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 第十八章 參竹

第一卷 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 第十八章 參竹

龐舊山進入青藤園后所吸引來的資源不僅拯救了煊赫門,還讓其生意邁上了新的台階。但是榜首實在是太過扎眼,早晚都得露餡,原本全是好處的名號現在成了一把懸在頭頂的劍。龐舊山計劃着,一個月內就要退出青藤園,那樣才安全。這事情倒全然不會影響到寧獨,他該做什麼便只管做什麼去。

青梅園總共就只有兩個教習,一個是教習司馬峨,教授最基礎的修行;一個是總教習商沖古,教授三境之上的修行。事實上卻是商沖古完全撒手不管教習的事,司馬峨一人全權負責青梅園的事務,是以一般情況下青藤園的學生都在同一個教室里上課。

得知了這件事後,司馬峨在哪上課,寧獨便在哪掃地。龐舊山則四個園各處竄,不管他對這一門課懂不懂,他都能夠說得頭頭是道,若非是真正精通者,基本上都會被他唬住。龐舊山也清楚,他肚子裏的東西用不了三天就會完全抖落乾淨了,到時候就準備好退學了,那樣或許還能保個好名聲。

這是開學的第二天,也是青梅園的第二課。五名新生十七名老生都在這裏,那天寧獨碰到的冰鑒等人也在,只是缺了石枕溪。

“修行的第一門課為‘參竹’。什麼是參竹呢?簡單點來說就是打坐,就這樣靜靜坐着,將自己變成是一棵沒有思想的竹子。你們肯定又要問了,為什麼要這樣呢?因為元氣這種東西是存在於天地間,你想要假借它,首先就需要感知它,‘參竹’便是感知的第一步。”

“好,接下來按照我說的做:至道無形,混成為體;變無化有,皆從氣立;氣之所分,生天生地;眾類推遷,循環不息……”

比念經還要繁瑣的聲音灌入耳中,讓每一位同學都產生了眩暈的感覺,輕微的鼾聲在課堂上響起。即便是老生,也有許多人表現的不如新生。

“這位同學,麻煩你醒一醒,我們這是在上課;還有這位同學,口水擦一下,吃飯的時間還沒有到;這位同學,請你不要在課堂上脫衣服,畢竟這是公共場合……”

寧獨拄着掃帚,靜靜看着司馬峨在課堂上走來走去。他明白了司馬峨所說的意思,無非就是想讓新的東西進來,就需要將舊的東西統統清掃出去,可是將自己變成一棵竹子的過程並不容易。

“我知道這件事情很難,甚至在接下來的一個月內、三個月內,你們都無法做到。這時候你們不要氣餒,你們要相信你們是從萬名考生中選出來的僅有幾個,若是你們都做不到,那麼其他人更不可能做到。這位同學,你打滾是什麼意思……”

寧獨想了很久,也沒有辦法將自己想成一顆竹子。尋不到法門,又無事可做,他不由得看向了陳難萍。

陳難萍坐的很直,是一株勁竹,無論風雨如何都不會動搖。這份天賦,應該是教室里最好的了,眾多老生也比不上。即便寧獨還不明白修行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但他也能感知到陳難萍做的很好。

“好了,今天的課就上到這裏。不過‘參竹’這件事,你們可以時時刻刻練習。這是修行的基本功,你們日後有志於此,這門課就一定要過關。老生也是如此,不要總是不在意最基礎的參竹。你們要嘗試着縮短進入參竹的時間,最好能夠隨時隨地參竹。”

司馬峨抱起了他那一大堆書,走出了教室。寧獨也將他的掃帚一扔,回家去了,因為今天下午沒有修行的課了。

……

“少爺,你盯着竹竿看什麼?”

“參竹。”

“餐竹是什麼?這竹竿又不好吃。”

“是參悟的參。”寧獨沒好氣地說道。

“哦。”胡然嗑着瓜子,想了一想,又問道,“怎麼參啊,少爺?”

“就是把自己想像成一棵竹子。”

胡然頓時覺得有趣,便閉上了眼睛,立刻開心地笑道:“少爺少爺,我變成竹子了。”

寧獨沒有抬頭,附和道:“嗯嗯嗯,你變成竹子了。”

“真的,少爺,我變成一棵竹子了。”

“嗯嗯嗯。”

“少爺,你怎麼又不信我?哼!我就是變成了一棵竹子了!不信你看,我的這片舊葉是不是落了?”胡然倔強地說道。

寧獨抬頭看了胡然一眼,撇了撇嘴,自語道:“你還真變成竹子了,我怎麼就變不成呢?這不應該啊。”在他的眼中,胡然真的變成了一棵竹子,就如同陳難萍那樣。

胡然睜開了眼,笑道:“咦!少爺,你是不是變不成竹子啊?我能變成,我一閉眼就能變成竹子!”

