘落後。當然,現在搞微生物研究的,多是為了製藥。所製作的,不僅是普通的藥劑,還有各種疫苗。”

劉一帆和Esther慢慢地坐直了身體,越聽越認真。

“小時候,我經常到我爸的實驗室去玩兒。有時候,他做實驗,我就在旁邊寫作業。閑下來的時候,老爸就會給我講他屋裏的那些設備都是幹什麼用的:培養皿、恆溫箱、無菌試驗台甚至可以放大幾十萬倍的電子顯微鏡,他都一一地指給我看。”

“你的童年那麼有意思!”

“嗯,從某個角度上看,的確是。我小時候特別淘氣,有一次還打了只蒼蠅,非要在顯微鏡下看。老爸說電子顯微鏡倍數太高了不適合,就把普通顯微鏡給我用。顯微鏡下的世界真的很有意思,我第一次那麼清楚地親眼看到複眼到底長什麼樣。那以後,只要我爸在用顯微鏡,我就總湊上去看。老爸用最有營養的東西,甚至牛身上最昂貴的裏脊肉去製作培養基,就為了更好地培養細菌。我還親眼見證了我爸許多科研成果的誕生。不僅如此,他還從干凍的進口藥片中分離提取出最先進的治病菌,把它激活后加以改良,製成藥劑給國人用。讓很多人減輕了病痛。他研製出來的疫苗,有可以預防雞瘟的,為很多養殖專業戶大大減少了財物損失。”

“叔叔很厲害!”

“嗯,我也覺得老爸很厲害。他還用恆溫箱培養乳酸菌給我做酸奶喝。小時候,家裏就沒買過酸奶,都是他做的。”

“你可真夠幸運的!”Esther也笑着加了一句。

“是吧?我覺得也是。”其實,李萌開口時想說的話在她舌頭上打了個彎就變了樣。說出來的都是童年的趣事。他們這一整天,看到的和聽見的已經夠讓人壓抑的了,她不能再雪上加霜。事實上,李萌小時候,老爸常跟她講過日本侵華戰爭時期所建立的病菌研究基地。那地方,侵略者是用國人來做活體實驗的。老爸因為學的就是這個,所以感觸格外深。李萌從小就明白了,東西無善惡,就看它在誰的手上,一切都在人的選擇。行善也好,作惡也罷都在人的一念之間。

李萌當晚並不知道的是劉一帆也咽下了很多他想說的話。直到後來,李萌上了他的微博,才看到了當時被他隱下來的感慨:

“高中的時候,我所在的教會學校曾組織我們赴以色列旅遊。當時我們也參觀了一個紀念館,那是一座是專門為了二戰中遇難的孩子建立的紀念館。紀念館裏非常地暗,像個古代的靈堂。設計者是個天才,他使用了無數的鏡面,讓全館的照明只需一盞蠟燭,紀念館內既陰暗,又明亮,好像絕望中的希望。館內有錄音一路地放下去,播放的內容如下:

本傑明.懷特,九歲,波蘭人,死於一九四一年;

薩利.求恩斯,十一歲,法國人,死於一九四三年;

喬安娜.摩爾斯,七歲,德國人,死於一九四二年;

……

這座紀念館是一對夫婦捐贈了所有的家資建立的,他們年僅八歲的孩子,死於戰爭結束的幾天前。

那次旅行改變了我。從那以後,我一直都在試圖弄明白為什麼人類會向自己的同類釋放出如此大的惡意,還有就是,該如何遏制它……”

李萌從未想過師兄當初選擇心理學的原因竟然是這個!她受到了極大的觸動,打那以後,她再和師兄聊天時,就不會只停留在吃喝玩樂的層面上,而是自覺不自覺地就會和他談及更深層次的問題。男女看待事物的角度原本就不同,李萌每次有疑問請教師兄的時候,就會發現對方男性的視角對她看待事物的方式有所裨益,也對他的意見越發地重視了起來。

