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 第十九章 大魚

第一卷 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 第十九章 大魚

司馬峨認真看了寧獨一眼,沒有再追問原因,轉而說道:“雖然我講課時候很繁瑣,也總說一些沒有用的廢話,但我還是希望你多來聽聽我的課。”

寧獨恭敬地回道:“我一定不會落下。”

龐舊山鬆了一口氣,跟上了司馬峨的腳步,三人一塊站到了格物亭旁的那片竹林前。

司馬峨看着眼前的竹子,說道:“我資質愚鈍,參竹用了三年;商師兄,也就是你們的總教習,只用了三個時辰,陳難萍也只用了三個時辰。參竹這事,因人而異,強求不得。”

“可我已經用了三天。”寧獨很誠懇地說道。

司馬峨定神看了寧獨一眼,笑道:“用的時間久,未必就不如他人。有時候太快了,反而沒有好處。”

寧獨卻搖了搖頭,說道:“是我出了問題。”

“伸出手來。”

自己的身體有秘密,這件事情寧獨很清楚,兩個老賊折騰了自己十年,不可能只是為了尋開心。然而至於這秘密到底是什麼,又有多大,寧獨不清楚。這就好比一座山有寶藏,卻不知這寶藏到底是什麼價值幾何。這個時候,獨自探索最好。一旦被別人知道,必定會產生無盡的麻煩甚至於殺身之禍。

寧獨卻沒有猶豫,伸出了手。

司馬峨像是大夫把脈那般,將手指搭在了寧獨的手腕上,閉上了眼睛。

風吹動竹葉,發出沙沙的聲音。龐舊山屏住了呼吸,開始了漫長的等待。

大半個時辰,司馬峨才睜開了眼睛,他看着寧獨,眼神複雜。

“司馬教習,怎麼了?”龐舊山迫不及待地問道。

司馬峨沉默了許久,才說道:“若是將人比作一個容器,將元氣比作水,那麼這個容器的開口多少與大小,就決定了灌滿水的快慢。這些看不見的開口,我們將其稱之為‘竅’。一個人身上共有一百零八竅,其中開的數目便決定着最初修行時的天賦。普通人只會開四五竅,能開十二竅就可修行,三十六竅就為中等之姿,七十二竅則為上等,百竅以上則為絕世天資。”

“那麼,我寧哥開了多少竅?”

司馬峨伸出了一根手指。

“一百竅?!或者……才一竅?”龐舊山迫不及待地問道。

“一竅不通。”

龐舊山頓時一愣,瞪大了眼睛看着司馬峨,希望自己聽錯了。

寧獨恍然道:“這樣一來,裏面的雜氣出不去,外面的元氣也進不來,我就不可能變成一棵竹子。原來問題出在這裏。”

司馬峨彎腰撿起了一片竹葉,遞給了寧獨,說道:“變不成竹子,你還可以變成其他的東西。參草,參樹,參人,甚至參茅廁都可以。”

寧獨接過了這片竹葉,想起胡然只一閉眼就說她的竹葉落了,他輕呼了一口氣,抬頭看向了天空,說道:“或許要下雨了。”

司馬峨笑了笑,徑直走了,卻又想起了一件事,回頭道:“龐舊山,撒謊不是好同學。”

龐舊山卻無心笑,只是點了點頭。

寧獨鬆開了手,任由竹葉掉落。修行就該自然些,就像天氣一樣,強求不來,司馬峨的意思寧獨領悟的很快。

龐舊山拍了拍寧獨的肩膀,說道:“寧哥,我去幫你打聽打聽,有什麼法子開竅。大山都能鑿個窟窿,我就不信不能在人身上鑿開幾個竅。”

寧獨忽然抬頭向前望去,看到了陳難萍。龐舊山也看到了,便笑着叫道:“陳難萍同學,你好啊!”

陳難萍沒有說話,徑直走了過來,沒有理會龐舊山,只是看着寧獨。寧獨也看着陳難萍,眉宇間並沒有敵意。

“三天,你還沒參竹。”這是陳難萍第一次在青藤園開口說話,聲音很冷很硬,好似寒潭裏的鐵劍。

寧獨笑道:“你參你的竹,我參我的。”

“好。”陳難萍說完這個字,再也不廢話,徑直離開了。

龐舊山長呼了一口氣,小心翼翼地說道:“寧哥,這個女人不好惹。像是一陣春寒,走了,還留了一地的冷意。”

“你需要儘快了。”

“我曉得。就連陳難萍都能看出我是假的你是真的,那麼司馬教習肯定也早看出來了,估摸着整個青藤園都快知道了。我確實得抓緊時間退學了。”

下午司馬峨又是沒有課的,龐舊山也不打算在青藤園轉悠了,便跟着寧獨一同回了家。

寧獨跟龐舊山剛進門,胡然就長喊:“少爺,你怎麼才回來,我都等了好久,我都快要餓死了。我好餓,就先吃了一個雞翅,我就吃了一個而已,還留着一整隻燒雞,少爺,你不會怪我吧!”