寧獨仔細地審視了胡然一遍,疑惑地說道:“不應該啊?你都行,為什麼我不行呢?”

胡然笑着去井裏提上了冰好的紅杏,一掰成兩半,給了寧獨一半,然後吃了起來,笑着看着滿臉疑惑的寧獨。

寧獨想了很久也想不出來,只是重複着一句“不應該啊”。

“少爺,到底為什麼不應該啊?”

“我應該比你強才對。”

“略——少爺,你明明就變不成竹子,我就能變成!”說著胡然又閉上了眼睛,自然又進入了參竹。

寧獨一伸手要過了半個紅杏吃了起來,說道:“我,你,白青花,我們三個人都很像啊,但是你倆都不如我。所以不應該啊!”

胡然痴痴地笑,說道:“少爺,變不成就變不成嘛,這有什麼的?”

“問題到底出在哪呢?”寧獨繼續吃紅杏,出神地向著窗戶外望去。

……

接下來的三天裏,司馬峨都是在重複第一天的內容,課堂上每天都會有各種各樣奇怪的事情發生。可能司馬峨當了這麼多年的教習,也早就見怪不怪了。

寧獨每天都拄着掃帚在窗戶旁聽課,卻始終都無法把自己想成一棵竹子。而課堂上的呼嚕聲與奇怪行為卻在減少,雖說新生還未能將自己變成一棵竹子,但已經找到了方法。至於陳難萍,早已到了隨時隨地都可以參竹的地步了,司馬峨也總是在課堂上誇獎她。不過陳難萍這幾天從未說過一句話,神情也從未變化過,顯得有些奇怪。

龐舊山從後面走來,拍了拍發愣的寧獨,說道:“寧哥,你這發什麼神呢?”

寧獨瞧了一眼龐舊山,說道:“我想不明白一個問題。”

“想不明白就問嘛!”

“我還是願意自己想明白。”

“嗨,寧哥!我覺得司馬教習那天說的很在理。不論什麼事,在前期靠一個人悶頭做是不行的,有些時候我們就得去問去學才行。前人開創出來的路,可不能埋沒了。行,這事就包在我身上。寧哥,你先去格物亭那邊等一等,我這就讓司馬教習過去。”

“你怎麼讓司馬教習過去?”

“寧哥,這事就不勞你費心了。”

寧獨嫌棄地看了龐舊山一眼,然後去了格物亭那邊。

龐舊山看着寧獨走遠了,嘿嘿笑了笑,然後臉色變得慌張。他一路急跑,恰好碰到司馬峨下課,便立刻說道:“司馬教習,不好了不好了!有個同學聽了您的課後,傻愣愣地在格物亭的竹林前站了三天三夜了!要是再不叫醒他,怕是要出事了!”

對於人情世故這一塊,龐舊山比同齡人都要成熟一點,他知道司馬峨責任心極強,所以就說寧獨是因為聽了課才那樣,司馬峨就必定會管。不過更重要的一點是,司馬峨是偏向於那種有些愣的人,他應該也喜歡跟他同樣的學生。

果然如龐舊山所料的那樣,司馬峨立刻跟龐舊山一起跑到了格物亭那邊,瞧見寧獨正在那邊瞧竹子。

司馬峨止住了腳步,看着龐舊山,略有怒色,說道:“這位同學,要是我記得不錯的話,你叫龐舊山。”

龐舊山不明所以地點了點頭。

“龐舊山同學,你為何騙我?在這裏參竹的根本不是青藤園的學生,而是一位雜務。”司馬峨臉上的怒色加重,顯然這件事讓他越想越惱火。

“司馬教習,您不是應該有教無類嗎?若您是一個因為身份產生偏見的教習,那麼我實在是不敢再尊敬您!”龐舊山義正言辭,絕沒有半分氣弱。

司馬峨更怒,斥道:“我是在乎這件事嗎?我在乎的是你為什麼要騙我?即便是你想讓我來單獨給你開小灶,我都不會拒絕,但是你不應該騙我!這哪裏是我們青藤園的學生,這分明就是一位雜務!”

龐舊山突然啞火了,他完全猜錯了司馬峨的意思,更低估了司馬峨的能力。他那點小伎倆在一開始就被司馬峨識破了,然而對方還是一路跑了過來,司馬峨所表現出來的品性與龐舊山以往見識到的人完全不同。

寧獨早就轉身看着司馬峨,臉上不由得露出了笑容,說道:“司馬教習,我猜您用了三年,才參竹。”

聽到這話的司馬峨一愣,看向寧獨,不由得問道:“你怎麼知道?”

“我只是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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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夜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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