而身為猶太後裔的Esther就更不用說了。她的父母就是逃亡美國的二戰難民。而她的前夫也是由於參加了越戰,在戰爭結束后第十年,仍然無法釋懷,飲彈而亡。他們三個人當中,對於戰爭,恐怕沒有人會比Esther體會得更深了。李萌也因為他們兩個才下定決心,一定要找機會去一趟以色列。

離開南京的時候,他們的心情都不是太好。幸運的是,他們的下一站是個風景優美,可以讓人安歇的地方。

上有天堂,下有蘇杭,此言非虛。到杭州的時候,剛下過雪,天才放晴。他們仨把西湖周圍的美景看的差不多的時候,就跑到樓外樓去吃四大名菜。結果發現東坡肉、叫花雞和龍井蝦仁的味道雖然各有千秋卻都令人叫絕,唯有西湖醋魚,可能是他們不習慣酒糟的味道,都只嘗了兩口就丟到了一邊。吃過飯,一行人就直接回了比鄰西湖的酒店休息。繞着西湖步行可以走兩個不同的圈子,小的那個轉上一趟,也花了他們整整四個鐘頭,他們仨今天都累得夠嗆,需要好好地歇一歇,以便養精蓄銳,來日再接再厲繼續逛。

龍井村是李萌提議要去的地方。小時候她就讀過關於龍井村的來歷,知道這裏有條石板路是康熙當年走過的御道,還有十八棵茶樹,上面採摘的茶葉是專供皇帝御用的。龍井村就在一座小山上,穿過一片竹林,走過御道,路過茶樹,就是上山的小路。山上住着茶民,以種茶為生。人口不多,稀稀疏疏,每家都有自己的小院兒。

他們仨路過一個院子的時候,正巧看到院門開着,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婦人正在院子裏收曬好了的衣服。李萌就笑着走過去打招呼,問能不能在他們家歇歇腳,討杯茶水喝。村民質樸,老媽媽二話沒說,就把他們讓進了屋。屋裏的陳設和普通的農舍沒什麼區別,只是廚房裏多了炒茶專用的爐灶和大鍋。

老媽媽一會兒的功夫就端了三杯茶葉過來,清香四溢,竟是上好的龍井。李萌不知道老媽媽是歪打正着還是巧合,偏偏用了最適合泡龍井的玻璃杯,裏面的綠葉舒展、沉浮,在最樸質的玻璃杯中,有種天然去雕飾的美。李萌注意到他們家的桌椅都是竹子做的,就問她是不是用的山下的竹子,老媽媽笑着點了點頭。

餘味無窮的熱茶沖淡了旅途的勞累,也滌盪了他們的心靈。在這個冬日的上午,普通農戶的院中,李萌手捧着一杯清茶,想起一段話來:人生就像三道茶,第一道重若生命,第二道甜如愛情,第三道淡若清風。和光同塵的人世,又有什麼是不能放下和忘卻的呢?纏着老媽媽買了幾斤他們自家留着喝的龍井,三個人身心舒展地下山回城。

多年以後,李萌仍清楚地記得那天手中的那杯清茶和窗外暖暖的冬日。

把杭州剩下的景點逛完,一行人又去了蘇州。從拙政園出來,劉一帆跟李萌嘟囔,“比豫園大。”李萌聽了哈哈大笑。對一個喜歡黃石公園、大峽谷、大瀑布的人來說,這些人工的院子雖然匠心獨到、精緻小巧,但卻不夠天然大氣。三個人看夠了小橋流水人家,也攢夠了各種手工藝品、絲巾、刺繡,就整理行囊北上。制定行程時,李萌原想着一路南下,可她諮詢劉一帆的意見時,對方的意思卻是想在北京過年,嗯,對一個老外而言,在這個國家的首都過年意義非凡。於是,他們在陰曆大年三十下午住進了王府井附近的大酒店。

酒店裏的客人比他們預想的要多。現在的國人越來越喜歡在過年的時候全家旅行了,不僅如此,還有很多的外國人也趁着過年來北京湊熱鬧。酒店裏到處掛着貼着樣式各異的燈籠,節日氣息十分濃厚。大堂里進門不遠處立着個很大的宣傳報,是關於今天晚宴的安排。越來越多的北京家庭在飯店或者大酒店吃年夜飯,慶祝年三十,省去了採購、烹制卻眾口難調的麻煩。李萌去餐廳問了一下,桌子已經基本訂完了,只剩下兩大桌給住店的客人還可以擠一擠。李萌連忙交了定金,選好了新年套餐,這才放下心來。