寧獨說道:“不怪你。”

龐舊山推開了門,將懷中的飯菜放下,說道:“胡然啊胡然,讓你停下嘴,那可比讓太陽不轉了都難。”

“胖子,你要是沒事就回吧。”

“寧哥,我沒事,閑的很。”

“我知道,你很忙。我自己的事,我能解決。”

龐舊山想了想,說道:“寧哥,我能感覺出來,你非常想修行,就像酒鬼想喝酒、賭徒想賭錢那樣想。可是這個世上有些事情真的勉強不來,我們這條路走不通可以換條路。寧哥,你可是考了青藤園榜首的人!”他確實有些不放心寧獨,畢竟陳難萍三個時辰參竹,而寧獨卻毫無進展,所以他才跟寧獨回家,希望能多些幫助。

寧獨忽然一笑,說道:“我很清楚,我比任何人都強。”

“我信你,寧哥。”龐舊山說完,便毫不猶豫地走了,只是順手撕下了一條雞腿,讓胡然有了小小的不樂意。

吃飽后,胡然才問道:“少爺啊,你在想什麼呢?”

“我在想,我能變成什麼呢?”

“哈!少爺,我覺得你可以變成一條大魚!”

“大魚?”

“對啊!就是那種特別大特別大的魚,我聽人說過。那種大魚,切下一片肉來,就算整個天都的鍋加起來都燉不下,得鋪三千里炭火才能烤了它!”

寧獨一口氣從鼻孔笑出。

“少爺,你又不信我!”

“我信我信。”

“大魚是我聽過最大的東西了,我想不出什麼還比它更大,少爺你要是知道什麼比它還大,你就變什麼好了。反正少爺在我眼裏,比任何人都要大。”

寧獨很認真地想了想,笑道:“我要變成最大的那一個!”

——

潘雲起衣衫不整地從自家後院中走出,低頭避過了每個下人,明明在自己家,卻像是一隻老鼠一樣。

在後門整理好衣衫,潘雲起抬頭望了望天空,眼眶內的淚水憋了回去,轉而變成了憤恨。

自從龐舊山考中青藤園,並且還是以榜首的身份考中后,煊赫門的生意就迅速的擴張,幾乎將朝明坊所有的生意都包攬了過去,這讓原本就舉步維艱的溢彩堂更加難以支撐。用不了多久,原本跟煊赫門齊頭並進的溢彩堂就會轟然倒塌了,到時候潘家人恐怕連回老家做個鄉紳都不可能,只得流落街頭了。

恨恨地握了握拳頭,潘雲起推開門,迅速地消失在了縱橫交錯的小巷中。

朝明坊北部有一條長街,名為魚龍街,是天都地下四大勢力之一,只要出得起價錢,就能夠滿足任何的消息要求,甚至是皇帝今晚在哪個寢宮都能打聽得到。

溢彩堂到了這個地步,想要起死回生就只有一條路,那就是徹底扳倒煊赫門,繼而迅速將其吞併。潘雲起將自己能夠動用地所有財產都砸進了這條路上,自然能夠得到他想要的消息。

“龐舊山之所以是榜首,是因為他最後一課極得商沖古的賞識,商沖古力壓眾意,強行將龐舊山改成了榜首。在四大學府考試前,龐家曾經有一筆巨大的開支,具體數目不詳,用途也不詳。龐舊山這些日子多次出入一個叫瓜柳衚衕的地方,而他找的那個人,目前正在青藤園裏當雜務。”

“這個人,什麼來歷?”

“查不到。”

“查不到?”

“只知道這個人前兩天剛來天都,給他介紹瓜柳衚衕落腳的那個掮客已經被殺了,被歹人搶劫所殺,而那歹人已經入獄,只是舌頭被割,半死不活,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也就說這個人前些日子剛來天都,然後給他介紹住處的人就不明不白的死了,再之後他就入了青藤園當雜務。”

“確實如此。”

“這個人要是沒有問題,那就奇了怪了!”現在潘雲起十分確信,龐舊山就是通過作弊進入的青藤園,而那個住在瓜柳衚衕的人一定是個關鍵人物。一個圈套立刻在腦海中成型,潘雲起心中已經有了七八成的把握。

如果能將龐舊山作弊的事情揪出來,那麼靠着這個名聲聚財無數的煊赫門就會了立刻垮塌,做好一切準備的溢彩堂也能夠迅速地將其吞併,潘雲起一家才能繼續存活下去,並且更加壯大。在天都里,不將對手骨頭都不剩地吞了,已經難以再生存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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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夜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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