因為很多需要買門票的地方在這幾天都不開放,李萌出發前就已經預租了一輛帶司機的商務別克,打算大年初一的時候去爬長城,按路程算,一來一去就需要一整天,所以李萌拉着劉一帆這個苦力,趁着天黑之前又跑了趟超市,買了滿倉滿谷的東西回來。劉一帆舉着手中的一包東西問李萌,“這是什麼?”

“暖寶寶。”

“暖寶寶?是做什麼用的?”

“出門之前貼在自己內衣的外面,毛衣的裏面,可以保證十二個小時在戶外活動卻不感覺冷。”

“啊?這麼厲害啊!都貼哪兒啊?”

這段對話發生在李萌的房間裏,兩人購物回來,劉一帆把提着的東西全送到李萌的屋子裏。李萌此刻正在屋裏走來走去地整理着這些東西。劉一帆看得有趣,就沒離開,歪在一旁的貴妃榻上看着她忙。

李萌把第二天要帶的東西先分出來裝到了背包里,有飲料,有能量食物,還有一包暖寶寶。劉一帆就是看到李萌裝進背包的那包暖寶寶才低頭看了看身邊的袋子裏似乎還剩了好幾包同樣包裝的東西才發問的。李萌聽到了他的問話,把雙肩包的拉鏈整理好,走了過來,帶着一絲對好奇寶寶的隱忍,來到了劉一帆的面前。

“Getup.”劉一帆乖乖地站了起來。

李萌伸出手指,虛虛地指着他的下腹,“這裏要貼一貼,可以生髮陽氣。”劉一帆身子一僵,他沒想到李萌會一下子指到那裏去。李萌卻全然不知他的感受,揮着手指,吹了下口哨,

“Turnaround。”劉一帆轉身,突然覺得自己像馬戲團里一隻受訓的小獸,剛想回頭。卻感到李萌的手指,落在了他的後背,點着不同的位置。

“脖子的下面,大椎穴的位置要貼一貼,就可以讓腦袋不受寒。在脊柱的位置上豎著貼兩貼,後背就不會冷。腎臟的位置各一貼,不會凍出腎炎,嗯,也不會總想上廁所。還有環跳穴,就是你打針的位置,各貼上一貼,下身就不會太冷。”說到這裏李萌俯下身去,按着他的足三里的位置,“還有這裏,也可以貼,不過如果路走多了,比較容易掉。”

劉一帆的耳朵燒得通紅,從李萌把手指碰到他大椎穴的時候開始,一直到最後,每次他被碰到,就像被電到,一陣陣的電流在他身體裏橫衝直撞讓他酥麻不已。這是他從來沒有過的感受,身體已經起了反應,怕被她看見,一時間他背對着李萌僵在那裏,不敢動彈。

直到李萌站起身,輕輕地拍了他後背一下,說,“行了,就這些,回去坐着吧。”然後是李萌繼續翻撿物品的聲音。

劉一帆迅速地側過身,坐下,撈了個抱枕放在腿上,遮住了腰腹,這才鬆了口氣,腦子重新轉起來。

“你從哪裏知道這些穴位的?”劉一帆低啞着聲音問道。

“我爸爸相信中醫,小時候他媽媽就用中醫的一些手段給家裏人治病。但我爸的膽子有點兒小,中醫給人治病的方式諸如針灸、推拿和拔火罐之類的,他都不太敢下狠手。我記得小時候,有一次我媽受了寒,晚上無法入睡,去醫院又太過折騰,還可能加重病情,我爸就想在家給我媽拔個火罐,結果他手一哆嗦就把我媽的後背給燙出了一堆的大泡。我幫我媽用消了毒的針把泡都給挑了,又接過了火罐,問明白了怎麼做,就直接給我媽拔了好幾罐。拔了罐她的病就好得七七八八的了。那是我第一次給人拔火罐,把一個着火的罐子毫不猶豫地朝着另一個人的身體迅速地推過去,不是誰都能做到的。那天我的冷靜或者說冷酷把我爸媽都給驚着了。不過這件事對我自信心的成長倒是挺有幫助的。打那以後,我就開始看一些中醫方面的書,了解了一點兒自我保健的知識。在生活中,這些知識還是挺有用的。”李萌談到那段小時候的經歷,臉上流露出懷念的微笑,劉一帆很想起身把她攬在懷裏。

“那個,這些穴位我可能找不準,你能不能幫我貼?”劉一帆聽見自己聲音里的緊繃,就決定趕緊撤,否則很可能要失態。

“行,沒問題。出發之前,你到我房間裏來,我幫你貼。嗯,Esther恐怕也不知道怎麼用,到時候,你們倆一起過來吧,我也幫她貼上。”說完,李萌繼續整理東西。

劉一帆離開李萌房間的時候,手裏提了個大袋子,裏面裝的是這些天外出時,他分到的食物和飲料,還有一堆暖寶寶和一大瓶蘆薈潤膚露。李萌告訴他,北京的冬天太乾燥了,無論室內還是室外,普通的潤膚品都無法達到補水的效果,只有這種藥用級別的潤膚露才行,每次沐浴以後都要將它塗遍全身,否則身上容易變得像蛇皮一樣粗糙。劉一帆嘴角高高地翹着,心裏感慨,這可真是個宜室宜家的好姑娘,誰能娶到她,就是誰的福氣!而她難道不是正在跟他一起旅行嗎?雖然有個電燈泡,但Esther靜謐溫柔地像水一樣,可以忽略不計。上天所賜,焉能不受?他一定要把握好機會。

Esther分到的那一袋子東西,李萌親自送去了她的房間。

晚上的那頓年夜飯是李萌有生以來吃過的最熱鬧的一頓年夜飯,劉一帆也有同感。他畢竟是華裔,所以尚有比較;在Esther的眼裏,一切都是新鮮的。酒店為了讓客人可以更好地看到北京新年的夜景,將晚宴設在了行政樓層的餐廳里。這個餐廳在三十六層,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天安門午夜綻放的煙花。晚餐的形式是自助餐和套餐的綜合體,每個人都有一份昂貴的套餐,有點兒像法國菜,由開胃菜、主菜、甜品等組成,預定的時候就已經選好了的。李萌選的主菜是龍蝦,劉一帆選了牛排,Esther選的是鱈魚。自助餐里的菜式都是中國家庭吃團圓飯里最常見的菜式,有魚,有蝦,有四喜丸子,有拔絲地瓜,有涼拌菜,有餃子,也有湯圓,每道菜都取了個吉利的名字。劉一帆把每道菜和它的名字都拍了下來,準備到微博上去顯擺。

餐廳很熱鬧,來自天南海北世界各地的遊人和北京的土著在這個特殊的日子裏集聚一堂,每個人都突然變得格外地友好和熱情。大家一邊看新年聯歡晚會,一邊竄桌子,互相敬酒聊天。劉一帆尤其興奮,幾乎把所有的桌子都走了個遍,當然,也與很多人合了影,又給他們單獨拍了照,互留了聯繫方式,比李萌這個中國人混得更如魚得水,中國人拿他當老外,外國人拿他當中國人,看得李萌哭笑不得。

人們總以為他們是一對,嚷嚷着讓他倆合影。被這樣誤會了一路,李萌已經習慣了,早就懶得解釋和糾正了。只要玩笑無傷大雅,她就聽之任之地隨大家去鬧。Esther則一直噙着笑,對所見的事情和人有着孩子般的好奇與善意。李萌怕她落單,總是分出精力來照顧她。

每桌都有配菜的酒,當初預定的時候,李萌為大家選的是紅酒。自助餐里的啤酒和飲料無限量供應。和往常一樣,李萌一直都在喝飲料。不過餐廳里供暖良好,再加上氣氛熱烈,沒過多久,她的臉就和其他一直在喝酒的人一樣變得紅撲撲的了。

李萌見Esther跑去和一家猶太裔的俄羅斯遊客聊天,就出去給爸媽打電話拜年。接着她給導師去了個電話,獻上自己誠摯的問候。想了想,她又給肖龍、杜若、王吉利和諮詢室的同事發了祝福短訊,猶豫再三,也給楊輝去了條短訊。

至於肖龍,李萌離開D市之前,沒時間履行諾言請對方吃飯,所以她在剛才的短訊里還提到,等她回到D市,第一件事就是給對方補上這頓飯,如果需要利息,兩頓也行。李萌非常地感激肖龍,對方不愧是個雷厲風行的人,兩天前她收到肖龍的短訊,警方當時已經找到了十五位受害者家庭,剩下的那兩位,家裏已經沒什麼人了。不僅如此,肖龍還把剩下的五十萬打回到李萌的賬戶中。李萌二話沒說,直接把剩下的那些錢轉給了她去過的那所孤兒院。她把從孤兒院收到的感謝短訊轉發給了肖龍,告訴對方,這份感謝應該屬於他而不是她,因為按照她的本意,是要將所有的錢都送給受害者家庭,如今還有餘額,是因為她採納了他的建議。李萌知道那麼多筆轉賬都需要手續費,肖龍應該往裏搭了不少錢,卻跟她連提都沒提。這份男子氣概很是令人欽佩。李萌特別希望什麼時候自己也能幫對方個忙,才能表達自己的感激之情。

李萌、劉一帆和Esther跟大家一起倒計時,又欣賞了無比燦爛絢麗的煙花,才意猶未盡地回自己的房間休息。

幾天前,肖龍告訴李萌尋找受害者家庭最後結果的時候,他人已經回到了北京,正在外面和發小們聚着。旁邊的人看到肖龍一直低頭髮短訊,盯着手機時還嘴角上翹,不言語,就起鬨問他,“老大,誰來的短訊啊?”“老大的情兒吧?”“哎呀,老大有情兒啦?誰呀?”“誰家的姑娘,咱們認識不?”“四九城的?不會是D市認識的吧?”“那個誰,你們幾個不是前一段時間去過D市嗎?見過那姑娘沒有?”七嘴八舌的吵得肖龍頭疼,他把手機放到一邊,拿起酒杯,喝了一口,放下杯子時,嘴角已經抿平。大夥見他不說話,又恢復了先前的撲克臉,怕他生氣,沒敢再追問下去。那幾個去過D市的人互相看了對方一眼,決定還是回頭私下裏問問老大,他是不是和李萌好上了。

結果,散的時候,他們幾個無論怎麼追問肖龍,都沒問出半句話來,他們實在是沒轍了,最後也就垂頭喪氣地撤了。肖龍不是硬要耍酷,可讓他怎麼說?說什麼?說他喜歡李萌,可對方有男朋友?說據他推測,李萌和男友分手的原因恐怕離不開與他合辦的一樁案子?說他到現在也只是個剛剛擠進了對方朋友行列的友人?說對方壓根就不知道他的心意,其實他們一共也沒見過幾次面,見面的時候還都是在查案?說他半年後必須回京,而李萌卻已經離家多年,不大可能願意嫁往外地?

跟發小們散了以後,肖龍因為他們的追問心情也變得沉鬱了起來。不過接下來的幾天,他被自己老爸和爺爺拽着去見了不少人,為他將來回京后開展工作做準備。家裏人想讓他進保衛北京安全的特勤部,任大隊長,職位有點兒像古代的九門提督。這個位置對人的要求非常高,因為首都平常的日子,就有往來頻繁、人數眾多的各國領導人和繁雜的外事活動,即使只是平日裏的維安防護也要求這個人一絲錯都不能犯。當然,對這個職務的政審也格外嚴格,這一點倒是肖龍的優勢之一。他其他的優勢主要是他曾在國外維和部隊中擔任過類似的職務,帶過類似的隊伍,有獨當一面的經驗和超強的應變能力,能臨危不亂,隨時處理好各種突發事件和危機。作為一個男人,一名軍人,這個職位無疑是誘人的。

可李萌呢?他什麼都不做就放手嗎?不,他辦不到!他記得以前讀過一本書上說過,男人需要捍衛的是他們腳下的土地和懷中的女人。他是一名軍人,怎麼可以不戰而退?他決定回D市跟李萌吃飯的時候一定要把心意說清楚,至少表明自己的立場。回頭他也要查查看,干李萌這個專業的人在北京最好的去處都是哪裏,他要提前都安排好,讓她沒有後顧之憂。至於財務方面,他早年的收入都用來買房了,光在三環以內就有三套公寓,其中兩套租了出去,一套自己用。除此之外,他把剩下的積蓄全都投到了朋友的生意中,這些年每年都有不菲的進項,即使不靠家裏,不再工作,他也能保證他們兩個人可以餘生都衣食無憂。又何況他是家裏的長子長孫,老爺子的東西早就說好了要留給他,別的不說,就說老爺子的那套四合院,現在的市值也有幾個億了。可問題是在李萌那丫頭的眼裏,有太多的東西比金錢重要。她可真有意思,即使是罪行累累惡念濤濤的人,在她眼裏也只是個破損的靈魂。可同時,她又不是什麼聖母、白蓮花之流,追捕起那些罪犯來有勇有謀,下起手來也絕不心思手軟。嗯,爺爺見了她一定會很喜歡的。

李萌的新年祝福短訊,肖龍到了大年初一傍晚的時候才看到。三十那天,他的短訊和電話實在是太多了,他懶得看,也懶得接。後來跑出去跟大院的人一起放鞭炮,一直鬧到後半夜才睡。初一一大早又被老爺子給提溜起來挨家挨戶地給人家拜年。回來吃了口飯倒頭就睡,睡醒以後才躺在床上開始逐條地看短訊。

看到李萌的短訊,他正打算回復,卻突然想起回京之前跟李萌建議吃飯時,對方說她人在外地,等過完年再請他,也不知道她現在是不是已經回D市了。他打開李萌的朋友圈,看到一個小時前李萌上傳的一張照片,竟然是她站在長城的城牆垛子前拍的!照片下面寫着:長城不愧是七大世界奇觀之一,向我們偉大的祖先致敬!我勒個去!這丫頭竟然在北京!

肖龍一下子從床上蹦下來,登上靴子,抓起外套,就往樓下走,邊走邊撥電話給李萌。可對方久久都沒接聽。肖龍把對李萌GPS的追蹤頁面調出來,發現對方正在王府井大街旁的那條美食街上緩慢地移動着,應該是在那裏一邊吃東西,一邊溜達。大冷的天,又這麼晚了,她也不怕嗆着風!

“喂,大龍,就吃完飯了,你哪兒去?”肖龍的爺爺正在樓下和什麼人聊着天,看他從樓上三步並作兩步地跑下來就奔大門去,趕忙叫住他。

肖龍回頭,看見老爺子和一個也上了歲數的老頭子正在喝茶聊天,那個老頭旁邊還坐着個年輕的女人,“過來叫人,這是你徐伯伯,原來是我的警衛連連長,後來一直干到華北軍區的參謀長才退下來。這是他孫女,特別會念書,國外留學回來的,法學碩士,對吧?”說著他家的那個老頭就扭頭衝著人家笑着問,對方趕緊接話,“對,我孫女,徐敏慧,剛從英國回來。”

肖龍在心裏嘆了口氣。他回京之前,老爺子應該就已經在他的關係戶中打過了招呼,在談他工作安排的同時,也要把他的婚姻大事定下來。以前他一直在外面晃,不肯回來,家裏人對他的個人問題鞭長莫及,現在他終於要回京了,他們就迫不及待地給他安排各種相親。過去的幾天裏,他無論跟着老爸或老頭去誰家,都能碰到適婚年齡的未婚女人。這不都跑家裏來了!可他實在沒心思跟他們這兒耗着。肖龍沖他爺爺說,“我有個朋友剛從外地過來,我現在過去見她,就不回來吃飯了。”說完,沖那兩個人點了點頭,轉身大步地離開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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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里休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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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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